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內郡沁水縣回來之後,郭嘉就一直沉默少言,不怎麼出門。唐嫣由原來那個乖張的小丫頭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賢妻良母,每日將郭奕與郭嘉二人照顧得無微不至,這令郭嘉很是詫異與感動。
郭府之中,唐嫣見郭嘉正盯著院中一株盛開的臘梅發呆,走到他的身邊用自己的柔荑握住郭嘉依舊冰涼的大手,柔聲道:「又想龐姐姐了?」
郭嘉點了點頭,將唐嫣攏入懷中,撫摸著她如雪的黛發,眼中滿是情意:「嫣兒,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唐嫣淺淺一笑,俏臉如同淡淡茉莉一般。她將腦袋靠在郭嘉的胸口,靜靜地聽著郭嘉的心跳聲。
郭嘉用手托住唐嫣的俏臉,滿臉深情地問唐嫣道:「我的嫣兒究竟是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片子,還是面前的這個賢妻良母?」
「那你喜歡哪一個嫣兒?」
郭嘉聽見唐嫣的話,故作深沉地歎了一口氣,待到吊足了唐嫣的胃口之後,才笑著說道:「只要是嫣兒,什麼樣子夫君都喜歡。」
「討厭!」唐嫣輕啐了郭嘉一口,粉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臉上卻滿是幸福的笑容。
「爹……娘……」郭奕不知從什麼時候來到了二人的身後,拽了拽郭嘉身上白衫的下擺,。郭嘉憐愛地將郭奕抱起,一家三口終於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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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丞相府來人告知郭嘉,槐裡侯征西將軍馬騰領著龐德、馬岱已經在前往許都的路上,即將到許都,郭嘉正要應曹操的召喚去丞相府,馬超騎著他的那匹青色烈馬來到了郭府。
郭嘉見馬超來了,對他笑道:「賢弟,令尊能夠選擇進京,想必又是你的功勞吧?賢弟立此大功,想必你偏將軍的官職又要朝上挪一挪了。」
馬超聽到郭嘉的話後,卻是苦笑了起來:「大哥,家父手**有西涼鐵騎七萬與步卒六萬,上次大哥被困河內,我私自帶出了四萬親自訓練出的西涼鐵騎與兩萬與我交好的羌兵。如今,北庭都護府在滿寵滿將軍的節度下雄踞十萬精兵,而弘農-河東一線又有曹仁將軍領兵二十萬磨刀霍霍,如今事已至此,家父焉敢不聽丞相調度?」馬超望了一眼面帶笑意的郭嘉,有些無奈道:「大哥,我有點懷疑,這一環扣一環,看似毫無關聯卻縝密無比的佈局是不是你早已算計好的?」
「哈哈哈,孟起,你大哥哪有這種本事?要說揣摩揣摩別人的心思大哥我還行,這布子天下棋盤,我是不行。」郭嘉見馬超直翻白眼,不禁苦笑著問道:「怎麼,你不信我說的話?」
「我信才怪!」
郭嘉見馬超望向自己那鄙視的目光,眼裡寒光閃爍--這才僅僅剛開始而已,荊州這不是邊角的邊角與赤壁的這條大龍,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屠好!
「大哥,聽說江東周郎被孫仲謀削掉了兵權,如今已經卸甲歸田、隱退柴桑了?」馬超與郭嘉走出郭府,並轡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郭嘉的身後跟著二百虎豹騎,猩紅盔甲上的陣陣血腥之氣令路旁的百姓紛紛退避。
郭嘉輕輕搖頭,對馬超笑道:「周郎得孫伯符臨終托付,早已經將江東的基業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此時江東無事,他可以安然處於林泉之中,若是將來東吳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又如何坐得住?」
「可是,傳聞孫權與他素有芥蒂,孫權又豈會將好不容易奪下來的兵權再還給他?」郭嘉的分析解開了馬超的一些疑惑,卻又生出了其他的疑惑。
郭嘉聽到馬超的疑問之後,又接著說道:「他孫權再是權勢滔天,又怎能與整個江東的民心相悖?周郎在東吳的威望無人可及,孫策的舊臣都唯他馬首是瞻;又有程普、韓當、黃蓋等三世的老臣生死與共,周郎若是想要兵權,還不是手到擒來?」說到這裡,郭嘉歎了一口氣,臉上儘是落寞之色:「周郎啊周郎,你讓人欽佩的地方正在於此啊……以你之智,又如何不明白『功高震主』這一古之大忌?可你卻坦坦蕩蕩,無所畏懼!」
「只可惜,孫權卻不是一個真正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有容人之量的主公。」聽到郭嘉的話之後,馬超也是歎了一口氣:「江東周郎,或許是丞相一統天下的最大阻礙啊!」
郭嘉點了點頭,目光複雜:「此等英雄,卻不能為友,注定兵戎相見,此乃我平生之大憾!」
而在郭嘉歎息的同時,柴桑甘棠湖心的一尾漁舟之上,一名身著麻布粗衣卻掩不住絕代芳華的船娘在烏篷下輕聲喚道:「夫君,該吃飯了。」
立於夕陽之下的男子聽到船娘的呼喚,轉過身來,俊逸的臉上蕩漾著溫暖的笑容:「夕顏,這就來了。」此人竟是周瑜周公瑾!
小喬握著周瑜那雙磨出了老繭的大手,心疼道:「真得不後悔?」
周瑜搖了搖頭,用筷子夾起一塊自己捕上來的鱸魚放到小喬的碗中,笑著說:「夕顏,你還部瞭解為夫嗎?閒雲野鶴一隻,誰知伯符卻扔下我先跑了,硬是將這沉重的撂子撂在了我的肩頭……」
小喬聽到周瑜的話,黛眉微皺,搖頭反問道:「若是日後江東有大難,夫君真得能避世不出,任由敵人毀了江東的基業?」
周瑜一愣,頓時無言以對。
小喬將周瑜的反應看在眼裡,哭著撲到了他的懷中,摩挲著周瑜的臉,落淚道:「累嗎?」
周瑜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小喬,眉宇間有了一絲哀意,苦笑道:「累了又怎樣?誰讓你的夫君是江東周郎呢?」
聽到周瑜的話,小喬破涕為笑,臉上帶著驕傲之色說:「是啊,夫君是江東周郎,那個天下無人可與夫君相提並論的周郎!」
「呵呵……」周瑜笑了兩聲,回答小喬道:「這個天下,其實還有一人,此人乃是人中翹楚,只可惜,我與他這輩子都只能站在對立面上……不能與此人為友,真乃平生之大憾!」說完,周瑜躬身走出烏篷,望向了遠處的那抹江天晚景,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周瑜的話,小喬頓時好奇了起來,她望著夕陽之下有些落寞的背影,輕聲問道:「夫君,此人是誰?」
郭嘉轉過身子,在唱晚的漁舟之上緩緩說道:「穎川,郭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