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京在屋子裡翻箱倒櫃,連一個小角落也不放過,就是半天也尋不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大人,您喚我?」
聽到聲音,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勤務兵,「你看到我那條腰帶沒有?」比劃了一下顏色與花樣,那可是出京時妻子特地給他做的。
「之前有收好的,在這箱子裡啊。」那兵士急忙上前去打開箱子,卻是什麼也沒發現,「奇怪了,明明就在這兒的,怎麼不見了?」看章大人的樣子也知道這東西於他十分的重要,此時他滿頭大汗地看著章京。
章京的眉頭也緊皺,他的東西並不多,身為武將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惟有這條腰帶他是萬分珍惜,看到它就會想到妻子,前兩天有仗打,他才戴上,看到它,才會一再提醒自己不能魯莽冒進,家中尚有妻兒老母在等他。
「大人,都是屬下辦事不力……」那兵士自責道。
章京手一揮,「這事不怪你,下去吧。」
看來回京時再向妻子負荊請罪了,面對那十來歲的兵士,他也不好過多的指責。
兵士眼紅紅地出去,差點與錢黛曉撞上。
錢黛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冒失鬼,差點撞翻我的東西。」
這錢姑娘一向不好相處,在大人面前溫順得像羊兒,在他們這些小兵面前就厲害得像隻虎,好在大人一向不太搭理她,真是臭不要臉的,不過好男不和女鬥,他也就沒必要與這等賤女人一般見識。
「我們大人才不吃你的東西,沒皮沒臉的女人。」
「你!」錢黛曉氣極,這小兵給她等著,等她得到了章京,回頭必定來收拾他。
章京聽到聲音,走出門來,果然看到錢黛曉一副風姿焯約地走過來。
一看到正主兒,錢黛曉就變了一副面容,上前嬌笑道:「大人這兩天打仗必是累極,我給燉了些補品,大人趕緊趁熱喝,這身子總要補補才好……」眼眶一紅,「夫人不在大人的身邊,我只能多多關心大人的身體……」
「你與我非親非故何時輪到你關心?」章京不給面子地打斷她的話,「你說這樣自降身份的話,我若是令尊,定會將你一頓好打,現在給我滾。」這回他不再給她面子,實在是受夠了她。
錢黛曉神情一窒,他這般不給她面子,實在有傷她的自尊,不過再看到他偉岸的面容,她又不捨地上前用自己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章大人,你就趁熱嘗一點……啊……」
章京不耐煩地一把將她的食盒,往一邊空曠的地面扔去,頓時食盒打開,湯湯水水地從裡面流出來,碗更是碎成幾塊,「好了,你現在可以滾了沒有?」若不是看在喬蓁是她表姐的份上,他早就一拳要過去了,這臭不要臉的女人。
錢黛曉沒想到他這麼直接粗魯地將她的心意踩在腳底下,再也厚不了臉皮待下去,哭著轉身離去,她再怎麼樣也是江南富商錢家的女兒,何時被人如此奚落過?
「大人,這要不要緊?」那兵士低聲道。
這姑娘可是錢家的嫡女,最近軍中有不少人在討論錢家的巨富,到衛京準備走水路,那大船看得人眼睛都直了,在這樣的戰亂之時,還能調來這樣的船隻,可見錢家還是有點勢力的。
「無礙。」章京吐出兩個字,如果這錢家姑娘還要再到面前來獻醜,他將不再忍耐,定要把這事與她父母好好談一談,就算錢磊是喬蓁的舅父也一樣。
那兵士聽聞,點了點頭,還是大人夠魄力,沒上那賤女人的當,若是換成那好色成性的歐世子,結局一定不同。
這一段小插曲,喬茵並不知道,為了這條腰帶,她輾轉難眠,一宿沒睡好,起來時眼睛有厚厚的黑眼圈,著春柔拿過粉餅,輕輕地按壓了幾下,這才算遮了過去。
「姑娘?」春柔有幾分心疼,昨兒就沒進多少晚膳,現在她也覺得自己眼瞎了,以為章京是老實的好人,哪知道一出門就這樣?
