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慘哪……」
「一場大屠殺。」
君瑜和若蘭站在玫瑰古堡門前,相顧失色。
黑色的血泊左一灘右一灘,從棧橋一直延伸到城堡大門口。守衛玫瑰古堡的蝙蝠群全被殘忍的殺死,破碎的肢體散落在圍牆下。城堡內外冷清的好似墳場,通往地宮的迴廊門前倒伏著幾具屍體,他們是貝納克斯家族忠心耿耿的僕人,從泰勒的祖父輩就居住在地宮第一層。
泰勒含著眼淚撫平一位老僕的眼睛,踏過屍體衝進迴廊。
「等一等!」君瑜貼著牆壁側耳聆聽,「前面有呼救聲……是女人。」
「艾瑪……一定是艾瑪——」泰勒發狂似的衝向寢陵大門。若蘭來不及勸阻,只能在追著他的背影徒勞的提醒「不要衝動」!
泰勒的手剛觸及大門,立刻痛叫著縮回來。陰森厚重的石頭閘門猛然噴射出刺目的銀光,彷彿一道洪流席捲過來,將他沖得仰面跌倒。
銀光充滿曲折的地下道,連隔著一道拐角的若蘭也被晃得睜不開眼,光線如同億萬把細小的鋼針,戳刺渾身每一寸皮膚,痛苦的難以形容。若蘭急忙睜開妖瞳,放射辟邪藍光與妖力洪流對抗,同時上前一步,將首當其衝的泰勒也納入庇護。然而在冷血天妖的強大禁制下,她的抵抗相形見絀,藍光被銀芒逼得節節敗退,顏色也從深藍變成幾乎看不出來的淡藍,像被稀釋的墨水。
就在苦苦支撐的時候,一隻手壓在肩頭,送來撥博大純厚的暖流。若蘭心頭一動,正要提醒伸出援手的人不要白費力氣,她眼下正在使用的妖瞳是將靈能暫時轉化為妖力放射出去。如果有人給她輸送靈能,反而會破壞妖瞳的功效。然而出乎預料,外來的力量沒有擾亂水蘭妖瞳自身的辟邪效果,還大大增幅,很快止住銀芒的攻勢。甬道裡突然炸起一聲霹靂,銀芒退潮似的散去。若蘭關閉妖瞳,長出一口氣。君瑜的右手,也從她肩頭移開。
「君瑜姐,謝謝。」君瑜感激的望著她,對方還以嫣然一笑。
「快去看看泰勒公子,他受到『冷血魔光陣』正面衝擊,恐怕傷得不不輕。」
「我沒事……」地上那團幾乎不成人形的爛泥怕了起來,慘笑道,「我們黑血族對妖力的抵抗力強過人類十倍,不然還真有點吃不消呢。」這當然是場面話。泰勒心裡明白,要不是若蘭及時出手救助,他這條小命剛才就已經交待在自家門口了。
泰勒掙扎著走回甬道盡頭,跪在一具看上去比較完整的屍體前自言自語:「老兄,你們死也死了,順便幫我個忙吧,逢年過節我會記得給你燒紙上香。」說著雙手如刀,插進屍體胸腔狂吸鮮血。轉眼間屍體化作骷髏,泰勒恢復了體力,臉色卻很是難看。
「betty,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的第三隻眼是怎麼來的,這似乎不是水宗一脈的招術。」
「這個秘密本來是不能告訴別人的,不過看在你那麼倒霉的份上,我就可憐可憐你好了,這一招是君瑜姐教給我的,只有身具特殊血統的人才能學,是神曜門下的招牌絕技。」
泰勒驚訝的望向君瑜,喃喃道:「看不出來,這村姑還真有兩下子……」
君瑜沒理睬泰勒複雜的眼神,走進甬道,貼在石門上側耳聆聽。泰勒和若蘭跟上來,發覺艾瑪的呼救聲消失了。
「楚小姐,我妹妹——」
若蘭擺手示意他不要慌,小聲說:「君瑜姐正在和冷血天妖鬥法,我們只管耐心等候,千萬不可以打擾她。」
泰勒忍不住問:「她一個人就能對付冷血天妖?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集合所有正義的夥伴齊心協力打倒大魔王嗎?」
