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不慚!」聽到張繡的怒吼,步度根一聲冷喝,接著又指著張繡的背影對他著身後的大軍大聲吼道:「此人絕不能留,給我追!」
「吼!」胡人大軍如同野獸一般嚎叫了起來。前一場大戰,他們幾十萬大軍被漢人以兩萬人馬殺得屍橫遍野,他們與生俱來的狼性也被無邊的恐懼所替代。今天,前方的這幾千人馬前來挑釁他們,最終中了他們的伏擊,傷亡慘重。他們的那股暴虐之氣又被激發了起來!
步度根望著朝前方拚命衝去的大軍,眼中終於有了笑意。他步度根自幼的時候,父親步渾邪便給他找了漢人老師,讓他接受漢人的教育。因此,他才會說漢語!
他懂得「夫戰,勇氣也」的道理。因此,他要以前不足兩千的殘兵敗將的鮮血來喚醒自己手下士兵的狼性!
張繡望著前方還不足兩千的兵馬,眼裡有了一股哀意。如果不是自己輕敵,那幾千士兵的性命又怎麼會丟掉?還有小林子……想到他最後的那滴淚,張繡的心底一悸。那個時候,他一定在想著家裡的爹娘與妻兒吧?
張繡緊緊地握緊手中的混元一氣*槍,槍尖嗡嗡輕吟著。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想要瘋狂地廝殺一場,來發洩心中的戾氣!
「將士們,我張繡今日對不起你們……因為我的緣故,才使你們陷入了胡人的埋伏,我張繡有愧!」張繡灌滿內力,對著前方的一千多朱甲騎兵大吼著。兵士們聽到張繡的大吼,都駐馬望向張繡--他們眼中的那股敬慕之意絲毫不減。
「不要停,給我沿著大河一直朝河內郡城撤退!」張繡將長槍插在地上,又大吼道。眾將士望見張繡停下,臉上都有了猶豫之色。
張繡見眾將士猶豫不前,神情突然一冷,寒聲吼道:「這是軍令!你們難道想抗命嗎?!」
「將軍!」前方眾將士似乎明白了張繡的意圖,都停下馬來對著張繡大聲吼叫了起來。望著身後從西涼到宛城,再到今天一路追隨自己的幾名士兵,張繡心底湧起了一股暖意。
想起自己的戎馬一生,他的眼中有了一絲恍惚之色。自己的這一生究竟是對是錯?
先是跟隨叔父張濟追隨李?郭汜為董卓報仇,雖然那個時候自己不停地勸說自己的叔父,可自己的雙手之上還是沾滿了鮮血。後來,叔父張濟中流矢身死,自己接替了他的武裝,先是與劉表交戰,後來又與曹操交戰,再後來,為了抵抗曹操又與劉表結盟。最後,自己投降了曹操,卻又再次背叛,還殺了他的長子、愛將與侄兒曹安民。
想到此處,張繡的臉上有了嘲弄之意。這便是自己的前半生啊。到了後來,自己還不是再一次聽從賈詡的建議,投靠了曹操?
想到此處,張繡的臉上有了感激之色。曹操不僅沒有怪罪自己,還對自己加官進爵、委以重用,絲毫也不因為前事猜忌自己。那股信任也使得自己徹底歸服,並發誓一輩子效命於他。
就在自己領著十萬大軍鎮守遼東城的時候,一紙軍令傳到了自己的案頭,當看到曹操要自己跟隨郭嘉征伐胡人之後,自己的興奮得仰天長嘯。
從小,自己便是在衛青、霍去病、班超等人的故事中長大的,這些年來見到胡人奪漢地、辱漢民,又怎能不恨?
郭奉孝!看到這三個字,自己更加熱血沸騰。這三個字,在曹軍的心目中,就是戰無不勝的代名詞!此生能夠追隨郭奉孝征伐胡人,自己死又何懼?
安置好遼東城的諸項軍務之後,自己便星夜兼程奔回了許都。以至於曹操在見到自己之後,瞪大了雙眼。
果然,郭奉孝沒有讓自己失望,他儒雅之中暗隱的那股清冷,令自己的靈魂都在震顫著。
夜襲羌胡營地,俘敵二十餘萬;佈陣草原之上,殺退七十萬大軍!自己第一次體會到了以兩萬精騎追殺幾十萬大軍的滋味,並一路向北追殺了幾百里!
想到他為自己下達的誘敵任務,張繡的臉上又有了笑容。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大都督究竟想要做什麼,可是,他卻知道,這肯定又是一場大勝!
望著前方虎目含淚的士兵,張繡的臉上有了愧意。因為自己的輕敵,幾千人倒下了。那可是幾千精騎的性命啊!
