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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5章 乾孫子 文 / 八聲甘州

    第95章乾孫子

    「你們不知道,我這個老同學啊,救過我兩次。」

    陳書記舉起兩根手指,對著眾人說道:「一次是在上學的時候,46年,我加入了民主青年團從事學生運動。後來因為兩黨內戰,我被關進了監獄,要不是我這個老同學找到他叔叔把我救出來,也許我已經死在監獄裡了。」

    眾人齊聲驚呼,安然縮在老師的背後默不作聲。省委書記和老師是同學,這個事實讓男孩震驚不已。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老師,竟然有個主政一方的同學,這個同學還被他救過?

    「第二次是在文革,造反派說我是混進革命隊伍的叛徒,硬逼著我這個同學揭發我。雲飛啊,要不是你當時始終不肯屈服,我也活不到現在了。」陳書記有些傷感:「那時候我多少戰友和同事受到冤枉,到今天沒剩下幾個人了。」

    李雲飛夾了口菜給安然,對陳書記的回憶錄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二十年的煎熬有多痛苦,這些他不願意再提。

    「我敬你一杯,老同學。」陳書記端起酒杯。

    李雲飛笑笑:「過去的事不要再說了,我們是同窗,應當有寒窗之誼,昧著良心的事我做不出來,你也不用把這個放在心上。要是你總掛在嘴上,以後我都無法見你了。」

    老人的話恬淡之極,他從未想過要什麼回報,你是封疆大吏也好,富甲天下也罷,自己都是無慾無求。

    「你的脾氣就這樣,四十多年還沒有變化。」陳書記呵呵笑道:「我今年63了,過個一兩年就要退居二線,到時候找你下棋釣魚,你可不能拒之門外。」

    李雲飛回道:「這個沒問題,我隨時奉陪。」

    眾人又是一陣笑,安然看著坐在對面的幾位高官比菊花還要燦爛的笑臉,自己卻死活笑不出來。兩個老人的回憶往事,他只覺得心酸無比,沒有半分可笑之處。

    笑聲停下,陳書記的目光忽然轉移到安然的臉上:「對了,雲飛啊,我要搶你一個人,你同意不同意?」

    「什麼人?」李雲飛不置可否。

    「你這個學生我很喜歡,想認個干親。你知道我只有兩個女兒,所以特別想要個孫子。」

    滿座皆驚!

    酒桌上眾人都僵在原處,吃驚的看著位高權重的省委書記。他要安然認他做干爺爺,這是為什麼?安然更是搞不懂,這回憶錄的話題怎麼忽然就扯到自己頭上。

    「為什麼?」李雲飛來不及多想,奇怪的問道。

    陳書記的目光環視一周,在董建國的臉上略作停留:「就是喜歡這個孩子,我一見他就覺著親切的很。」

    「哦?」李雲飛不明其意,但這事情算不上什麼為難的事,相反對於安然來說還是好事,他自然沒有不肯的意思。

    「安然,你願意嗎?」李雲飛問著男孩。

    安然到現在還沒清醒過來,在吃飯前他便知道了這個老師的同學,陳爺爺是本省的第一號人物,可這怎麼莫名其妙的就要做自己的爺爺,有點太過荒謬了。

    有個省委書記做爺爺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個無需是去判斷的,多少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事掉到自己頭上。可男孩很不安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總需要一個理由。自己和省委書記大人素不相識,就算飯前說了個把小時的話他看自己順眼,也犯不上認親吧。

    男孩一直沉默,陳書記笑吟吟的問道:「安然,你不願意?」

    「不,不是。」安然硬著頭皮回答道:「我就是覺著太突然,一下反應不過來。」

    「那你願意不願意呢?」

    男孩點頭:「我自然是願意。」

    陳書記很是滿意安然的表現,哈哈一笑:「老李,你可得好好教我這個孫子,不能耽誤了他的前程啊。」

    李雲飛臉一板:「他是我的學生在前,成你的孫子在後,你次序都不講?」

    陳書記玩笑問道:「我說這話是可以的,你說爺爺跟老師哪個親?」

    李雲飛佯怒:「好啊,原來你是抱著搶我學生的心思來的。」

    安然看著兩個老人在那談笑風生,側開臉迴避著對面幾個大人好奇的目光。剛才的事情委實太荒唐了,自己就這樣有了一個當省委書記的爺爺?這難道是前世受多了委屈老天爺看不下去,重生之後變著法子來彌補自己不成。

    今天的晚餐很豐盛,氣氛貌似也不錯,但是安然並不開心。他不喜歡這種外表熱鬧實際上凝滯的氣氛下吃飯,無論賓主是否禮貌有加溫文有禮,地位高者含蓄,地位低者戰戰兢兢。這種晚宴有什麼味道?更何況這酒桌上還發生了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這更讓男孩有點坐立不安。要不是不好中途退席,他早就找個理由回家蒙起頭睡覺去了。

    這個房間裡飯桌上只有六個人,陳書記和江南市的一二把手,再加上老師和他的兒子學生。其他的陪同人員和秘書之類,都被安排在院子裡吃飯。為了這頓晚飯,市委招待所特意派來幾個一流的廚師和服務員,在李雲飛的廚房裡為諸多領導們服務。

    權利真是好東西,怪不得自古以來無數英雄豪傑為了權利你爭我奪,在這片廣謨的土地上遍地灑滿鮮血。安然盡力保持著沉默,他不喜歡這種裝腔作勢的觥籌交錯,更不喜歡說那些沒有營養的虛情假意。

    可世界上的事情偏偏違背人的本性,他不想說話,就越有人找上門來。酒到三巡時,一直躲躲閃閃的男孩再一次被眾人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安然,你怎麼看這個問題?」這句話是董建國問的,這句話問出來不光是男孩自己吃驚,就連在座的其他人也是詫異得很,一市之長如何會詢問一個初中生這種關係民生的大事?

    「啊?」男孩沒抬頭,他真的不想說,對於國企虧損的問題,誰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誰都避而不談。為什麼,不就是關係到利益問題嗎?

    先前眾人說道江南市幾家國企的現狀紛紛搖頭,五家大中型國企有四家出於虧損狀態,剩下一家江南機械廠只能是保本經營。看到現狀是簡單的,找到弊端也不難,關鍵是願不願意去做、敢不敢做的問題。

    安然不知道董建國為什麼忽然會把問題推給他,他記得這個問題兩人曾經討論過,而且討論得肆無忌憚,董建國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那麼,現在他發問自己的目的何在?

    安然想了想,搖搖頭答道:「我還只是個學生,對這些大事不懂。」

    董建國的眼中露出一絲失望,市委書記王林濤倒是覺得這種回答在意料之中,這問題本就不是一個初一的學生該懂的。陳書記意味深長的看了董建國一眼,轉而笑道:「安然,你就錯了也沒關係。」

    李雲飛父子神態各異,老師還不太明白狀況,李世清卻看出了其中的蹊蹺。董建國肯定有自己的含義,陳書記應該也明白了一些東西。

    安然再次搖頭:「我是真不懂這些,陳爺爺就別逼我了,要不我敬您一杯酒吧。」

    「嗯?」陳書記板起了臉:「你叫錯了,應該直接喊爺爺。」

    安然苦著臉:「爺爺,對不起,我自罰一杯。」

    「不用,」陳書記一伸手攔住安然:「你還是個學生,不用喝酒,你只要說說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就行了。」

    「呃……」

    安然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張口無言了,也許是第九次,也許是第十次……屋中很安靜,眾人都注視著他等待他說話。五個年齡最年輕都不惑之年,年長者已過花甲的人等著一個初一的孩子發表看法,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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