若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也配自稱『正義的夥伴』?不給君瑜姐添亂就是幫大忙了。」
君瑜回頭一笑,悄聲說:「憑我這點三腳貓的能耐,正面一對一隻會被冷血天妖打成渣,不過說到耍手段,他那混亂的頭腦卻不是我的對手。」
若蘭心悅誠服的點頭贊同:「那當然啦,你是出了名的『狐狸精』嘛!」
君瑜安然自若的接受了弟子的評價,吩咐兩人閉上眼睛。泰勒心存好奇,可是經過適才的打擊,他已經失去好奇的勇氣,乖乖閉眼。
君瑜轉身面對石門,雙手食指點在眉心,把瀏海撥向兩側。眉心閃現一點猩紅的火星,隨即睜開一枚妖瞳,擴散出濃如血漿的光流。光流滲入門縫,凝結成一團光球,而後一閃再閃,上下拉伸,左右延展,逐漸幻化成人形,除卻沒有影子,容貌衣著竟與君瑜分毫不差,儼然一對雙胞胎。
黑暗的地下宮殿裡燃燒著凜冽的妖氣,兩點紅芒時亮時滅,繞著君瑜元神幻化的少女盤旋飛舞。這是冷血天妖的眼睛。「冷血魔光陣」被破,他立刻有所感應,知道有勁敵入侵,急忙趕回來獵殺闖入者。如果他的能力完全甦醒,或者再冷靜一點,準能發覺面前的少女並非實體。然而心中掛念那個剛弄上手的美人兒,只想盡快打發入侵者回到艾瑪身邊,不假深思便飛身射向君瑜的幻影,半途揚起利爪當胸一掏——居然毫無阻力的穿了過去。驚覺不妙時再退閃已經來不及,被幻影附在身上,化作紅色流質往皮膚裡鑽。
冷血天妖展開雙翼厲聲怒哮,週身炸開一連串銀色光雷。他引爆自身妖力,試圖把入侵詭異能量逼出體外,然而那非光非液的紅色物質卻如附骨之蛆,任憑他賣力驅逐仍緊緊包裹在體表,好似給他穿上了一件紅色的緊身衣。門外的君瑜及時轉換妖瞳,放射出的赤紅流質頃刻間便得深藍如海,如果若蘭看見,準會驚歎出聲。同樣是「辟邪之光」,師父和她這個當徒弟的使出來,道行卻是天壤之別。
冷血天妖被辟邪光海層層包圍,身體蜷縮成一團,好似初生嬰兒的睡姿。如果是平時的他,完全可以施展「魔空跳躍」(短程瞬間移動,冷血天妖的獨門特技)脫出陷阱,可是那層歹毒「緊身衣」不但粘稠堅韌,還融有死對頭的元神魂魄,使他無力開啟次元裂隙躲過劫難。
在辟邪之光的環抱下,冷血天妖的表情瞬息萬變,先是極度痛苦,而當暴虐的殺氣被淨化殆盡,俊美的臉上居然浮現出溫柔舒暢的微笑。如果能心平氣和的露出這種微笑,那些被施暴的女人,恐怕不需要威脅就會心甘情願的為他而死吧……眼看局勢大好,再過幾秒鐘君瑜就能把冷血天妖淨化成溫良無害的生物,忽然,大殿裡吹來一股陰森的妖風。白色魅影翩然而至。
「哼,狡猾的狐狸精,居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蒙騙哥哥……本小姐在此,怎能讓你得逞。」神秘的假面少女冷笑著舉起右手,虛空一斬,黑暗的大殿裡突然降下一條韭葉形的閃電,轟在辟邪光海正中。
冷血天妖身軀一顫,彷彿從深沉甜蜜的夢境中甦醒。包在體表的元神禁制已然裂開縫隙。長嘯一聲,冷血天妖舒展龍翼,週身放射出億萬奪目毫光,彷彿黑暗裡猛然躍出一輪銀色的太陽。銀光一漲即縮,冷血天妖遁入次元裂隙,轉瞬間逃出陷阱。
假面少女微微一笑,轉身遁入黑暗。幾乎同一時間,石門轟然炸裂,震耳欲聾的回音在大殿內外久久徘徊。君瑜踏著回音步入大殿,臉色陰冷的好似一塊冰。她環顧四周,冷血天妖已經逃走,半路殺出來攪局的傢伙也不知去向。一時心焦氣悶,櫻唇微啟,鮮血噴出老遠。日光折進甬道,透過大門上的窟窿灑在君瑜身前背後。昏濛濛的塵柱越過肩頭指向黑暗深處,血泊恰在明與昧的分界線上,一半刺目,彷彿怒火,一半渾噩,彷彿疑惑。
