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先生,您與劉勳是怎麼回事?」去清心坊的路上,曹彰忍不住問郭嘉道。河內一役,他已經對郭嘉心服口服,此時他的眼裡滿是恭敬之色。
郭嘉淡然一笑,對曹彰說:「沒什麼,一些個人恩怨罷了。」
「哼,這廝仗著與我爹有舊,一向囂張跋扈慣了,今日竟然欺負到了先生的頭上!我這就去砸了他的府邸,為先生出這口氣!」曹彰聽到郭嘉的話之後,滿臉怒容道。
郭嘉搖了搖頭,笑著對曹彰說:「四公子,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之後的後果?」
「後果?能有什麼後果?」曹彰疑惑地問郭嘉。
曹操有兒子二十五人,前五子分別為曹昂、曹鑠、曹丕、曹彰、曹植。說來也巧,除了二字曹鑠與張繡之亂死掉的長子曹昂之外,他的三個兒子裡,曹丕繼承了他的政治天分;曹彰則是有萬夫不當之勇;至於曹植,很顯然,遺傳了他在文學上的造詣。三子各有千秋,各個都是人中龍鳳。
郭嘉深知曹彰這種人生來沒有什麼城府,於是開口提醒道:「四公子,你若是將劉勳的府邸砸掉,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我爹總不能殺了我吧?」曹彰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郭嘉聽了曹彰的話,輕笑刀:「明公是不會殺掉你,可是依照他賞罰分明的性格,也斷然不會輕饒了你。至少,你虎豹騎都尉的位子難保。」
「哼,我才不稀罕,這廝敢抓先生,我教訓教訓他,就是被撤職又有何妨?」曹彰按著刀柄,眼中滿是憤恚之色。他還記著剛才那些人衝向郭嘉的那一幕。
「抓我?」郭嘉一愣:「他沒有抓我。他劉勳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著那麼多百姓的面抓我,除非他想被許都的百姓亂棍打死。」郭嘉終於知道曹彰是誤會了,笑著對他解釋道。
最終,曹彰在郭嘉的勸阻下回了自己府第,而郭嘉則是帶著家丁回到了家中。他知道以劉勳的性格,此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他肯定會四處遊走,想要整合力量打擊自己。而自己則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
--他劉勳的所有小動作,還能抵得上曹操的一句話?
果然,吃過午飯之後,荀?叔侄便來到了郭府,開始詢問郭嘉如何得罪了劉勳這條惡犬。郭嘉淡然一笑,將昨夜的事情說與了叔侄二人。
二人聽後,頓時氣樂了。荀攸踱著步子,笑罵道:「這個劉三,膽子還真大!連五品的官員都不放在眼中,依我看,這件事就是捅到丞相那裡,他劉三也活不了!」
「我看不見得啊……」荀?有些擔憂。他可是得到了消息,劉勳已經在許都活動開了,他當了這麼些年將軍,在軍隊中也有些話語權。「此事的最終結果,還是要看明公的意思……」荀?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望向郭嘉,驚道:「奉孝,你這麼做,可是……」
郭嘉笑著點頭不語。
荀?一拍郭嘉的大腿,笑罵道:「好你個奉孝,竟然使了這一出!我怎麼覺得前一陣子你不太對勁,這才多久,你又開始原形畢露了!」要說最瞭解郭嘉之人,便要屬荀?這位郭嘉的摯交好友了,二人本是舊識,郭嘉的那些心思,如何瞞得過大智近妖的荀??
「如此看來,劉勳他越是活躍,死的就越快啊……」荀?目有深意地望著郭嘉,又笑著問郭嘉:「奉孝,聽聞你去找那劉三的茬時,還收了他上千兩銀子?」
「哈哈哈哈……」郭嘉聽了荀?的話,頓時大笑。
荀?以手指著郭嘉,沒有話講了。
荀攸也是深深看了一眼郭嘉,笑道:「這個劉勳,還真是夠狂妄的,奉孝剛剛立了大功,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一時無二,文遠、公明等將軍都是對奉孝心服口服,他竟然妄想與奉孝……」荀攸講到此處,也是望向了郭嘉。
郭嘉看了二人一眼,只是點頭,笑而不語。
荀?歎了一口氣,幽幽道:「你我身為臣子,很多事情自然需要考慮全面,身處亂世,一個不留神,便會有血光之災啊……」
郭嘉點了點頭,發現荀?的眼中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哀之色,頓時嚴肅起來,對荀?說:「文若,蔣大人……蔣大人之死,其實是我對明公獻的策。」
「什麼?!」荀?聽到郭嘉的話,頓時大驚:「你!」他一拂袖,又歎息道:「罷了……罷了……此事若不是你所為,那才有詭!」荀?搖著頭,言語中儘是蒼涼之色。對於蔣干之死,他一直耿耿於懷,他雖然不是婦人之仁,可是這種以自己人的性命作為棋子來博取政*治上的因果,顯然,他很是反感與厭惡。
郭嘉暗自歎了一口氣,在心裡默念道:「曹操啊曹操,這個黑鍋,還是由我給你背吧……」接著,他起頭,對荀?認真道:「文若,我知道這樣做……」
荀?打斷了郭嘉的話,望著他的眼睛又問道:「奉孝,此事果真是你的主意?」
郭嘉面不改色,笑著回答道:「文若覺得此事除了我,還有誰能夠行的出?」
荀?望著郭嘉的眼睛,見他目光堅定,不禁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送走荀氏叔侄之後,郭嘉歎了一口氣。亂世之中,陰謀詭計、爾虞我詐本是主旋律,曹操想要平定天下,必然要違心做出一些有傷天和的事情,可是他的麾下有荀?這等臣子,不得不說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因此,曹操有許多事情都是瞞著荀?。並不是他不信任荀?,相反,他正是怕失去荀?這一個股肱之臣,才如此的小心翼翼。蔣干之事其實與郭嘉沒有絲毫的關係,那件事情也確實是曹操所為,可是郭嘉得知此事之後,便知道瞞不過荀?的一雙眼睛,因此,他才替曹操背下了這個黑鍋。
荀氏叔侄走後沒多久,曹操便差樂進前來郭府喚郭嘉前去,郭嘉冷然一笑,便騎著馬隨著樂進出了家門。
樂進也是知道了郭嘉與劉勳二人的事情,在路上笑著問郭嘉:「奉孝先生,你與劉勳的事情,現在可是鬧得滿城風雨啊,劉勳夥同幾名將軍到丞相那裡告你的黑狀,說你行為不檢點,訛詐他侄兒的錢財,先生,此事果真如此?」
「差不多吧。」郭嘉笑了笑,回答樂進。
樂進一愣,接著幽幽道:「先生到了丞相那裡可不能承認啊,你若是死不承認,以丞相對你的信任,他劉勳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聽到樂進的話,郭嘉笑了。他可是準備光明正大承認這件事情的,不然的話,他收那些銀子做什麼?
