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叮咚——(門鈴)「我說過有事先打電話,是那個混賬東西忘了老子定下的規定!?」
中年男子的嗓音裡透著蠻不講理。
「老爸,是我啦!」
「喔∼原來是混賬女兒……還不快滾進來!」
「好哩,高翔,跟我走呀。」
硬著頭皮走進院長辦公室,若蘭爸爸的背影劈面壓下來,高翔頓時覺得眼前一黑。等到看清楚對方的體形,嗓子眼裡險些崩出一句驚歎「我靠,海怪」!若蘭爸爸西裝革履打扮的非常之體面,一塵不染的白制服證明他的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醫生,可是,他的長相與體形太黑社會了,儼然從漫畫《城市獵人》中走出來的酒吧老闆「海怪」大叔。這麼一號嚇破小孩膽的巨無霸,偏偏還是獨眼龍,斜戴著海盜眼罩,粗大的手掌正捧著一口寒光閃爍的古劍輕輕擦拭,就這形象,就這氣質,不用化妝就能扮演流氓大亨,高翔不禁懷疑,世界反恐浪潮如此高漲,為何容的下這麼一號面目猙獰的爺們兒在醫院裡安然度日,又懷疑若蘭準是觀世音菩薩轉生,不然就憑這模樣的老爸怎可能生出天仙似的女兒——這對父女的存在,分明是對遺傳科學的公然挑釁。
「貝蒂,你真淘氣,我說過派人去接你的,為什麼非要找泰勒,你知道我不喜歡他。」
「親愛的瑞克,我的老同學,你有討厭我的權利,但是你不應該當著我的面使用第三人稱。」瑞克,是若蘭爸爸的法文名字,他的法國血統多於中國,卻有一個溫文爾雅的中文名字「林少安」——名不副實的典型。
「我相信你不是來吵架的,泰勒,為什麼不介紹一下你的小朋友給我們認識,既然你把他帶到這裡來,看來他病得不清。」
「你錯了瑞克,這位中國男孩是我剛剛結識的朋友,他來水瓶座不是為了看病,而是為了向你的女兒求婚。」
林少安終於正視高翔的存在,冷漠的盯著他,忽然用地道的中文問他:「水火地風光——」
「我叫高翔,並非明五宗子弟。」
「那麼……」
「同樣不是暗五宗傳人。」
「可是……」
「如果你覺得我不夠格和若蘭交往,請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我已經在巴黎浪費了太多時間。謝謝。」
林少安微微點頭,平靜的問:「高翔,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
「若蘭比你年長一歲,你會介意娶一個姐姐回家嗎?」
「如果我真的喜歡她,我不會。」高翔記得君瑜更比若蘭年長。
「你的家人能接受一個沒文化脾氣不好愛慕虛榮貪小便宜言行輕浮任性蠢笨的兒媳婦嗎?」
「爸爸!」若蘭氣得大叫。
「我沒有父親,我的母親和妹妹都很好相處,我想她們會盡量容忍令嬡的種種缺點,雖然你指出的僅是冰山一角。」
「高翔!!」憤怒的少女在吼叫。
「我們說點更實際的問題,你還是上學的年紀,恐怕不知生活的艱辛,出於長者的本分我得告訴你,你正在追求的女人是頭吃金子的怪物,自幼過慣了奢靡的生活,你怎麼可能養得起她?看得出來,你並非家境富有之人。」
「爸爸…嗚嗚,爸爸,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我太傷心了!我要給媽媽燒香,告訴她你欺負我!」
「林先生,我相信窮日子有窮日子的過法,富日子有富日子的過法,物質上的滿足是幸福生活的基石,但它並不等於幸福的全部,我會努力賺錢讓戀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但是如果她像小孩子似的有奢侈浪費的壞毛病,最好馬上改掉,否則我會毫不猶豫的實行家長的權利,對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進行行之有效的矯正。」
「高翔……你不是說真的吧?我……我的命好苦……媽媽,你在天國看到了嗎?」
聽著林父與高翔一本正經的對答,再看看若蘭歌劇般誇張的演出,泰勒越發覺得不笑出聲來會對腸子造成非人道的折磨,恰逢此時,林父將銅劍指向高翔。「如果有人用這口發掘自越王古墓的寶劍指著你臉,命令你放棄追求我的女兒,你會怎麼做?」
高翔深深的吸一口氣,雙手插入褲兜:「林先生,買這口劍花了你多少錢?」
「六萬四千歐元,古董商開價十萬,但他是我的朋友,我喜歡收藏古代兵器,我是古代兵器收藏家俱樂部的負責人,我們編了一份年刊,巴黎收藏界的人都很尊敬我。」
「他們尊敬的是你口袋裡的鈔票,不是你的眼光,很遺憾林先生,你花六萬四千歐元買了一件不值二十元人民幣的假貨。那玩意手感很重對不對?因為青銅外殼內注了水銀,你用力甩動就能聽見液體流動的聲音。」
林醫生變了臉色,下意識的甩動長劍。他沒有聽見水聲,轉過身來狐疑的望向高翔,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的胸口。高翔的左手依然插在褲兜裡,笑著問他:「林先生,如果有人用靈槍指著你的心臟,要求獲得追求令嬡的資格,你會怎麼做?」
「我現在不關心這碼事,高翔,你確定我的劍是假貨?」
「呵呵。」
「如果你點頭,我立刻去宰了那個混蛋奸商。」
「我得搖頭,林先生,你的尊容對奸商來說是莫大的威脅,他們不敢騙你,我不懂古玩行情,但是這口越王劍的確是真品,拍賣價格遠遠不止十萬歐元,你佔了一個大便宜。」
「同時也失去了女兒,」泰勒幸災樂禍的走過拉,「瑞克,你輸了。」
林少安扭頭看著他:「泰勒,我需要一個出氣筒,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你、你想幹什麼!幹什麼!我泰勒可不是好欺負的,你要用那口古代破爛和我這巴黎第一擊劍手較量一下嗎?我勸你不要自討苦吃——別過來,我要報警啦!我可不是開玩笑!」
泰勒當然不是弱者,他只是明白自己擔當的角色與戲份。恰到好處的插科打諢化解了林少安的尷尬,笑聲結束了這次不輕鬆的會談。電話打進來,一位患者需要林醫生馬上前去診斷。
「告訴查理先生,我會馬上準備手術。」
「參議院的『騙子手』查理?那個醉鬼兼色鬼,雙料流氓?瑞克,你什麼時候開始舔起政客的屁股來了。」
「泰勒,你真的認為這口劍不夠鋒利嗎?」林少安用一個反問取消了他的嘲弄。
「中國古代的冶金技術非常之高明,這口劍雖然已經在古墓裡埋藏了兩千五百多年,但仍然堪稱鋒利。」在學識的較量上,泰勒是不肯認輸的。
「不止是鋒利,事實上它比我們使用的手術刀更鋒利。」
「這,我不信。」
「我會證明給你看,貝蒂,高翔,換上護士制服,泰勒,這次手術你來給我當助手。」
「什麼?你以為這還是在醫學院,可以憑著拳頭比較大強迫好脾氣的優等生給你打雜?我呸!」
「不許隨地小便,這裡是醫院,跟我來,時間就是人命。」
「可是……瑞克,我得說,你不能讓一個外行進手術室,這是違法的!」
「我就是法。」
高翔號稱醫科生,進手術室還是頭一回,看到躺在手術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中年人,聯想到他那毛髮稀少的腦殼馬上就要被撬開,不禁一陣反胃,看來自己的確缺少當外科醫生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