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翼在那兒傻站著不能動。
年徹與喬蓁審視的目光也沒有停下,夫妻倆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喬蓁就收回視線,一手撐著腰,一手由丈夫扶著往店裡而去,完全沒有上去打招呼的意思。
百里翼身邊的內侍不禁有幾分著急,忙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看到他仍一臉驚嚇的傻站在那兒,隨後更是咧開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主子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陛下,他們走了……」他只敢小小聲地提醒一句,就怕被人聽去主子的身份。
百里翼這才驚覺回過神來,眼前除了空曠曠的場面外,哪裡還有女兒的身影?臉色不禁有幾分著急,「人呢?」
「進去了。」內侍忙用手指了指,又想要揩汗了,主子這是怎麼了?一點也不像平時英明神武的樣子,忙小聲又提醒一句,「陛下……」被一瞪後,忙改口,「主子,這好不容易才見得到公主的真身,您可要好好表現才行,不然公主若是不肯認祖歸宗怎麼辦?」
百里翼自動過濾這個信息,女兒怎麼可能會不認他?轉而一想這十多年來他都沒有盡地當父親的責任,萬一身邊這內侍說的成真了,那怎麼辦?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沒見到時天天想,見到了這心又七上八下地惴惴不安,左右犯難,不行,他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產生。
握緊後中的拳頭半晌後,他方才舉步邁上前,他要爭取女兒更多的好感後才能開誠佈公自己的身份,對,就這麼辦。
想定後,百里翼的表情漸漸帶上幾分自信,血緣的羈絆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斬斷的,斷缺的十多年親情他可以彌補。
早已開好了房間的年徹與喬蓁站在屋內的窗前看到百里翼怔在原地良久才進客棧來,步伐從略有些搖擺到堅定不移,夫妻二人都是人中龍鳳,自然也能明白這人之前有過一番內心的掙扎。
年徹扶著喬蓁轉身,自打這胎懷了將就六個月時,就突飛猛進地滾圓起來,扶妻子坐到床上,他轉身倒了碗溫水給她,「喝口水吧。」
見妻子接過,他也坐到一邊伸手輕撫她的肚子,期待著再一次的胎動,猶記得這孩子第一次胎動的時候是在半夜,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山上轉悠宿在山洞裡,妻子推了推他,那時候他還迷濛著睜眼看她,剛想開口問她半夜不睡在幹嘛?
妻子卻抓住他的手放在已經漸漸凸起的肚子上,興奮道:「徹之,他動了,你摸摸,剛才真的動了……」
他立馬睜大眼睛,睡意也扔到了爪哇國,那隻大掌定定地放在她的肚皮上,可孩子似乎故意耍他們夫妻一般,在他們耐心地等待下,他就是怎麼也不動了,大掌下卻是半天也沒有動靜。
「怎麼會這樣?」妻子似有幾分無奈地道,「這熊孩子還沒出來就會耍著爹娘玩,剛剛明明動了……」
他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其實沒能摸到孩子的胎動,他也有幾分失望,「好了,孩子也要睡覺的,我們趕緊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大掌正要移到她身後圈住她並不纖細的腰,就在這個時候,妻子的肚子傳來了有力的踢動,頓時驚喜佈滿他的眼底,忙不迭地撫摸著,孩子的踢動越來越用力,似有無窮的精力。
「錦繡,他動了,真的動了……」他驚喜過望地看著妻子。
妻子笑著覆住他的手上,「我就說他會動了嘛。」
那是他第一次確切地感覺到要當爹了,當即狠狠地將妻子抱在懷裡,這個給他孕育了新生命的女人,一個重逾他生命的愛人。