若蘭聽見爆炸聲,顧不得君瑜的警告追進來,一眼看見她唇角的血絲,心疼的問:「君瑜姐!傷得重不重——」
楚君瑜擺擺手,柔弱的靠在若蘭懷裡,「我不要緊……可惜棋差一招,還是給他逃了。」
泰勒也跟了進來,看見君瑜受傷,不免失望。等到君瑜臉色稍好,忙不迭的問:「楚小姐,你和若蘭暫時在這裡休息,我去找妹妹回來。」
君瑜勉強笑道:「冷血天妖雖然吃了大虧,倒也不至於躲在暗處放冷箭,只是……」想了想,決定暫時不把冷血天妖另有強力幫兇的事說出來,畢竟她也只是懷疑。泰勒喊著妹妹的名字拔腿就跑。若蘭想追上去,瞅瞅懷中虛弱的君瑜,長歎一聲。
「你也去吧,我一個人沒事的。」
「我才不管那個白癡的死活呢,君瑜姐,你說冷血天妖還會回來嗎?」
「傻妹妹,別在這兒胡思亂想了,我知道你掛念的不是泰勒,去吧,高翔就在前面等你。」
若蘭又驚又羞,張口結舌的說:「君瑜姐……其實,我當初和高翔約會,沒有那種意思的……來巴黎和我爸爸見面,也是連哄帶騙的,只把他當成一個可以任意擺佈的小弟弟。」
「我知道,你只是利用他解除和血宗的婚約,」君瑜愴然苦笑,「可是我……唉,這世界是不公平的,比起那些喜歡對方卻無法承認的人來,你是幸福的。」
若蘭對她這番話似懂非懂,神情恍惚的說:「高翔這人缺點多多,又不懂情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一起越久就越是覺得他好,不管遇到多為難的事,只要有他在身邊就什麼也不用擔心,可是一旦離開他,心裡就會空落落的,好像丟了魂兒……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了。而且你知道,我是不能和他交往的……雪晶和靈素也……你知道的啦。」
君瑜憐愛的梳弄著她的頭髮,柔聲說:「別想那麼多,勇敢面對真實的感情就行了。
若蘭若有所思的點頭,沉默半晌後遲疑的問:「君瑜姐,我懷疑高翔並不喜歡我。」
「我的小姐,你們才認識幾天啊,你的確很有魅力,但是不能指望所有的男人都對你一見鍾情。況且高翔是個慢熱型的男孩子……他對你不夠親熱,大概是因為雪晶和靈素。」
「不會的,我知道高翔對雪晶和靈素同樣不來電。」
「拜託,你們三個可是我的得意門生,這麼說我可是會感到丟臉的哦,高翔又不是木頭人,怎可能整天對著三個大美人兒不動心。」
「我不是說笑,君瑜姐,我能感覺到高翔心裡面另有喜歡的人,雖然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是以女性的第六感發誓,這是千真萬確的。」
君瑜嬌軀顫抖,一股說不上是甜蜜還是心酸的暖流登時充滿心頭。
「唉,別說這些了,高翔還不知道被妖怪怎麼樣了呢,自從冷血天妖離開龍巢,他的靈力波動又消失了,好擔心啊……」
君瑜掙扎著站起來,微笑道:「走吧,去找他回來。」若蘭扶著她穿越地下宮殿,迎面看見一線燈光。泰勒的手電筒丟在通往地下二層的台階上,吸血鬼擁有超人的夜視能力,本來就用不著這玩意。他把手電留在這裡,是為了給若蘭和君瑜指明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