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哈托的手不住的顫抖,幾乎捏不住手中薄薄的戰報。
這個結果是他無法看見的,更是他無法接受的。四萬三千嫡系部隊全部葬身海底,印尼海軍被摧毀了一半,加裡曼丹島全部淪陷,唯一沒有投降的三十三旅也在今天凌晨徵用民船,集體逃到蘇門答臘島。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結局?
蘇哈托的大腦一片空白,失敗了,就這麼簡單的失敗了?他甚至可以預見明天的印尼西亞會出現怎樣的事,憤怒的老百姓將出現在自己面前,把現在政府徹底推翻。
怎麼辦?蘇哈托茫然的看著站在一側的女婿,現任印尼國民軍武裝部隊總司令普拉博沃。
普拉博沃低著頭,他和岳父一樣還不能從恐懼中醒來,這是一個無法接受的現實。為什麼會出現潛艇編隊?為什麼三萬五千正規軍,還打不過幾千華人臨時武裝?就算華人武裝是ama公司退役的老兵,那也不至於幾個小時這麼輕鬆的被全殲?
「嗯!」李察重重的咳嗽一聲,坐在沙發上的他已經等待了半個小時,再沒有耐心等候這父子倆從失態中恢復正常。
「總統先生,這已經是一個現實,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面對它,然後想一個辦法去改變現狀。」李察正色的說道:「印尼西亞有2億多人口,只要你們能夠正視對手,最後一定能夠取得勝利。暫時的失敗不能證明什麼,只有最後的笑容才是最甜的。」
「李察特使……」蘇哈托近乎癱坐在椅子上搖搖頭:「我沒有時間了,這次戰爭我的嫡系部隊損失慘重,已經不可能完全控制局勢。軍方其他派系的將領不會錯過這次良機的。另外,這次失敗,可能會導致國內百姓的憤怒,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怎樣應對華人,當務之急是穩定國內形勢。」
「是的,李察先生,只要明天的太陽一升起,有一個電視台播出了戰敗的新聞,後果就不堪設想……」普拉博沃再沒有了戰爭開始前的自信,取而代之的只有頹廢和沮喪,乃至對未來的驚恐。
李察皺了皺眉,說實話他很討厭對面的這對父子,可惜目前在印尼他找不到可以接替蘇哈托的目標,只能盡自己的努力拯救這兩個自己眼中的豬玀。
如果換了新的政府,他未必有把握說服剛剛經歷慘敗的印尼人,繼續給加裡曼丹島上的華人政府實施軍事打擊。新政府不是傻瓜,剛才經歷慘敗的印尼國民軍將領更不是傻瓜,誰會去參與必敗的戰爭,消耗自己視為生命的實力?
唯有這兩個人,唯有他們願意去這樣做,因為他們別無選擇,必須要用勝利來挽回權力。
「總統先生,據我所知整個印尼的媒體都是控制在軍方的手中,難道你無法掌握住他們?」李察冷笑問道。
蘇哈托想了想,搖頭道:「戰爭開始之前我可以,但是現在做不到。軍方有三個派系,自由派的維蘭托和中立派的奧德甲手中都有各自的喉舌,以前我還可以壓制住他們,但是經歷這次失敗,我壓制不住了。」
「哦……」李察低頭沉思片刻,復又問道:「如果我能夠幫助你,讓他們暫時不發出聲音,你能不能封鎖消息,能不能做到杜絕國內的輿論,能不能掌控得住局面?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發動下一次進攻?」
「這個……」蘇哈托轉頭看看女婿,普拉博沃忙不迭的點頭,表示應該努力爭取一把。
「李察特使,就算我能夠暫時封鎖消息,也一樣沒有進攻加裡曼丹島的能力,您知道我們的海軍再無法經歷同樣的消耗了。同樣,國民軍24萬部隊中,昨天一日間減員三分之一,我又能用誰去進攻加裡曼丹島,爪哇海我都無法渡過。」
「這一次失敗,在於我們對華人的實力嚴重估計不足。但是印尼有兩億多人口,印尼海軍還有部分可以使用的艦船,你可以重新徵集軍隊,我相信只要有武器裝備,三個月就能夠把國民軍的編制補充完畢。加裡曼丹島上只有不到一萬人的部隊,你在有空中優勢的前提下,使用優勢兵力取得勝利並不困難」李察輕鬆的說道,印尼軍隊死多少人他管不著,但是加裡曼丹島必須要改變旗幟。
「大海呢,他們有世界最先進的潛艇,我們的海軍只能是靶子。」
「這一點你放心,我私人可以保證,你的軍隊不會再海面上出任何事情。」李察緊盯著蘇哈托,他當然有把握,美國海軍如果在登陸的夜晚在臨近海域實施演戲,華人的潛艇不可能敢出現。
「父親,這一次我親自指揮,保證能夠把那些該死的華人全部殺乾淨!」普拉博沃再也忍不住了,終於跳了出來低聲吼道。
「蘇哈托總統,我們的時間寶貴,請你立刻作出決定。因為在你作出決定之後,我們還要去勸說另外兩位將軍。」
蘇哈托咬了咬牙:「好,只要您能夠幫助我,我會在三個月之後,發起第二次戰爭。」
昨夜的瘋狂,導致今天的中華城上午大街上的人少了許多。但是這種歇斯底里的風暴卻越刮越遠,遍及了亞洲、歐洲美洲乃至非洲。