「錦繡,謝謝你……」
妻子當時還是用她的粉拳輕捶他一記,「人家說女人一孕傻三年,你怎麼也跟著傻?這孩子是你我共同的骨血,哪需你來言謝?」
此時此刻他的大掌也遊走在妻子滾圓的肚皮上,孩子的偶爾伸個小手小腿,也能感覺得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在想什麼?」喬蓁看他笑得有得莫名,不禁笑問了一句。
年徹抬起頭來飛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在想我們孩子第一次做動的情形,這小傢伙一定很健壯。」話裡有著滿滿即將為人父的驕傲。
喬蓁將頭靠進丈夫的懷裡,「徹之,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對於是男是女,其實她也沒有概念,不過想到丈夫一定會想要個男孩,畢竟他是長子嫡孫,當然想要個繼承香火的。
她懷這胎不在侯府裡,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幸的是起碼不會有三姑六婆在她耳裡宣揚一舉得男的思想,不幸的當然是懷孕畢竟諸多不便,如果在府裡,至少會得到最佳的照顧,又可以與婆母一塊兒做伴,兩個孕婦能聊得比較多。
嗯,還有五姐姐,掐指算算,她比她多了兩個月的身孕,將近八個多月了,不禁歎了口氣,她是看不到外甥或者外甥女的出生了,當然怕是也趕不及婆母盛寧郡主生產了。
「歎什麼氣?」年徹忙問,怕她心裡有壓力,低頭在她頭頂一吻,「無論是男是女,我都一樣喜歡,等我們抱著孩子回去,爹娘他們只有歡喜的份,是不會計較孩子的性別,所以無須壓力……」
他並不希望妻子為了生男生女感到憂心,他們也不可能就只生這麼一個孩子,再說家裡又不是缺少男丁,搞不好母親或許還能再添個弟弟。
喬蓁倒也不是太憂心,反正她現在才十七歲,古代避孕又不及現代,這肚子怕是還要再生,不過他的回答還是取悅了她,笑瞇瞇地抬起頭來吻上他的唇,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這個吻。
年徹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手更攬緊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與她熱烈地吻起來。
半晌,兩人才氣喘吁吁地分開,喬蓁喘了好幾口氣才道:「你說那人會是什麼身份?」
年徹微瞇眼,「這個怕是要進一步接觸才能知道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這人既然會跟上來必有所圖,端看是好還是壞?既然妻子直覺他不是壞人,那他也相信,但該有的提防一樣也不能少。
夫妻倆還沒有說完,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年徹鬆開妻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就去開門。
喬蓁也扯了扯有些凌亂的衣衫,起身坐到椅子裡,撫了撫鬢髮,喝著溫開水一臉嚴肅地看著丈夫拉開了木門,門外站著一名小廝裝扮的中年男子,這名小廝哪怕年紀不輕,長相還是眉目清秀,五官柔和,看起來就像現代推崇的中性美。
她一面喝水一面觀察,要想知道一個人的身份莫過於從他身邊的人下手,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推斷出**不離十的答案。
年徹同也也是端著一張俊臉,似有幾分不友善地道:「你有什麼事?」
那名小廝看了看年徹高大的身影,站在這男人面前,他同樣也有很大的壓力,果然敢娶他東陵國公主的男人都是非同凡響的,哪怕他見過的達官貴人足夠多,哪怕身為天子近侍,拉攏他巴結他的人也足夠多,可他還是免不了在這人面前打冷顫,當然前提是他也不能忽略掉裡面的真公主同樣看過來審視的目光。
「我家主子想請二位一道用晚膳。」他腆著笑臉將主子的邀請表達出來。
請他們夫婦二人用晚膳?
