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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還真篇 第四回 徒將情絲捋如麻3 文 / 慕陽

    小雪離了石屋御劍飛行,胸腹間真氣激湧,一眨眼衝到前頭十幾里。桃夭夭隨後趕上,按住腕脈助她調勻內息,囑道:「飛慢些吧,運氣太猛易損真元。」小雪甩開道:「你摸她就好了,別碰我!」自覺這話味道怪,掉過頭去,不教他看見腮邊的紅暈。桃夭夭不知該怎生寬慰才好,愣愣的道:「小雪,我總算把你盼回來了,唉--」

    這聲歎發自肺腑,滿含歉疚與歡喜。數日前小雪離山出走,峨嵋眾徒私下評議,有說她癡戀桃師尊,因見意中人另有所愛,傷心過度才不辭而別。有人替小雪惋惜,說要不是早年定了親,師尊定會專心專意的愛她。也有人讚小雪識大體,若留在山上爭鬧,新師尊跟兩名女弟子夾雜不清,峨嵋派清譽何存?總而言之,小雪暫離玄門最妥當,等師尊結婚後再尋她歸山罷了。一時謠言風傳,桃夭夭裝出輕鬆的樣子,絕口不提小雪,實則牽腸掛肚,晚上常常獨自枯坐到天明。但又恐多惹風波,妨礙除魔大事和百靈康復,未曾追尋小雪的下落

    現今伊人在側,桃夭夭狂喜盈胸,早將那些顧念拋開,拉住手道:「我對不住你。」看她纖姿俏立,襯著四周蒼茫,宛若荒原裡的一枝秋菊。桃夭夭歉意尤甚,深深的道:「小雪,這些日子我很牽掛你。」這次小雪沒掙開,由他拉著手,只把臉朝向一旁。桃夭夭道:「你生我氣是應該的,最初我那些甜言蜜語,不全是真的,其實……好多是為了藉著跟你好了,推掉龍家那樁娃娃親。不過,後來我……」深愧於心,久藏的懺語盡數抖摟,待要傾吐真情聊以相慰,偏又訕訕的說不出來。

    默立片刻,小雪終究不是小氣量的女子,長歎一聲,多少幽怨隨之呼散,轉過頭看時,臉色白若玉蘭,眼圈卻是紅紅的。桃夭夭道:「最近,你眼淚沒少流吧?」小雪「嗯」了聲,無語哽噎,回想分離幾日,真如長別幾世,終於又能陪在他身邊,天大的委屈藏入心田,卻都化作甜美的快意。

    桃夭夭道:「千錯萬錯我的錯,害你傷心,我……」小雪揉揉眼角道:「習慣了,自從認識了你,我老是傻兮兮的掉眼淚。師哥……」桃夭夭道:「哦?」小雪道:「我還叫你師哥行麼?叫師尊太老氣,我不喜歡。」笑靨微現面頰,婉然道:「我是天生的粗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你別見怪。」

    心地純樸誠直,恰是桃夭夭為她傾倒處,欣然道:「見什麼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就照老約定,兩人相處時兄妹相稱。」小雪道:「我不作你的親妹子。」猛省失言,掩著嘴先笑了。桃夭夭摸著頭合不攏嘴,恍如三伏天喝下冰梅湯,連日的抑鬱豁然消釋。

    談說間攜手飛入雲端,大風吹起桃夭夭的裙袖,擺來晃去甚是滑稽。小雪道:「幹嘛穿女人衣服?花花綠綠的象小丑。」眉尖微皺,真誠的勸道:「我知道師哥不拘小節。可你掌管玄門,一味任性哪能服眾?各門弟子就因你這不莊重,近來離派的足有一半。」桃夭夭笑道:「哈哈,那他們就中計嘍,本師尊裝傻充愣,實為考察門徒品性的妙計!」趁著興頭,將那「假癡察忠奸」的道理講了一遍。小雪聽的妙目圓睜,駭然道:「師哥,你的心機好深啊!」

    桃夭夭得意道:「想走的讓他走吧,留下的都是精良之才,掃滅妖皇的主力軍。」

    小雪道:「有這樣精明的頭腦,峨嵋師尊也可勝任。我還當你一直犯渾呢。」桃夭夭道:「我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連小雪歸山都沒算計到。枉自日日夜夜牽掛焦心,想你都快想瘋了,你說我是不是個渾蟲?」小雪心裡甜滋滋的,據實說道:「三村附鄰出了事,我才回來傳消息,你自然算不著。」桃夭夭道:「咦,你跑去三村作甚?」小雪道:「找丁志玄的父親學文,他是積年教村塾的先生。」桃夭夭更奇:「你入塾學文?啊哈,莫不想考試作秀才吧?」

    小雪正自躊躇,思量琰瑤環現身詭異,與他關係又特殊,該如何講清來龍去脈?乍逢桃夭夭追問,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是讀書人嘛,喜歡文學好的女孩子……」突然語塞,沒法說下去了。桃夭夭道:「你本不愛讀書,只為討我喜歡才這樣遷就。小雪師妹,別人都說你粗淺,其實內心溫柔細膩的很。」動情忘形之際,伸手攬她纖腰,三村的變故也不及細問。小雪推開他道:「凌波師姐等著呢,將來的事將來再說。」隱覺又說漏了嘴,自省城府太淺,若牽扯出琰瑤環「小雪作桃家媳婦」的瘋話,那可沒臉見人了。當下不理桃夭夭,挽住他往前飛。

