【第009章】連升三級
面對吳狄的直問,王良面色先是一紅,再是一暗,語氣驟然冷道:「哥哥可還記得,在咸陽監中曾為王良裹傷?哥哥卻說王良究竟是男是女?」
聽王良如此說道,吳狄腦中回想也記起了在咸陽牢房中曾經赤膊為王良包紮背上傷口的事。可人的記憶都是有選擇的,秦人吳狄對於這事顯然並不看重,因此在腦中留下的印象也是及少,王良的反問當下就把吳狄哽的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兩人都尷尬了起來,只能沉默不語,以後人吳迪的見識,若是此時繼續開口追問,想必王良會給出一個真正的說法吧,這事的風險又太大了點,不好掌握。
不一會兒,只聽車外喧嘩漸起,卻是進了櫟陽城。
櫟陽城長相如何,趴在車中的吳狄當然是不可能得見,到是進入櫟陽官道之後,車上的顛簸也稍微減輕了許多。天將入夜之時,所乘之車終於停了下來,吳狄被幾名士兵抬入了一個高門大院,一問之下愕然得知這竟是國君所居的宮苑。
其時的櫟陽,國君所居住宮室既非常狹小也很十分簡陋,以現在人的眼光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個一座六進門臉的大庭院而已。而作為兩度出手救下國君、王子性命的大功臣、統屬於秦軍輕兵死士營的吳狄,自然是被安排到了仲公子嬴渠梁所居的宮院當中。
誰知吳狄二人剛歇下氣,還不待做其他打算,柴大便帶了十名死士奔了進來,抬起吳狄便走,道是君上有詔,要見吳狄。
眾人抬榻而行,不過數百步便來到了國君嬴師隰的寢宮,只見此時寢宮外進擠滿了身穿各種服色的士大夫和大臣們,正在嗡嗡嗡的發出竊竊私語。進得裡內,只見宮室也不奢華,一張黑木大床上趴著的個赤膊老人,背上突由的插一支斷矢,鮮血淋漓。
見吳狄進來老人這才抬起頭來,有氣無力的輕聲問了句:「吳狄……傷情……可……可重?」
一旁跟來的傷醫忙回應道:「只是皮肉之傷,無性命之憂……」
「好……好!」嬴師隰抬頭看了看正一臉惶恐的吳狄,面上竟自擠出了幾分笑容:「狄啊,你先救了……我兒渠梁一命,寡人……還……不曾謝你……咳咳……你又……捨命……來……來救寡人……嗯……咳咳咳……」嬴師隰說道這裡猶自咳嗽了起來,一旁的太醫見狀急忙以白巾來捂,竟見嬴師隰咳出了血來。
室中諸人見狀,急急呼道:「君上……」
嬴師隰咳了兩咳歇了氣後,竟是對吳狄笑道:「怎地……換了……君上,為何……不稱寡人為……公父了?」
吳狄一怔,雙目淚奔而下,忙叫道:「公父!公父……請保重……」
嬴師隰見吳狄改口,面上笑意又濃了幾分,點頭笑道:「好!好狄兒……」
接著,嬴師隰一拍床榻,低聲喝道:「長史……擬詔:寡人今日……收吳狄……為……為義子,賜姓嬴,食邑千戶。」
言畢,不待眾人震驚之餘,嬴師隰卻是向吳狄招了招手,左右親衛立即將吳狄的床榻抬了上來。嬴師隰伸手抓住吳狄,口中低聲道:「日後……渠梁……便是你的……二哥,你當要……助他……可記下了……」
這時的吳狄,早已激動得有些罔知所措,當即不停點頭哭道:「公父,狄記下了……」
「好……好好……」嬴師隰伸手拍拍吳狄肩頭,笑道:「今日……戰場之上,你呼號……有我無敵……好哇……有我無敵……日後,你便叫做……嬴無敵……」
吳狄心中大慟,早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雙眼當中的熱淚如滔滔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雖然此時心中明白這嬴師隰是有臨死托孤,為嬴渠梁爭得一臂助力之意,可眼下吳狄的情緒卻是全然不受這理性思維的控制。
「好好……都退下吧……」嬴師隰再次拍了拍吳狄,然後讓親衛搬起吳狄退下,在離開宮室之前,吳狄隱隱聽到嬴師隰低聲問道:「嬴虔……可是轉回,讓他速來……」
出得宮室,隨行之人雖然面上有悲,但掩不住眉上的喜色。尤其是柴大的心中所思所想,早已經在眉眼處表現了出來。待眾人轉回仲公子宮苑,柴大便帶著眾人齊齊跪下,口中道:「柴大等死士營眾弟兄,願為三公子效死……」
吳狄大驚,心中雖然想到這古人見利趨避本事也自非同小可,跟後世人有得一拼,可口中卻是急道:「柴大哥,你這是做甚?」
柴大雙手握拳,依舊還是那句話:「柴大等死士營眾弟兄,願為三公子效死……」