年徹不用回頭,也知道妻子同樣皺緊眉頭,畢竟他們夫妻二人與那中年男人並沒有什麼交情,他還與他動起了手,只是大家都沒能打著對方罷了。
「不用了,我們並不熟,一道用晚膳多有不妥。」
他當即拒絕,想要將房門掩上。
那名小廝頓時傻眼了,他家主子請客從來沒有請不到的?他忙用身體擋住那要關上的房門,「別啊,這位爺,我家主子真的沒有惡意……」
年徹真要關上房門,憑這名小廝的身手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此時他的動作一頓,現在他更可以肯定那中年男子是有意來接近他們的。
「相逢即是有緣,二位又何必拒在下千里之外?」百里翼早就在樓梯口站了好一坐兒,看到身邊的近侍連這點小差事也沒辦好,他急於見女兒,惟有現身說了這麼一句。
「我們畢竟非親非故,多有不妥。」年徹圈著雙手倚著門半步不讓地看著這中年男子,這人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身上的氣勢太盛,他自然也不能相讓。
百里翼皺緊眉頭,忍住張望裡面女兒的舉動,只得按下自己的微惱,這女婿果然不討人喜歡,「常言有語,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就當我為今天的不當舉動向兩位道謙,兩位連這點光也不肯賞?」
連朋友的話都出口了,百里翼身邊的近侍不禁打了個抖,主子真是為了接近女兒女婿無所不用其極,連身段出可以降低,這要傳出去怕是要驚掉不少人的下巴。
年徹還沒答,喬蓁就從裡面踱出來,兩手挽著丈夫的手,「徹之,既然這位先生如此盛情相邀,我們就答應吧。」
「對啊,對啊……」百里翼兩眼貪婪地看著女兒的面容,忙點頭附和她的話,若是他肯亮出身份,也不怕年徹與喬蓁不答應,可他就是不想用父親用帝王的身份相壓,這是他失散的女兒,是嫡親親的血脈,不是他的下屬臣僚隨他呼喝。
一旁的近侍已經低頭不敢再看了,主子這身段真是一降再降,想來還是賈後與玉申公主做的孽。
年徹微擋住這人太過熱切的目光,低聲問妻子,「想好了?真的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喬蓁本身就是念力者,對於別人的關注一向很敏感,百里翼的目光肆無忌憚,焉能不發覺?
思忖片刻,年徹點點頭,抽出她挽著的手,轉而扶著她的手臂走上前與百里翼平視,「那我們夫妻恭敬不如從命。」
百里翼終露出十多年來最愜意的笑容,忙不迭地點頭,轉身朝近侍道:「可為,趕緊吩咐廚房上菜。」
年徹已經扶著喬蓁下樓梯。
百里翼想要伸手一扶,最後想到兩人還沒熟,這動作過態了,半伸的手不自然地收回,在背後握緊拳頭,這麼近的距離足夠他看清她的肚子,還沒有大到嚇人的程度,不過看了仍有幾分觸目驚心。
「這胎有多大了?」
喬蓁聽到身邊溫和的問聲,轉頭看去,在這走廊點起來的油燈散發出的暈黃光線中,這中年男子的長相看得更為真切,下午的時候沒仔細打量,只知道此人必是養尊處優的,現在才發現他眼底有著不容忽視的蒼桑,這個男人給她的第一感覺像冷夜,與之不同的是,冷夜讓她戒備不已,這人卻讓她無論如何也升不起戒備之意。
故而她很自然地開口,「六個多月了。」
「那可真的得小心了。」百里翼答道,目光裡面有幾分隱晦,當年他的燕兒懷女兒之時是不是也這般需要人照顧?可恨的是他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想到愛人懷孕的不便以及因誤會產生的心傷,他的拳頭突然握緊,那是深深地自我厭惡,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怎麼了?是不是想到難過的事情?」
聽到這溫和的女聲,他的心弦一震,那種無力的感覺轟的一聲消失無蹤,猛然抬頭看向笑意盈盈的喬蓁,如三月春花在他眼前綻放,是那般的美麗又是那般的溫暖。
「嗯。」下意識地,他點了點頭。
「再難過也過去了,你要做的是展望未來,而不是活在過去。」喬蓁道。
百里翼一愣,忽而一笑,「你說得對,虧我比你活得久,卻沒你一個小娃娃看得透徹。」
今天被女兒這麼一開解,他背負在身十多年的包袱猛然甩下,再懊惱也挽不回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他不應再沉緬於過去不能自拔。
年徹詫異地看著妻子,喬蓁一向不是好管閒事的人,而且眼前這人還是個中年男子,可此刻她卻少有地出聲安慰了這中年男子,能這麼敏銳地感覺到這人的情緒變化,這不是個簡單的事情,至少他就能感覺到。
喬蓁感覺到丈夫握住自己的手一緊,忙轉頭看向他,微挑眉似詢問,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就會那樣說了出來,與這中年男人靠得很近,無須釋放念力,她無端端地就感覺到對方的情緒,那一刻,她很想安慰他,想要讓他不要再難過。
手摸了摸肚子,莫不是即將為人母,這愛心爆棚了?她搖了搖頭,其實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年徹沒有追問,對於妻子的舉動有疑問卻沒有懷疑,如她所言,這男人都可當她爹了,一切無關風與月,只是透著幾分古怪罷了。
一樓沒有客人用膳,最大一張桌子更是鋪了上好的桌巾,看得出來是中年男子的主意,可見他對於請客的事情是相當的重視,這又是一個古怪的地方,喬蓁不著痕跡地看了幾眼,正要坐下。
「誒,別。」百里翼忙阻止她坐下。
喬蓁不解地看著他。
百里翼忙吩咐近侍去搬椅子來,「你還懷著孩子,別坐這凳子,不舒服,我讓人搬椅子給你坐。」
喬蓁看他一副關心備至的樣子,不好拒絕,只得與丈夫對視一眼,年徹沒有出聲,可眼裡看得比喬蓁還仔細,這中年男子對喬蓁的關心不是假的,這就讓人相當好奇了,非親非故,誰還能想得如此周到?