    直飛過了璇璣峰,臨近長春麓,小雪才開口道:「裝瘋既是計策,怎樣鬧騰都由著你。但最近山下發生許多怪事,似與峨嵋派干係甚大。凌師姐見識極高,她分說的時候須得多點留意。」桃夭夭微笑道:「雪妹忠告,敢不遵從!」頓足踏雲,攜她降落林間。

    長春麓四季常青,西通止僭障,北連摩天崖,東邊是試煉場。一條瀑布從摩天崖頂垂下,繞樹匝石流入林地,形成九曲迴環的奇景。靠水建有**間竹屋,一座小別墅。最顯眼的那間橫跨溪流,內設花架,外壘湖石,水光與花色相映,故取名「澄秀亭」。亭子旁邊是塊平壩,作閒步散心之用,連同周圍建築,是峨嵋派接待貴客的地方。此時平壩裡坐滿玄門弟子,氛圍分外肅穆。桃夭夭邁步走去,隔老遠就聽陸寬歡叫「哎喲師尊來了,東野師姐面子夠大,只有她請的動師尊。」

    走近人群外圍,陸寬搶步迎上前道:「恭迎英明神武,峨嵋玄門第一仙師,桃君諱夭夭龍駕降臨。」長躬到地,挺起腰眉飛色舞。他是桃師尊同期入門的夥伴,每以「新師尊的好兄弟」自居,峨嵋九門誰不側目?眾人心裡不快,也只得跟著他鞠躬道:「參見師尊。」

    桃夭夭手掌輕抬,示意諸卿平身,耍足了皇帝臨朝的派頭。陸寬再向小雪叩首:「恭迎秀美嫻淑之劍仙仙子,東野師姐鳳駕蒞止!」編了個「鳳駕」的稱謂,與前邊「龍駕」對應,這馬屁正拍在桃夭夭心坎上,笑呵呵連聲道好。小雪也略有所悟,閃開不受陸寬的禮。

    拜罷起立,陸寬指向身後道:「師尊龍駕尊貴,大家都說請不動。凌師姐提議東野師姐去無量峰搬駕,剛剛我還生疑哩,今睹師尊與師姐駕到,方信『知人善任』四字竟是凌師姐的寫照!」他先讚過小雪,隨後奉承大師姐,面面俱到就不會得罪人。桃夭夭暗忖「陸兄的馬屁聽著舒服,不過於正事全沒用處。」拍了拍他的肩部,笑道:「龍駕,鳳駕,編的好口采啊。龍字前加個『爛』更貼切了,哈哈哈。」手扯花裙,扭屁股道:「爛龍兩字作我的寫照如何?啊哈哈。」

    陸寬心說「恰如其分。」瞧他笑的歡暢,也附和著嘻嘻哈哈。忽然閃出個大漢喝道:「別笑了,都給我放尊重些!」循聲觀貌,正是侯天機,桃夭夭暗道「好!忠勇之臣出現了,他會不會指責我的過錯?」

    侯天機額角青筋頻跳,顯是惱忿已極,忽又想起新師尊威信初建,不可當著眾弟子直斥其錯失,改口道:「呃,師尊請落座,派中大事等你決斷。」前後態度轉變,完全符合龍百靈的推測,桃夭夭暗歎「靈兒神機妙算。這位侯兄強抑義憤,只為遮掩我的醜行,確是一位忠賢之士。」步入圈中坐下,小雪侍立近旁。各門首腦率眾歸位。從右至坐排序,分別是劍仙首徒凌波,乾坤十二劍,風雷首徒何九宮,攝魂首徒蘭世海,遁甲首徒黃幽及神農門燕盈姝等人,餘者輩份低沒座次,肩貼肩站滿四圍。桃夭夭笑道:「好隆重的場合啊,看來大夥兒忍無可忍,打算公審我這傻瓜師尊了。」

    侯天機道:「玄門要事未決,望師尊認真對待。」

    桃夭夭道:「哪有什麼要命的大事啊?無非是升座大典,競德道會,驚蜇重開門庭幾樁過場戲,你們照慣例辦得了,望我怎地?」

    黃幽冷笑道:「師尊面傻心不傻,三件重頭戲理的甚是清楚。」桃夭夭道:「多吃點鶴齡膏就理清楚了。」黃幽碰了滿鼻子灰,嘟著嘴垂低腦袋。蘭世海不知兩人在口角,耐心給桃夭夭解釋:「本派方經變革,競德道會,驚蜇開庭須制訂新規則,若是師尊嫌麻煩,委派弟子們籌劃也可。惟升座大典廣迎外客,七道宗齊到山上,師尊要有所準備。」

    桃夭夭道:「管他道宗仙宗,總是名門正派,跟峨嵋一個鼻孔出氣的。他們上山作賀,最多準備幾桌酒席招待招待。此事歸廚房的開花婆婆管,用不著本師尊勞神。」

    蘭世海是厚道君子,以為桃夭夭當真不懂,給他詳加剖析道:「權勢名位乃人之所欲,正派為此暗爭已久。像五台,青城等派近年積蓄力量,頗有取代峨嵋派之意。今番師尊初次主持盛會,稍有漏失他們就會引為借口,糾集各派向我們發難。」侯天機道:「前任首徒李鳳歧被廢,便是道宗問難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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