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魏延後,趙雲縱馬朝著荊州奔去。就在東方泛起了魚肚白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那蒼老的都起了皺紋的城牆。
聽到遠方傳來馬蹄聲,守城之兵忙對著城下高聲喊話:「來者何人,快報上姓名!」
趙雲也不答話,掏出腰間的令牌便朝城樓上丟了上去。那名士兵忙接住,當他藉著皎潔的月光看到了那塊回紋劍形令牌後,忙對著城下的兵士喊道:「是劉太守的令牌,趙子龍將軍回來了,快開城門!」
城下眾兵士聽到上面的喊話,忙將護城橋的鐵鎖搖下。趙雲一拍駕下的月光,便縱馬奔進了荊州城內。
啟明星在東方高懸著,天空早已泛起了魚肚白。雖然天還沒有完全亮,卻已經有不少小販開始走街串巷。聽著那一聲聲南腔北調的吆喝,趙雲的臉上掛滿了笑容。他知道,如果有一天全天下都能聽到這些吆喝聲後,那麼這個天下也就太平了。
想起城外的那些死屍與難民,趙雲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如今天下大亂,城內的繁華不過是過眼雲、霜前花罷了。他一路奔來,見到的難民又豈止千萬?
魏延問自己為什麼要放了曹操,趙雲知道,因為曹操能夠帶給世人一個無餓殍、無難民的天下!
帶著深深的憂慮,趙雲縱馬來到了城中央的太守府。府前守著不少墨甲的兵衛,他們一個個面帶肅殺之氣,彷彿地獄之下爬上來的阿修羅神一般。
見到趙雲下馬,他們擎著大刀攔在了他的面前。趙雲又將那枚令牌丟給他們,為首的一員牙將檢查了一番,對趙雲躬身道:「還請趙將軍快快隨我入內,太守與眾將軍已經等了你一夜了。」
聽到那名牙將的話,趙雲將自己的馬交與了一名守兵,便隨著他進入了太守府內。
後院,燈火通明,趙雲還沒有走到近前,便聽到了一個聲如滾雷的將軍在那裡大聲叫嚷:「大哥,我就說讓我去截曹操老賊,管保手到擒來,可是你們卻不聽!你看看,這馬上天都亮了,趙雲那個小白臉還是沒有回來!」
「翼德,休得無理!」一聲低喝止住了那雷鳴般的聲音。
「我倒是覺得三弟的話有理,趙雲那個小子渾身的書生之氣,能有什麼真本事?聽孔明先生說,曹賊的身邊可是帶著許褚與張遼兩員虎將的!」
「哎,二哥,你說那小子會不會投靠了曹操吧?否則怎麼會這麼久不回來?」滾雷一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趙雲皺了皺眉,輕歎了一口氣。
那名牙將讓趙雲在外面等候,接著便進去通秉了。不多會兒,一位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長手臂、招風耳的白面阿婆領著兩位將軍出來了。只見二位將軍一個鬍子很美、臉卻不紅,一個燕頷虎鬚、豹頭環眼。端的是姿態各異。
「子龍,辛苦了……」那名長著大耳朵的阿婆見到趙雲回來了,拉著他的手便淚水漣漣,如同受了委屈的怨婦一樣。
「參見主公!」趙雲躬下身子對著劉備參拜道。
「哼,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趙將軍隨著那曹賊跑了呢!」那名燕頜虎鬚的將軍對著趙雲嘲諷道。
「翼德,休得無理!」劉備對著張飛怒目而向,可給人的感覺那不像在生氣,像是在笑似的。
如果此刻趙子嘉在這裡,估計又會指著劉備的鼻子罵一聲「笑面虎」。在他看來,這種人面容和藹、嘴唇微癟、沒事喜歡握住別人的手抹眼淚、十足的鄰家老爺爺形象的人,都是一堆吃人連個骨頭都不吐的主!