望著身後越來越近的煙塵,張繡陰冷著臉對著前方的士兵大吼道:「我張繡,以大漢破羌將軍的身份命令你們,給我火速撤回河內郡城!曹丞相如今還在那裡,你們給我火速趕回去,告訴曹公四萬精騎已經悉數覆沒,讓他快點撤退!」
不遠處,一道人影快速隱沒在高丘之後,接著狂奔到了步度根的馬前:「啟稟大酋首,那名朱甲的將軍說他們帶來了四萬騎兵,如今盡數覆滅。他還說,曹操現在正在河內郡城,還讓他的那些殘兵火速去告知曹操,讓他撤退。」
「什麼!」步度根聽到那名胡兵的話,激動得差點跌落下馬。他忙坐穩身子,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曹操!這次我看你往哪裡跑!」說完,步度根一拍馬背,便對著著身後的四十萬大軍喊道:「給我火速趕往河內郡城,將城池給我團團圍起來!」
「嗷吼……」幾十萬大軍同時興奮地打大叫了起來,接著便掉轉馬頭,朝著東南方向疾馳。可是,行了沒多遠,他們便看到前方有一人單槍匹馬立在寒風之中,那人寒盔上的朱翎隨著朔風亂舞著。他長槍橫指,此刻正冷冷地望著自己!
此人正是大漢的破羌將軍張繡!
步度根見張繡單槍匹馬、毫無懼意地立於自己的幾十萬大軍之前,不僅沒有嘲笑,反而眉頭微微皺起。他們胡人素來敬重強者,崇拜英雄。而此刻的張繡一人一騎立於自己的幾十萬虎狼之師面前,居然還睥睨四方、毫無畏懼!
步度根不停地點著頭,制止了身後躁動的大軍。他對前方的張繡朗聲喊道:「張將軍,你可是想以一人之力阻攔我的幾十萬大軍,好為你的曹丞相爭取時間撤退?」
張繡不語,以臉上的嗤笑回答了他的話。步度根見他嘲笑自己,也不生氣,又大聲對張繡喊道:「張將軍,如今我大軍南下,你們漢人早已是俎上之肉,難逃滅亡。不如張將軍今日歸順我鮮卑,我封你做我鮮卑的驃騎大將軍,如何?」
「哈哈哈哈……」聽到步度根的話,張繡仰天大笑,接著,他目光驟寒,一拍戰馬,便朝著步度根殺了上去!
「放箭!」步度根歎了一口氣,對著弓箭手下達了命令。
瞬間,如蝗的飛矢便朝著張繡射了過去。張繡縱馬在箭雨之中左突右閃,長槍揮舞,射向他的弓箭悉數被隔了下來。張繡提槍躍馬,居然衝到了步度根的面前!
「保護大酋首!」步度根的身後,幾十名胡將瞬間湧到了最前方,將金甲的步度根護在了身後。
步度根看著一路衝殺過來的張繡,滿臉的訝然之色,最終,他退入了大軍之中。
張繡看了一眼前方的六七十名胡將,手中長槍一擺,便衝了上去。第一槍,飄雪梨花!
「噗哧!」一名身穿皮甲的胡將被張繡挑下馬去,瞬間沒有了聲響。張繡手中寒槍毫不停頓,第二槍,夾竹梅花!
寒芒閃起,慘叫聲出!
張繡手中混元一氣*槍東突西蕩,槍出,必有敵將被刺落下馬!
步度根在千軍萬馬之後望著那道赤紅色的身影,心中的驚駭如同江海大潮一般。自己一方的大將已經接連被挑死了三十幾名!
「噗哧!」隨著一聲慘叫,又一名胡將被張繡扎透了胸口。張繡提轡、躍馬,接著,又一名大將倒下!
「上!快給我圍上去殺了他!」步度根終於坐不住了,他對著士兵大吼道:「給我將他圍起來,活活耗死他!」
「哇呀呀……」胡兵們雖然早已被前方的那道身影嚇得肝膽俱裂,可是迫於步度根的威勢,還是大叫著朝著張繡撲了上去。轉瞬,張繡便被數不盡的胡兵所包圍。
「將軍!」前方,那一千多名士兵去而又返,見到自己的將軍被敵人所包圍,忙朝著張繡殺了過來。
張繡望見那些騎兵又回來了,頓時大急。他長槍一掃,周圍的敵人悉數退後。張繡趁機對著身後大吼道:「你們這幫畜生,都**的趕緊給我滾!」
「將軍……」千餘朱甲騎兵又站立住,看著張繡熱淚盈眶。他們在路上一商量,都明白了張繡想要做什麼。因此,他們違抗張繡的命令,又殺了回來。
「噗哧!」就在此刻,一名敵將抓住機會,在張繡的左胳膊上砍了一刀。張繡大怒,一個回馬槍,便將那名大將刺於馬下。他忍住劇痛,朝著身後大吼:「你們給我趕緊走!再不走的話,你們從今之後都不是我張繡的兵!快給我走!」吼完,他的背上又挨了一刀。
眾騎兵都是大哭,最終,無奈的他們又帶著淚朝著遠處奔去。
張繡見眾人走後,長舒了一口氣。可就在這時,左臂上的疼痛卻一陣陣襲來。他咬緊牙關,一聲大吼,手中寒槍瞬間刺穿了兩名敵將的身體!
