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踩著厚厚的積雪,踏在前往北城的街道上,只有寒冷與靜謐隨著雪花一起飄落著。郭嘉一襲白衫行走在凜冽的北風中,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寒意。自重生以來,他感到自己的體質似乎每一天都在變化,更令他吃驚的是,他鬢下那根根花白的頭髮似乎也在一天天的變黑!
或許,這是上天對我的補償吧……郭嘉在心底暗暗想道。對於這些詭異的現象,郭嘉百思不得其解之後,也就不再糾結了。畢竟,這對他來說這不是一件壞事。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張?在郭嘉的身後緊緊地跟著,青甲之上落滿了雪花。跟著前方的身影一路從許都走來,張?感到,似乎自己從前的戎馬半生還不如這次短暫的北征來得精彩。他張?絕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漢子,當年他歸降曹操,曹操當時就誇讚他的歸降為微子去殷、韓信歸漢,儼然將他比喻成了自己的韓信。可即使如他,到現在還是沒有看清楚郭嘉將步度根的大軍引到河內城下的意圖。他可不認為張遼的那一萬黑甲騎兵從側方迂迴過來就能夠徹底擊潰胡人的四十萬大軍。雖然那一萬黑甲騎兵個個以一當十,可是,畢竟兵力懸殊的太大了。
大都督一定有後手!望著前方的那道清逸的身影,張?暗自琢磨道。
「張將軍,你說咱們城中的六萬大軍這一次能夠抵擋多長時間?」在前方走著的郭嘉突然轉身,笑著問沉思的張?。
聽到郭嘉發問,張?沉吟了一陣子,接著他皺起眉頭,面帶隱憂地說:「大都督,倘若沒有下這場大雪,我城內軍民團結一心,他草原騎兵原本就不善於攻城,而且還缺少攻城器械,估計咱們抵擋到來年都不成問題。可是……如今天降大雪,城內的糧草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冬衣短缺,我怕這次連堅守一個月都成問題啊……」
「一個月……」郭嘉背過身子,喃喃道:「一個月,足夠了!」
就在此時,南城的方向,一名士兵騎著戰馬匆忙朝著郭嘉這裡趕了過來,待到來到郭嘉的面前之後,那名士兵跪到地上稟報道:「啟稟大都督,丞相派人從許都送來了十萬套冬衣,如今,運送冬衣的隊伍正在南城外,還請大都督派人前去接收。」
聽到那名士兵的話,郭嘉頓時大喜,他望向張?,張?也是臉上含笑對郭嘉說:「大都督,丞相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嗯。」郭嘉笑著點了點頭,對張?說:「張將軍,你帶些人,先將那些冬衣搬到郡守府,再讓郡守府的官吏給郡城裡的百姓分發下去。」郭嘉還記得城內百姓給他的士兵捐衣時的情景,那股暖意直到現在還溫暖著他的心。
「末將領命!」張?抱拳而退,與那名士兵昂首闊步地朝著南城門外走去。
郭嘉望著南方笑了笑,接著又踏著積雪朝著北方走去。
河內郡城的城牆在郭嘉的吩咐下已經被加厚了許多,城下的絆馬坑、壕溝、陷阱早已經掘好。此刻,王通正在城門上檢查士兵的作業,褚泊遠、趙子期與陳元朗三名都尉立在王通的身後,見郭嘉來了,他們喚了一下王通,看向郭嘉的目光裡滿是敬意。
四人本想下城樓相迎,卻被郭嘉制止。郭嘉登上城樓,見王通臉上的笑容裡暗藏深意,頓時老臉頓時一紅。王通望見,又是朗聲大笑,令身後的三名都尉莫名其妙。
「呃……王大人,工事修築的怎麼樣了?」郭嘉摸了摸加固了許多的城牆,暗自點了點頭,並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之色。
王通也感到自己有些過火了,但看到郭嘉面無慍色,不禁又暗讚了一聲。他身子微躬,對郭嘉匯報道:「啟稟大都督,按照大都督的命令,郡城的城牆已經加厚完畢。北城、西城外的壕溝等工事也挖掘好了,只是南城與東城外還沒有來得及修建……」
「已經不錯了。」郭嘉笑著點了點頭,繼續說:「王大人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做成這樣,想必又勞心了。」
聽到郭嘉的話,王通感到心裡一暖。郭嘉說的沒錯,這些時日他忙著為郭嘉打造披甲,還要顧及河北岸百姓的撤退,再加上城池的加固,他都感到自己的一把老骨頭有些吃不消了。畢竟,他已經過了花甲之年,這個年紀在亂世之中本來就能夠算得上高壽了。