幾乎所有的電視台新聞或者軍事頻道上,都是加裡曼丹島的畫面,軍事評論員們慷慨激昂的講解著,這一場12小時戰爭。印尼海軍沉沒在爪哇海的的消息不知道從哪裡洩露出來,43000人和一支在東南亞算得上龐大的艦隊一夜毀於一旦,讓加裡曼丹島周圍的國家集體失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靜默。
普通人不會關心印尼軍隊死了多少人,戰爭就是這樣,對於士兵的傷亡是無法責怪對手的。
與此同時,加裡曼丹島上印尼人的大撤退也吸引了全世界民眾的目光,不過和對待華人的同情不同,大多數人選擇了冷漠的看著他們倉皇逃走,因為這是他們自願的,沒有人對他們使用了任何暴力。更讓人們詬病的是,在加裡曼丹島幾大城市印尼人逃難潮掀起的時候,那些城市裡都發生了數不清的人間慘事,搶劫、縱火、強·奸……
許許多多的鏡頭拍攝下一幕幕慘景,這些慘案的製造者是印尼人,被傷害的人也一樣是印尼土著人。
一座座城市變得空蕩,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留了下來。
時近中午,幾輛黑色的轎車悄然駛下那座山,路上所有遇見這個車隊的人們,都不約而同的駐足行禮。這是安然先生的座車,沒有人不認識這個車牌。
車子在許許多多人崇敬的目光下,駛進中華城的街道,在一個即將變成紅燈的路口之前戈然停下。這是安然的規矩,不管是什麼車,除了執行特殊任務的救護車或者消防車之外,都沒有違反交通規則的權利,更不允許使用特權封鎖道路。
車隊停在紅燈之前,可奇怪的是,這個路口的車輛全部停下,就連綠燈方向的車輛都遲遲沒有啟動,不少司機探出頭來用力揮手,示意這個車隊繼續前行即可。一個個搖動的手臂在揮舞,路口一片寂靜,沒有人過來靠近車隊,就連停在它邊上的幾部車內的人,都只是微笑著打著手勢不說話,因為他們怕驚擾了車內那位贏得了他們崇拜的男人。在這個百廢待興的時刻,他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太多。
「你看見了嗎?」安然怔怔的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隱蔽的輕擦一下眼角。
「看見了,我們為他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樂凌輕輕答道。
「嗯,我為他們自豪。」
儘管路口沒有一輛車,但安然的車隊始終沒有啟動,一直到正前方的紅燈亮起,這才開始輕輕發出聲響向前駛去。從車隊停下一直到它發動,整個街口像是被凝住的畫面,一直到車隊駛過路口正中,才爆發出一陣劇烈的歡呼,驚破如同被凍結的時間。因為在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看見,最後那輛殿後的車子頂棚內伸出一雙手,雙手舉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兩個字:「謝謝!」
「我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會勝利。」某個正在街頭拍攝的記者,對一旁的同事說道。
「是的,他們的勝利理所應當。」同事重重的點頭。
「嘿,你這句話可以成為這一期的頭版。」先前那人微笑道。
一幕幕類似的場景,一處處的歡呼,安然天無法醒過神來。
「我們到了。」樂凌輕聲提醒著。
「哦,下車。」安然這時才注意到,車隊已經抵達了目的地,中華城最大的廣場,尊嚴廣場一側的中華大戲院門口。中華大戲院的大門洞開,兩排穿著最體面衣服的民選代表們分立兩側,靜靜的看著剛打開的車門。輪椅慢慢被推下,安然穿著一身戎裝,由樂凌攙扶而起,兩人肩並著肩走向大門。
「嘩」
潮水般的掌聲響起,從中華大戲院門前一直蔓延到整座廣場,廣場上站滿了自發前來的民眾,人們給予這個需要攙扶才能行走的男人,發自真誠的歡迎。是這個人,帶著所有的印尼華人重新站了起來;又是這個人,在大部分人的惶恐中挺身而出,擊敗了強大的敵人。
就在昨天,某些媒體報道安然在作戰中傷勢復發時,多少人憂心忡忡的為他祈禱;即使今天早晨國fang軍發言人公開聲明,安然司令官身體無恙,依舊不能讓大家安下心來。現在他出現在了面前,所有人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暗暗的鬆了口氣。
一步步走上台階,安然不住的和代表們握著手,直至走過最後一個人,站在了大門的正中這才轉回身,面對著廣場上數萬群眾。
人們靜默,等待著他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即使是最平淡的話,也能掀起洶湧的人潮。
安然沉默著,幾秒鐘之後深深的彎下腰,給在場所有人深鞠一躬,繼而直起身,看著數萬人期待的目光,出聲說道:「這只是一場暫時的勝利,同胞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