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開郭府,縱馬朝丞相府奔去,到了相府之後,守門的士卒也不阻攔,直接讓郭嘉進入了丞相府中,只是唐潛就沒有這種待遇了,他被士兵搜了一下身,才被放行。
曹操正在書房裡看郭嘉送給他的詞集,見郭嘉來了,對著他笑了笑,接著起身問郭嘉:「奉孝,身後帶著的這位先生是何人?」
郭嘉與唐潛對曹操行了一禮,接著,郭嘉回答說:「明公,他是嫣兒的叔父,也就是并州唐家的家主唐潛唐仲淵。」
聽到郭嘉的話,曹操眼神一亮,他爽朗一笑,對唐潛拜道:「原來是唐先生,操在此見禮了。」
唐潛也是慌忙還禮。三人分賓主坐下後,曹操小抿了一口茶,笑問:「不知先生來許都所為何事?」曹操明知故問道。
「回丞相,我此次來都,一是為了來找小女唐嫣,第二,就是來瞻仰曹公英姿。」唐潛聽到曹操的話後,恭敬回答。
「哈哈,令兄倒是生了個好女兒啊……」曹操聽唐潛提起唐嫣,大笑著說:「我正想要收嫣兒為義女,為奉孝與她置辦婚禮,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丞相抬愛,潛先替嫣兒謝丞相了。關於奉孝與嫣兒,我唐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嫣兒能夠嫁給奉孝,這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
「嗯。」曹操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書房裡陷入了寧靜之中,曹操眼中帶笑,不知在想些什麼,最終,還是唐潛沉不住氣了,對曹操一拜:「丞相,我唐家久沐漢恩,卻沒有為大漢做出什麼事情來,如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曹公手提三尺寶劍,想要重整朝綱,不知……我唐家能否幫上丞相一些?」唐潛說出此話,已經是暗中向曹操效忠。
曹操一聽唐潛的話,心中一喜,卻並未表現出來。他看了一眼正在一旁隨手翻閱自己寫的詩稿的郭嘉,對唐潛笑道:「先生能有此心,實乃我大漢百姓之福。既然唐家有此心意,我也就直說了吧。」曹操看著郭嘉,眼中儘是暖意:「我正是要清洗那些世家與大閥,他們早如同一個個毒瘤一樣,長在大漢的身上,吸著百姓身上的血,不斷地生長、膨脹。我身為大漢的丞相,於公於私,都要做些什麼。嫣兒這孩子與奉孝的事情,想必先生也已經知道。說真的,因為奉孝,我一直不知該如何處理并州的事情,既然先生今日來了,那我也能鬆了一口氣了……」
二人又聊了許久,郭嘉與唐潛才出了丞相府,臨行前,郭嘉將曹操寫的一本詩集偷偷地塞到了袖子裡,卻被曹操笑罵道:「好你個奉孝,想要直說就是,幹嘛偷我的東西?」
郭嘉直起腰桿,面不改色道:「明公,您這話就不對了,讀書人幹的事情,能叫偷嗎?我這是竊。」
「你啊……」曹操搖了搖頭,無奈道:「我沒有底稿,看完後記得給我送回來。那可是我幾年的成果啊,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給看!」
郭嘉與唐潛剛出門,就望見一位身穿白衫,脖子上圍著狐裘,臉上的線條還有些稚嫩的少年。那人見到郭嘉,頓時一怔,接著眼裡有了驚喜之色。
「奉孝先生。」那人對郭嘉一躬身,行禮道:「學生植這廂有禮了。」他躬下身子,只是臉上卻帶著三分恃才傲物。
自稱為「植」,想必就是曹植了,郭嘉心中一喜,想不到今天終於見到了那個才高八斗、七步成詩的曹植了。
郭嘉打量了曹植幾眼,這個少年的臉上望不見曹操的那股殺伐果斷,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濃郁的書卷氣息,只是在看到曹植的目光之後,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子建不必多禮。」郭嘉淡淡揮了揮手,接著對曹植說:「今日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有空,你我二人再聚,如何?」
「奉孝先生何必這麼急著走?」曹植看了一眼正在一旁等候的唐潛,眼中有了一絲超出年齡的成熟,他又開口對郭嘉說道:「植久仰先生大才,卻一直沒有機會與先生親近,既然今日相遇,不如到我的府中一敘,如何?」
郭嘉的眉頭皺了起來。曹植見郭嘉不說話,又對他笑道:「怎麼,先生難道連這分薄面也不願意給植?」
一旁的唐潛別有深意地打量了曹植一眼,眼中閃過一抹譏屑之色。他望向郭嘉,淡淡說道:「既然奉孝有事,那我先走一步了,奉孝,你就在這裡等一下六公子吧。」說完,唐潛獨自一人朝著清心坊的方向走去,郭嘉不放心,令三十名虎豹騎將士跟上唐潛,以防不測。
曹植對郭嘉一揖,笑道:「還望先生稍候片刻,植見過父親之後就出來。」說完,他走入了丞相府中。
「我的這個五弟,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傲慢。」曹彰見曹植進去之後,望著他的背影說道。