沒一會兒,百里翼身邊的近侍可為就指揮著侍衛將椅子搬來擺好,這可是從這家客棧老闆處征來的,待椅子放好,忙又親自將小太監從馬車裡拿過來的舒適靠枕等物擺好在椅子裡,一切就緒後,笑得萬分巴結地看向喬蓁,「這樣會舒服許多。」
喬蓁狐疑地看了眼百里翼,略為思忖,年徹已是扶她坐下,有舒服可享,不享白不享,至少不能讓她與肚子裡的孩子難受。一般住客棧,他們都是在房裡用膳,至少有被子等物可以挨靠,喬蓁因肚子漸大的腰酸可以緩解不少。
百里翼讚許地看了眼近侍可為,還是這老小子想得周到。
「你們別客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喬蓁與年徹自然不會將百里翼謙遜的話當真,連人家客棧主人最好的椅子都硬拿來給她坐,還從馬車裡搬下隱囊等物,就不是一句舉手之勞可以解釋得通,目前看來,這中年男子對自己是真的頗為照顧,心裡的疑心自然也越大。
可為忙轉到廚房吩咐人準備上膳,看到廚房裡面的人都是宮裡御膳廚的人在忙,忙道:「都趕緊著,別讓主子等,不然回去我扒了你們的皮。」
「可公公,小的都不敢怠慢,這是先做好的頭菜。」一名廚子忙道。
可為瞪了對方一眼,「還叫可公公?你找死啊?」
那名廚子這才記得這是出門在外,忙討好地笑著,「都是小的嘴笨,一時忘記了。」
可為再瞪了他一眼,掏出銀針試了試,沒有問題後,方才親自端起送到外面桌上。
那名廚子看到這一向高不可攀的可公公親自端菜,不禁瞪大了眼睛,忙拉住其中一名跟著可公公的小太監,「這請的都是什麼人?怎麼這菜單子我覺得很是古怪?」都不是平時皇上愛吃的菜,更何況裡面還有幾道魏國的菜式,這就夠他驚訝了。
東陵國皇帝從來沒有愛吃魏國菜的愛好,他的口味偏重,如今卻要他將菜做得偏淡一些,凸出菜式的鮮香,這是魏國皇城衛京的飲食習慣。
那名小太監左右瞅了瞅,沒見著人偷聽,拍了拍大廚的肚子,神秘兮兮地道:「是一對年輕夫妻,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你啊就別問了,免得可公公抓著你的痛腳就夠你喝一壺的。」
廚子還沒有應聲,可公公的聲音傳來,那小太監忙應了一聲,顧不上與這廚子說話,急忙就出去了。
廚子看到打聽不到什麼八卦,忙又轉回去專心做膳食。
那邊廂的喬蓁看到上的菜大多都適合孕婦吃的,還有鮮魚做的湯,過了孕吐那段時間後,她相當的愛吃魚,年徹就給她抓過不少的野生魚,這魚比起前世魚塘裡面圈養的要美味得多。
這人也太細心了吧,她又看了看一臉慇勤給她布菜的百里翼,嘴角有幾分抽搐,「我自己來即可。」
「你不用客氣。」百里翼忙道,看了眼對面陰沉臉色地年徹,解釋了一句,「看到你我就想到我的女兒,所以才會對你照顧一點,我沒有別的意思。」
年徹看了眼他,再看看桌上的菜色,居然還有幾味大魏的特色菜,在這東陵國看到大魏的菜色,多多少少讓人有幾分驚訝?不過似乎有幾分耐人尋味。
喬蓁自然也沒有忽略掉這幾道最簡單的大魏菜,這是有意的試探還是巧合?她沒有挾這幾道大魏菜,畢竟在這東陵國少暴露一點,她與丈夫就會更安全一點。
百里翼似沒有看到他們夫妻的異樣,笑道:「我年輕那會兒到過魏國的都城,嘗過他們的菜,別有一番滋味,你們也試試?」