「第五十七名了……」步度根望著張繡馬下的一具具屍體,心口已經冰涼。張繡已經挑翻了自己這方的五十七名裨將!
「啊!」慘叫聲起,第五十八名!
此人一定要除掉!步度根大怒,他挽起長弓,手中鐵矢居然對準了自己手下的一名鮮卑將軍!
鐵矢劃破空氣,朝著那名鮮卑將軍飛去,只聽「噗嗤」一聲,那根鐵矢穿透了胡將的身體,釘到了張繡的背上!
張繡回身,看到手中拿弓的步度根,一聲大吼,便將那根鐵矢拔了出來!
「錚!」那根鐵矢刺入了一名大將的心口。張繡忍住劇痛,再一次朝著步度根的方向殺了過去!
「噗哧!」又一名胡將躺在地上沒有了聲響,張繡毫不停頓,一路浴血朝著步度根橫衝直撞。擋他者,死!
「快……快攔住他!」步度根見張繡勇不可擋,連忙朝著後面退去,並喝令眾兵士攔在自己的身前。張繡長槍一抖,卻發現自己早已置身在了千軍萬馬的正中央!
「大都督,末將只有來生再隨您痛殺胡狗了!」望著周圍無邊無際的胡馬,張繡仰天大吼。接著,他長槍如龍,將前方的一名將軍挑到了半空之中!
「噗哧!」
「噗哧!」
張繡的身後又挨了兩刀。他忍痛奪過一名胡兵手裡的彎刀,立斬那兩名胡人於馬下!
「噗哧!」
「噗哧!」
「噗哧!」
手中的胡刀不斷斬落,頃刻間,張繡手裡的那把刀的刀刃上便佈滿了豁口!
「錚!」張繡將彎刀擲出,又刺入了一名胡將的心臟。他擎起長槍,一聲怒吼,居然將一名將敵將駕下的戰馬挑了起來!
「嘶!」戰馬長嘶,墜落到地上沒有了聲響。張繡毫不停頓,又將一匹馬挑了起來!
「轟!」那匹馬壓翻了地上的兩匹胡馬,在地上掙扎著。張繡長槍一聲清吟,又挑起了一匹烈馬!
步度根望著一匹匹被挑到空中的戰馬,嚇得雙腿都開始哆嗦起來!這個人一定是個魔鬼!
「轟!」一匹戰馬倒在了步度根的身前,將他駕下的馬驚得揚蹄嘶鳴起來。張繡渾身滿是鮮血,他一抹臉上的鮮血,便死死盯著步度根狂奔而來!
「蠻人,休傷我主!」一名鮮卑將軍拍馬攔在張繡的身前,大聲喝吼著張繡聽不懂的鮮卑話。張繡看也不看他,手中的混元一氣*槍再一次刺了出去!
「喝!」張繡一聲大吼,將那名胡將的坐騎挑了起來。可就在這時,他駕下的戰馬前蹄一軟,居然栽到了地上!
「彭!」張繡一個蹴鞠,跌到了地上。他的周圍,胡人抓住機會,幾十把彎刀同時朝他砍了過來!
張繡目光一寒,舉槍抵住了那砍過來的幾十把刀。接著他手中長槍橫掃,周圍的幾十匹馬便同時倒地!
可就在這時,一道鐵矢又朝著他射了過來!
此時躲閃,已來不及了!那根鐵矢瞬間便釘入了張繡的左肩,頓時疼得他冷汗直流!
「曹公,張繡唯有來生再助您一統天下了!大都督,咱們永別了!」張繡一聲大吼,接著一往無前,朝著步度根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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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久,終於還是寫了出來。小白是含著淚寫這一章的。
關於張繡,其實他在公元207年北征柳州的時候便病死了。小白不想他死得如此平淡,所以……
可是,想想曹丕說的話,假如他活著,以後肯定會……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轟轟烈烈的死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