郭嘉淡淡一笑,回答曹彰道:「子建年齡尚小,卻譽滿天下,免不得心中有些驕傲。才十六歲啊……」郭嘉走入丞相府中,閒逛了起來。
丞相府中的婢女不多,守院的兵士卻是不少,郭嘉望著戒備森嚴的丞相府,心底默默念道:曹操啊,你我二人其實一樣,都是那種閒來無事自討苦吃的人啊。
半柱香後,曹植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本既不像隸書又不像行書的《稼軒長短句》,顯然是曹操所贈。
「奉孝先生,聽說這《稼軒長短句》是得自於你的手中?」曹植望向郭嘉的眼神有一些飢渴,彷彿一個拿著弓箭追擊了三天三夜終於見到了獵物的獵人。
望見曹植臉上的神情,郭嘉一笑,在心中暗歎道:有些人是嗜武如命,如虎癡許褚,而這曹植,顯然是嗜文如命。
「此種文體是當年得自於一位隱世的異人。」郭嘉又毫不臉紅地撒起了謊。
「此人真乃當世之俊傑啊!」曹植情不自禁地感慨道:「真想見見這位稼軒先生。」
郭嘉聽到曹植的話,搖頭不語。你想見到辛棄疾,除非像自己這樣,也玩起穿越。
曹植見郭嘉不語,又從袖中拿出另一本無名的詞集,儼然是郭嘉在無聊之時所填的那本。曹植對郭嘉笑道:「想不到奉孝先生不僅腹隱甲兵、決勝千里,居然也文采斐然啊……」
「我,半路出家而已,怎能與子建相比?」郭嘉謙然一笑,可是心中卻有些厭惡這種文人間之間來無事的相互吹捧。
郭嘉眉毛一揚,突然對曹植說:「子建請在此稍候片刻,我突然想到還有一事忘記與丞相說了。」
「先生請自便。」曹植身子稍躬,目送著郭嘉走進了書房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書房中的曹操見郭嘉去而又返,不禁笑著問道:「奉孝,為何去而又回?」
郭嘉一笑,對曹操說:「子建邀嘉前去他家品酒論詩,嘉特來知會明公一聲。」
曹操一愣,接著仰天大笑道:「奉孝啊,自古以來,不少的臣子幕僚都參與進了繼承者的鬥爭之中,想要搏一個榮華出來,此舉為當權者最為忌諱的。只是,奉孝的心意我早已經知曉。又豈會因為這樣的小事情猜忌於你?」
「嘉知道,但是嘉還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因為明公的身份已經不比從前。」
曹操聽到郭嘉的話之後,神色突然一黯。他歎了一口氣,話中帶著悲意:「是啊……變了……都變了啊……從前的那個你都是不治行檢,屢屢讓我為你擦屁股,可現在……」
郭嘉一怔,接著望向曹操,臉上是繁華落盡之後的蕭索:「人是會變,可是心,永遠都不會變。就算是變了,也是為自己戴上了一層層面具而已。」
這次,輪到曹操發愣了,而郭嘉則是望向窗外,語氣無比的堅定:「從前的嘉,只是想躲在明公的身後,自然不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而現在,嘉想像曹仁將軍那樣,獨擋一面,為丞相征戰四方!」
「奉孝!」
「明公!」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二人的臉上,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
「明公請記住,不管到了何時,奉孝,永遠都是您的那個奉孝。」郭嘉轉身,滿頭的墨發被寒風吹起,身後,則是那個雖然孤單,卻不孤獨的曹孟德!
曹植府內,二人把酒言歡,郭嘉因為又想起了張繡與王通,心情激盪,終於徹底的醉了。他揚起酒罈,將烈酒倒入腹中,朝地上一摔,迎風落淚,悲聲長嘯:
「大漠揚沙,長河凌化,煙雨含煞。
草海無涯,祁連山下,烈馬三萬駕。
狂雲激盪,荒流東上,喋血天狼南走。
俠骨郎,倒睨北斗,崑崙巔負手!
墨裡山河,詩中華夏,豈容蠻夷臥榻?
鐵劍橫拔,雕弓倒掛,漢韻猶唱罷!
十萬人子,為戍白髮,一腔血淚橫灑。
唯餘下,殘騎裂甲,病卒老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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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本書的讀者,你們有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知道,有些人沒有忘記,不曾記,何來忘?
謹以此詩獻給我的祖國。
1.
今夜你是我的新娘
草原上星羅的氈房
是誰在凜冽的風裡
摻進了馬頭琴的悠揚?
2.
今夜你是我的新娘
沙海中翻騰著金芒
是誰把諸天的梵音
揉入了徹骨的荒涼?
3.
今夜你是我的新娘
炊煙裡將落了夕陽
新娘,我的新娘
為何我擁著你、抱著你
想念卻如風一般綿長?
4.
今夜你是我的新娘
可我,卻不是你的新郎
因為我一直便不清楚
最愛的,是哪個姑娘?
5.
新娘,我的新娘
蒼鷹為什麼翱翔
2011.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