趙雲不動聲色地將手從劉備的手中抽出,接著便跪到了地上:「稟報主公,子龍沒有完成主公托付的任務,還請主公責罰。」
聽到趙雲的話,劉備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可是轉瞬他又笑容滿面地將趙雲扶起,並說道:「那是天不絕曹,與子龍何干?」
趙雲聽到劉備的話後,更加羞愧了。他再一次跪到了地上,斬釘截鐵道「曹操……曹操是我放走的……」
「什麼?!」站在劉備身後的關羽與張飛同時驚出了聲,張飛更是一個箭步向前,拽著趙雲的衣領喝道:「你為什麼要放走他?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說,是不是你早已經投靠了他,又被他派到大哥的面前伺機行刺?」
趙雲就那樣被張飛提著,一句話不說。
劉備忙將張飛的手拉開,問趙云:「子龍,你放走他是有原因的,對不對?」
趙雲的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他單膝跪地,對劉備說道:「稟主公,子龍曾經在跟隨公孫瓚討伐黃巾逆黨的時候與他有過交集,所以便放了他。」
聽到趙雲的話後,劉備的眼底有了一抹誰也沒有察覺的異樣,但他卻笑容滿面地拉起跪在地上的趙雲,親切道:「放了就放了吧,以後我們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打敗他就是!」
「可是,大哥……」關羽上前幾步,似乎有話要說。
「二弟,不用再說了,子龍以誠意待我,我自然如同相信你們兄弟二人一樣的相信他。」他拉著趙雲的手,邊朝著內屋走去邊笑著說:「子龍,餓壞了吧?景升兄早已為你準備好了酒宴,就等著你回來了!」
「多謝主公與劉太守厚愛。」趙雲的臉上有了一些慚愧之色。
「哼!」張飛在二人的身後一聲冷哼,接著便黑著臉不說話了。劉備無奈一笑,倒也沒有再說些什麼。
回到屋內後,趙雲的雙眼突然一陣眩暈,他被屋內明亮的燈光刺得閉上了雙眼。
趙雲揉了揉雙眼,朝屋內望去,只見屋內坐滿了人,他們分別列於大廳的兩側,正在那裡喝酒聊天。
大堂的正中,一群艷麗的歌姬身著華麗的霓裳正在翩然起舞,高位上,一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其中最美麗的一名歌姬,儼然是荊州太守、鎮南將軍、成武侯劉表。
趙雲看了一眼堂內的眾人後,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這幫人,在如此亂世依然整日的花天酒地,實在是一群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人。
劉表見到趙雲進來了,一拍手,那些樂師便安靜了下來,同歌姬一道退出了大堂。劉表看了一眼趙雲,笑著說:「子龍啊,此行有沒有將曹賊的項上人頭帶回來?」
「稟太守,子龍無能,未能將曹操的人頭帶來。」趙雲跪在大堂的正中對劉表說道。
「哦……」劉表的表情有一些失望:「那文遠去哪裡了?我不是吩咐他倘若失手便同你一道回轉的嗎?」
趙雲躬下身子,出聲道:「大人,魏延他……投靠曹操了。」
「什麼?!」聽到趙雲的話,劉表直接從高座上站了起來,他走到趙雲的面前寒聲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子龍不敢說謊。」
大堂中頓時熱鬧了起來。
「姐夫,從前我就跟你說過吧,魏延這小子腦後生有反骨,這不,果真如此啊……」蔡瑁從席上站了起來,在那裡指手畫腳道。
「奇怪啊,文長此人素來忠義,怎麼會行出此事?」關羽撫著自己美麗的鬍子,在一旁小聲嘀咕著。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並對這件事情表示關注,並重申自己與張遼的關係一直不好,還強烈譴責魏延叛變這一件事。
趙雲看著眾人臉上無限的精彩,不禁暗歎了一口氣,這便是人性啊。說不定他們中間那位罵魏延罵的最凶的人昨天晚上便與魏延一道喝過酒賞過月,可是此刻,他們一個個恨不得將魏延的祖墳都掘出來似的。
「夠了!」劉表一聲大吼,將手中的酒觥擲到了地上。此刻,他哪裡還有一代名士的風範,活脫脫的一副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嘴臉,跟小白有點白一樣。
「我待魏延不薄,他為何負我?」劉表在趙雲的面前轉悠著,滿臉的憤恨,如同老婆跟別的漢子跑了一樣。
劉表的麾下沒有猛將,所以魏延來投奔他以後一直對他委以重用,想不到魏延竟背叛了他。
為什麼?你再花天酒地下去便知道為什麼了。趙雲在心裡嗤笑道。曹兵都馬上兵臨城下了,你這廝居然成天帶著一幫尸位素餐之徒聚餐飲酒開party,還問一名有理想有抱負有主見有追求的「四好」青年為什麼離開你?
估計你將整個荊州城搞成一個民不聊生的難民營之後便知道了!
「請兄長息怒。」劉備又上前扮演起了老好人的角色:「想他魏延棄明投暗,實乃是不明智之舉,如此鼠目寸光之徒,離了就離了吧……」
「嗯,還是玄德賢弟一語中的啊……」劉表同劉備二人惺惺相惜起來。
假如魯迅先生在此的話,估計會給這一幫人冠上阿r、阿m、阿z、阿門的稱號。多可愛的一幫人啊,他們不是兒子打老子,是兒子生了老子之後結果不養老子了!
看著堂中那一張張醜陋無比的臉,趙雲沒來由的竟然悲哀起來。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默默地退到了角落裡。
劉表又爬到台階上端坐了起來,他發洩一通後又恢復了謙謙君子的樣子,頭戴綸巾,身穿紫色長袍,說不出的儒雅之意。劉表一捋下巴少得可憐的鬍子,有些羨慕地朝著關羽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道:「既然他魏延負我,那就別怪我無情了……文聘安在?」
「屬下在!」一身青甲的文聘從眾人之中站了出來。
「我命你即刻點齊精騎一千,速速去追魏延,將他給我追回來!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得令!」文聘躬身退了出去。
沒多會,荊州大營便有一大隊青甲騎兵自東門而出,一路朝著東北方向追去。
大堂之內,歌舞依然在繼續。
醉生夢死,依然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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