「沒事,昨兒送信來的人是以往那個嗎?」喬茵突然道。
「不是的。」春柔雖然詫異她的問題,還是老實答道。
喬茵的表情一沉,章京不會這樣對她的,哪怕他真要納小,也不會這般背著她,依他的性子必定會直白告訴她,可一路以來的家書卻是隻字不提,可見這裡面必定不會像那女人信中所寫。
正在她要吩咐春柔擺早膳之時,章榮氏急匆匆地進來,「聽說京兒有信回來?」
喬茵看了眼章榮氏,消息挺靈通的,向春柔看了眼,春柔頓時知道院子裡出內賊了,沉著臉朝喬茵點點頭,退出去準備整頓,真是三日不打上梁揭瓦。
「婆母從哪兒聽來的?」
「你就甭管,我兒子的信給我這老婆子看看。」
章榮氏攤手向喬茵要信。
「婆母,這信我還真不能給您,畢竟這信是寄給我的,不是您的。」喬茵態度強硬地道,章榮氏才安份了幾天,八成是聽聞信中內容,這才特地過來的。
章榮氏確實是聽聞兒子在外找了個小的,心想兒子總算是開竅了,守著一個妻子像話嗎?再說對於能打壓喬茵的氣焰,她是萬分贊成的,只要新人進了門,她在後面推波助瀾一番,還愁以後這兒媳有好日子可過?到時候再把孫子抱到膝下來養,把小女兒接回來一家團聚,有她收拾喬茵的時候。
「喲,我現在都不能看了?」她冷笑道。
「不能。」喬茵也半點不讓,「婆母,我昨兒聽聞大姑奶奶的胎不穩,您有心情來管我的信,還是先去看看大姑奶奶吧?」
章榮氏一愣,狐疑地看著喬茵,大女兒也不受婆家待見,她沒少私下裡帶著東西去看望她,再說宅子裡的人大多現在都聽喬茵的,沒她點頭,她還真的收不到大女兒的點滴信息。
喬茵看她怔愣在那兒,眉眼上挑,「婆母,您不趕緊去,我可不擔保大姑奶奶會不會有什麼意外?您也知道她的婆家人都吃人不吐骨頭的。」
「你給我等著。」章榮氏扔下一句狠話,轉身急忙出去讓人備馬車,她好去看望大女兒。
喬茵冷冷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把手籠在袖子裡,「都妥了嗎?」
「妥了。」春柔踱進來,「是院子裡的小紅說出去的,她得了老夫人跟前的嬤嬤好處,一時大意就說了出去,我已經將她攆了出去,估計有這次以儆傚尤,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人再犯事。」
喬茵點點頭,治下手段再狠,也有疏漏之時,「往後看緊點。」
春柔忙應聲「是」。
喬茵用過早膳後,就讓春柔備另一輛馬車,她抱著孩子坐上馬車就直往娘家去。
到了自家門口,她沒有讓車伕停下,而是逕自往另一邊門口的三房而去,她要見的是喬維。
門房驚訝她走這大門進來,趕緊就去稟報喬維,喬維在喬蓁失蹤那會兒還發過一次病,這一病也有好幾個月,直到永定侯府遣人來說喬蓁有消息了,他這才重新振作起來。
此時他正在教寶妹練字,書房裡很是安靜,寶妹的坐姿很正,一筆一劃地練著字帖,半晌,她抬起稚氣的面孔,「我昨兒斫了一張琴,你要不要看?」
「等你練好了字再看。」喬維翻著書頁,頭也沒抬地道,秋闈將近,他今年正打算下場,所以這段時間都閉門在家讀書。
寶妹「哦」了一聲,沒再抬頭,又正經地練起字來。
正在這時候,有人進來通報,說是隔壁二房的五姑奶奶過來了。
喬維一聽,扔下書本,朝寶妹吩咐了一句,即彈了彈衣衫,急忙過去,喬茵與自家長姐交好,他自然另眼相待。
進了廳堂,他施禮喚了聲,「五姐姐。」
「五弟。」喬茵笑了笑,抱著孩子坐下。
喬維逕自坐在喬茵的對面,看了眼她懷裡的孩子,才幾個月,這孩子的眼睛圓嚕嚕地看人甚是可喜,臉上不禁多了幾分笑容。
「五弟要不要抱抱?」喬茵看他喜歡,遂道。
「我?」喬維擺擺手,「這麼小?我不敢抱?」
「不礙事的。」喬茵笑著起身,將自己手中才幾個月大的孩子遞到喬維的手上。