吳狄有些愕然,不知作何才好。到是一旁的王良看出了端倪,雖然不知柴大等人為何稱呼吳狄為三公子,但眼下這些人的效忠之舉卻非兒戲,當下急忙伏在吳狄耳旁交代應對之法。聽得王良教授,吳狄也是無可奈何,便道:「眾位弟兄快快請起……心意吳狄領了,當前不是說話之地。柴大哥,你這是要折殺吳狄嗎?」
吳狄之言,實際上就是受了眾人的效忠,誰知當大家面露歡喜起身之際,柴大卻是再次跪了下來,道:「三公子言重,柴大有一事相請!」
吳狄趴在榻上也是攔不住的,當下便道:「柴大哥先請起來再說……」
柴大卻是搖頭,低聲向左右喝道:「十步之內,不許有人。」
室中眾人見狀自明其意,立刻出門戒備而去,待室中之剩柴大、吳狄、王良三人後,柴大這才說道:「柴大想請三公子口詔,即刻調遣輕兵營兩屯死士前來護衛……」
「這……」吳狄一時間有些拿不準柴大的想法,不由向一旁的王良看了看,對於眼下形式王良可能要比他看得更加透徹。
誰知王良卻是點頭道:「可!」
一個「可」字,讓吳狄有些啞口。以目前情勢分析,嬴師隰能不能過得了今夜確實是個問題,而現下嬴師隰將吳狄收為義子,賜姓嬴,還托付吳狄要助嬴渠梁一臂之力,不用說眼下吳狄只能是嬴渠梁這邊的人了。如果一旦嬴渠梁和他哥哥嬴虔因為君位殘殺起來,若無防備的話恐怕後果難料,當下吳狄只得順著王良意思,裝傻道:「這個……良弟說可,大哥便只管去做吧……」
吳狄此舉,算是把干係全都推到了王良和柴大身上,絲毫都沒暴露出他一個屠戶之子已然洞悉了秦國可能發生的宮掖之變。
柴大也不多言,要了嬴渠梁給吳狄的佩劍作為信物之後便轉身急去,而之前隨他來的十餘名死士也被交代,刻下除了國君嬴師隰和仲公子嬴渠梁的人馬可近宮室之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得放行。
當夜櫟陽城中陰雲密佈,一副秋雨降至的樣子,室內更是燥熱難當。
看來櫟陽城中,即將會遭到一場腥風血雨的洗禮。
趴在床榻的吳狄很有些無奈的想要分析下眼前的事態情況,可無奈手中的消息來源實在有限,根本就不足以將這些消息作為參考。按照王良提供的消息,大公子嬴虔性格霹靂如火,勇猛內明,是錚錚鐵骨的國之柱石,在秦軍之內人望極高。而仲公子嬴渠梁為人豪爽,待人至誠,加之氣度沉穩,文武兼備,也深得秦軍將士愛戴。眼下若是秦王駕崩,按照慣例肯定是嫡出的二子嬴渠梁繼位,但卻保不定在軍中威望極高的嬴虔會有異心。
而若是長子嬴虔繼位,作為庶出的長子,很有可能會得不到秦國老氏族和士大夫階級的擁戴。
思來想去,視乎這一場二子奪嫡的大戲恐怕是不能避免了,作為嬴渠梁這一派的吳狄眼下只能是靜觀其變。但吳狄顯然沒將自己當成是一個最大的變數也考慮進去,絲毫沒有考慮過從自己「夢蝶」之後的所言所行,是否已對歷史造成了蝴蝶效應。
柴大的兩屯人馬在入夜之前從城外的軍營調到了嬴渠梁的宮苑,宮苑雖小,但近百人馬投將進去也不曾顯得擁擠。待到了戌時初刻,又有一隊秦軍被調到了嬴渠梁的宮苑之外,當時嚇的吳狄等人好一陣緊張,後來才知道對方是嬴渠梁的派給大哥嬴虔斷後的親衛,才從城外趕來,道一個時辰前嬴虔便帶著一千鐵騎入城了,現下那一千鐵騎就停在王宮門口。
得此消息,吳狄和王良不禁面面相窺,難道是嬴虔率軍逼宮?
眾人就在這惶恐不安中靜靜而待,隨時準備著在聽到宮門外的喊殺時護衛著吳狄這個新鮮出爐的三公子殺出重圍,而王良也是緊張得坐立不安的在宮室內走來走去,讓吳狄看著他的走姿怎麼都覺得是貓步。
戌時末刻,有宮人來報:國君嬴師隰重傷不治身死,下詔立二子嬴渠梁為國君。亥時初刻,又報長公子嬴虔率秦軍列位將領召集群臣於大殿議事。
得此消息的吳狄當時便如熱鍋螞蟻,立時便想要拍榻而起,但卻知道以自己目下之狀態和這一百死士的戰力,就算想有作為也根本就是於事無補,只能咬牙繼續靜觀其變。可不過半刻時辰,便再報長公子嬴虔率眾將百官擁護仲公子嬴渠梁繼位,新君下詔曰:嬴虔將軍少梁之戰有大功,陞遷左庶長,總領秦國兵馬。義弟嬴無敵於少梁之戰亦有大功,升為前軍車騎將軍,食邑加升為三千戶。
大愕之下,床榻之上領詔謝恩的吳狄如在夢中。
未及吳狄等人思討出其中緣由,不過半個時辰第三道詔書又至,此次竟然是嬴渠梁親自下的詔書:「嬴無敵少梁之戰助寡人破敵、生擒公叔痤有功,升為右司馬、前軍驃騎將軍,食邑五千戶。」
接下詔書,吳狄愣了足足有五分鐘,這才醒過神來,暗道:「我囧!這還真是從奴隸到將軍,足夠寫一本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