「能夠為大都督分擔,老夫的這一把老骨頭感到有使不完的勁啊……」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王通早已經將郭嘉當成了自己的子侄輩,而郭嘉也處處待他以長輩之禮,所以王通在稱謂上也就隨和了一些,除非在稟報軍務上。
郭嘉不語,只是心裡卻感到很愧疚。讓王通一把年紀整日的東奔西跑,他很是過意不去。
「大都督是不是感到對老夫歉疚?」王通一大把年紀,一眼便看穿了郭嘉的心思。他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望向北方,淡聲說道:「老夫生於建康二年,那一年,孝順皇帝登基不久,便開始封賞宦官。最終,宦官與外戚梁冀狼狽為奸,橫行朝野、魚肉百姓,由此,大漢開始日漸衰退。」講到這裡,王通的臉上有了悲憤之色:「粱冀橫行朝野,朝野上下無人敢得罪他。孝質皇帝僅僅因為指責他是一個『跋扈的將軍』,最終竟然被粱冀給活活的毒死!……冤孽啊,自從粱冀之後,老夫經歷了八朝天子,天子換了又換,大漢卻亂了更亂!」
聽到王通的話,郭嘉點了點頭。中國的十大奸賊慶父、趙高、梁冀、董卓、來俊臣、李林甫、秦檜、嚴嵩、魏忠賢、和?十人之中,粱冀便赫然在列。諸葛亮在《出師表》中說大漢的禍亂始於桓靈二帝,其實不然。大漢的禍亂,更確切的說是始於東漢的孝和皇帝。漢和帝雖然政績斐然並有開疆拓土之功,可他卻自始至終偏信宦官。從那個時候起,大漢的禍根其實便已經種下。
王通看了郭嘉一眼,接著說:「再後來,袁紹擁兵冀州,並向南擴張,我雖然知道袁紹此人狼子野心,可為了保河內的一方百姓,最終也屈服於他,仍然被委任郡太守之職。曹丞相擊敗了袁紹之後,我無奈之下又再一次向丞相低頭。丞相並沒有因此而看不起我,反而對我大加賞賜……」王通看了一眼腰間所佩的山玄玉,有些感激地說:「丞相大興屯田制度,在丞相的治理下,百姓們雖然清苦了一些,卻不至於被餓死。這種生活,比起以往,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啊……大都督,你說丞相如此對老夫,老夫能不對丞相生死相報嗎?」
郭嘉點了點頭,什麼都不說了。面對這樣的一位老人,他能夠說些什麼?
「如果能夠讓河內的百姓免於戰禍,老夫就是即刻去死也心甘情願啊……」王通看著遙遠的北方,那裡開始有濃煙與紅色的火光沖天而起。
「終於來了啊……」郭嘉極目朝著北方望去,他看到北方陰暗的天空開始變得越發渾濁,並不時有一道道寒芒被反射到天空上,說不出的詭異與寒冷。
郭嘉拔出腰間的寶劍,對著身後的三名都尉下令道:「褚泊遠、趙子期、陳元朗三將聽令!」
「末將在!」三人帶甲跪到地上,臉上都有一股興奮之意。當日郭嘉來到河內的時候,三人便有意隨著郭嘉前去北方痛殺胡狗,但他們都被郭嘉交代下了任務。他們雖然一腔滅胡的熱血,卻也不盲目衝動,如今他們終於能夠在痛殺胡人了,自然是熱血上湧。
郭嘉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三人,暗自點了點頭。三人裡,陳元朗老成穩重,褚泊遠銳氣十足,而趙子期則是有著如同李典將軍一般的儒雅,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儒將之氣!
「陳元朗帶兵一萬五千據守西門,趙子期帶兵一萬守東門,南門由褚泊遠領兵五千前去戒嚴,若發現有敵兵迂迴到那裡,火速派人前來告知!傳我號令,各城門的守城將士全面戒嚴,準備迎戰!」郭嘉對著三將下令道。
「領命!」三人豪邁地吼了一聲,火速趕往了了各個城門。
與此同時,張?也從南門外趕了回來,看到北方的火光之後,張?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終於還是來了……」
「來了,戰便是。」郭嘉的眼神突然變得寒冷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雪海中如同黑色的波浪一般席捲而來的大軍,在心裡默念道:「步度根,既然你那麼想活捉丞相,那我這次便將你給活捉!」想到這裡,郭嘉對一旁的張?下令道:「張將軍,準備迎戰吧!」
「末將得令!」張?身子一躬,便綽著自己的長槍走到了那兩萬多名守城將士之中。
黑色的波浪越來越近,無數的戰馬踏著地上的積雪朝著河內郡城狂捲而來,漫天都是被馬蹄揚起的雪屑。而在那千軍萬馬之中,一名身披金甲的彪悍胡人在幾十人的簇擁下走到前方來,赫然是鮮卑的大酋首--步度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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