喬維手忙腳亂地抱著,孩子到了他的手中也不哭,反而眼睛更有神地盯著他看,喬維漸漸也喜歡上這孩子。
兩人聊了一會兒孩子。
喬茵這才正色道出來意,「五弟,你舅家在京還有人嗎?最近可有去信問一問他們的情形?聽說江南現在挺亂的。」
「有的,」喬維不疑有他地道,「前兒我才給舅父寫信,他們一家子正要上京,我三表哥目前忙於找宅子安置,畢竟拖家帶口的不少人,這宅子也不好找,因為戰亂,不少人都北上呢。」
喬茵聞言,思忖起來,給她寫的人自稱是錢家的姑娘,那麼要弄清這信的來處只能從錢家入手,這是她想了一宿的關鍵處,「我能否見見令表兄?」
喬維一愣,喬茵是為了錢家而來的?看她一臉的嚴肅,他也沒有遲疑,忙著人去信給錢偉豪,要他過府一趟。
「可能要等些時間才行。」他歉意地道。
「無妨,就是民叨擾到五弟唸書?」喬茵客氣道。
「不礙的,老是讀也沒看進去多少,五姐姐過來坐坐,我正高興著呢。」喬維笑道。
喬茵在喬維處用了午膳,直到下午,錢偉豪才得閒過來。
喬維介紹二人認識,互見過禮後,喬茵也不含糊,立即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了愣著的錢偉豪,「錢公子,你看看,這是不是令妹的筆跡?這是她前些時日給我來的信?可是你處寄來的?」
錢偉豪表情凝重地接過,一打開,他幾乎肯定這是妹妹錢黛曉的字跡無疑,再細看信中的內容,頓時怒拍桌子,「恬不知恥的東西。」此時他氣得面紅耳赤,當事人找上門來,這臉更是丟到天邊去了,「章夫人,你放心,我立即給家父去信,好好地管教管教她,再做出這等有辱家門之事,必不會輕饒。」本來還想說兩句章京勾引他妹妹的不是,可這人是喬維的堂姐,遂將這話嚥了回去。
「錢公子管教她是必然的,這信來得太突兀,老實說我心中存疑。」喬茵直白道:「不怕錢公子笑話,我的夫君不是那等能做出這醜事的人,他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偷雞摸狗之事他不屑做。」皺了皺柳眉,「問題是這信從哪兒來?江南戰亂,多處不通信,我夫君寫家信也是透過永定侯府的渠道才能到我手中,令妹是不是從你那兒將信寄到京中?」
錢偉豪初時只顧生氣,倒忘了這茬,如今聽喬茵冷靜提及,不得不讚這女人心細如髮,「這倒不是,家中遭變,來回通信都是老家僕來回奔波,沒有這樣一封信經過我手,家中的老僕也不能私下帶信,這信確是個疑問。」
喬茵這回終於可以肯定,這信不可能通過永定侯府,又不是錢家人帶來的,那只有一個人還能有這能力將信帶到京中,再到自己手中,頓時握緊拳頭,好你一個歐博。
都過了這麼久,仍死心不改,她一想起這年少無知時愛上的男人,現在就如吞了蒼蠅般噁心,他為何還要陰魂不散?如今哪怕手中有腰帶,她也不信這信中所言。
這一邊廂的喬茵在想著用什麼法子回擊那不要臉的女人,另一邊廂的喬蓁卻是眼看父母在冷戰,自從昨日兩人出去商談後,似乎變得更糟,父親的表情很臭,惟有抱起龍鳳胎時能笑得出來。
「娘,你和爹到底怎麼了?」喬蓁覺得身為女兒不能不聞不問。
燕飛表情一僵,隨後道:「沒什麼。」
喬蓁知道燕飛仍有心結,估計還是與那留在靈族的事情有關,遂伸手握住母親的手,「娘,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爹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哪怕打他罵他,只怕他也甘之如飴,如今這樣,非但你們倆辛苦,我這當女兒的也不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