樂進不知道郭嘉的心思,見郭嘉笑而不語,也為他捏了一把汗。他們這些武將與文人不同,文人舞文弄墨,虛偽至極,而他們這些人只要你做出了令他們敬佩的事情,他們自然對你心服口服。經過河內一役,樂進早已經對郭嘉心服口服,所以,樂進也是暗自替郭嘉擔心。
見到樂進的神色,郭嘉心裡一暖,接著,他又輕笑著說:「文謙,此事你大可放心,我連步度根的七十萬鐵騎都不放在眼裡,區區一個劉勳,能奈我何?」此刻的郭嘉豪氣干雲,狂態畢露!
「既然要狂,那我就狂到底好了!」郭嘉在心底念道,眼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來到丞相府後,便有士兵接過了郭嘉與樂進的馬,牽到了馬棚之中,郭嘉撫了撫身上的藍衫,與樂進走進了曹操議事的屋子裡。
進屋之後,郭嘉發現來的人還真不少,就連許昌令陳矯與劉勳的侄子劉三也在!馬超、張遼、徐晃等人見郭嘉進來了,都對著他擠眉弄眼,曹操望見,眼底帶著一絲笑意。他是特意將這些人叫來的,與郭嘉相比,劉勳雖然與他有舊,又算得了什麼?
曹操的用心很險惡,他將陳矯劉三喚來,自然是想要說理;可是他將張遼等人招來,卻是明擺著是要在說理說不通的時候讓這些渾人發狠耍無賴、胡攪蠻纏!
--粗人嘛,誰沒有一點脾氣,是不是?劉勳若真的不識抬舉,他還真準備給許褚使個眼色,讓許褚把劉勳像剁許攸那樣直接給剁了!
「奉孝,子台說你帶人去朝廷的酒坊去撒潑,還勒索了他的侄兒一千銀子,可有此事?」曹操笑著問郭嘉道。
「回明公,嘉確實收了那一千兩銀子。」郭嘉躬下身子,淡然道。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就連曹操也皺起了眉頭。他明令禁止滿朝文武不准行賄受賄,誰知郭嘉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認了。
郭嘉見劉勳在一旁陰笑,又接著說:「只不過……這一千兩銀子不是我訛詐的,而是劉三主動給我的。我本不想收下這一千兩銀子,卻想到這些銀子其實是一個證據,於是便暫且收了下來。」
聽到郭嘉的話,曹操一笑,又接著問:「奉孝,此話怎講?」
郭嘉看了一眼劉三,冷笑著說:「我大漢經營酒坊的外置人員,其俸祿與七品的兵曹掾、門下督等官吏的俸祿相當,他劉三區區三百石的俸祿,如何拿得出一千兩的白銀行賄於我?」
聽到郭嘉的話後,劉三頓時面如死灰,本來抓住郭嘉這條罪狀不放的劉勳臉上的得意之色也不見了,他長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曹操頷首,望向劉勳:「子台,對於奉孝的回答,你可否滿意?」
「末將……」劉勳想要狡辯,卻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郭嘉見劉勳的樣子,又向前邁了一步,對著陳矯說:「陳大人,劉三這些年在劉大將軍的庇護下犯了什麼事情,還請大人為丞相匯報一下。」
陳矯聽到郭嘉的話之後,對著劉勳冷哼一聲,接著從袖中拿出了一卷供詞,呈與了曹操,並冷聲說道:「啟稟丞相,今早郭大人喚下官前去城南坊東街,說是有一宗案子。下官到後,將十幾名許都百姓與劉三帶回了衙門,下官一通大棒之後,劉三什麼都招了,丞相手裡就是劉三的供詞!」
曹操低頭看著手中的供詞,越看臉上的怒容越來越盛,最終,他拔出寶劍就要朝劉勳砍去,卻被張遼攔住。
「畜生!你居然還敢糾結一幫人來狀告奉孝!」曹操怒不可遏地對著門外吼道:「來人啊,將劉勳幾人通通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