不用他使眼色,可為這近侍就會心地親自給喬蓁與年徹布菜,這可是特地為喬蓁而做的。
喬蓁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百里翼,挾起那名叫可為的近侍布的菜,入口頗有幾分大魏衛京的風味,只是做得不太地道,可吃了東陵國食物有段時間的她,還真的頗為懷念這個味道,不禁多吃了幾口。
年徹是地地道道的衛京人氏,他一嘗就知道這菜做得不地道,什麼愛吃就是個謊言了,依他對這男人明裡暗裡的觀察,他絕對是個有能力從衛京請到一流廚子的人物,若真的喜歡衛京的風味,自然會追求最為地道的口味,不會做出四不像的東西來。
「確是別有風味。」他笑道,似乎窺見其中的秘密一般。
百里翼艱難地將目光看向這不討喜的女婿,「衛京離我們東陵頗遠,這菜與我們略有不同,你吃得慣就好。」
「我覺得不錯。」喬蓁頗為享受美食帶來的享受,衛京的飲食習慣與她現代的家鄉頗相似,所謂的重口味比起東陵國人是小巫見大巫。
「覺得好吃就多吃點。」百里翼看到女兒滿意,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他千想萬想如何才能討女兒歡心,最後才想到從吃入手,這樣比較好接近她。
喬蓁也沒有客氣,現在到了孕期的後半程,她的飯量也漸長。
「對了,你們是要到哪兒去?」百里翼似在聊天般地發問。
年徹細心地給喬蓁除掉魚刺,把魚放到她碗裡,聽到這問話聲,不覺得有異,微微一笑道,「我們夫妻要到都城去會友。」
聽到會友二字,百里翼有幾分失望,他們難道不是為了見自己而來的?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還沒到時候,他不想弄砸了一切,「正好,我就是都城人氏,這一路倒是可以與你們結伴而行。」
「怕是不好打擾。」年徹示意妻子不要做聲,他笑著拒絕。
百里翼的眉頭一皺,急道:「你們畢竟是小夫妻,多有不便,我這邊還有侍衛,安全上會更無虞。」
年徹給妻子盛碗新鮮的魚湯,笑瞇眼,「我們夫妻二人也會懼怕路上的不便,想要找我們麻煩也得掂量掂量才行。」
這話似有所指,百里翼微抬頭正色看向這女婿,對方還朝他挑眉一笑,他的臉色更為莫測高深。
喬蓁埋頭苦幹吃著美食,丈夫的手藝真的很一般,就算他努力了去學,可做出來的東西就是差強人意,她又有孕不宜多動,又不好打擊他的熱情,男人的懶的都是女人慣出來的,所以她只好忍受他拙劣的廚藝。
國人對吃的愛好,她一樣也沒有落下,沒有的時候可以不想,現在擺在她面前,想要不吃個夠本就真難。
因而對於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明爭暗鬥,此刻她聽之任之,反正只要他們不掀桌即可。
百里翼與年徹似乎真的槓上了,兩人氣氛頗有幾分僵。
喬蓁吃得七七八八,方才優雅地用巾帕按了按嘴,看向百里翼,之前這人自稱羽叔,她也就從善如流地喚他,「羽叔的女兒長什麼樣的?與我年紀差不多?」
百里翼正給喬蓁挾菜的手一頓,其實讓她喊什麼羽叔,他的心裡半點也不好受,這是他的親生女兒,該喊的是爹,是父皇,「嗯,算來與你年紀相當。」說這話時,他笑得很是溫和。
「那她現在在都城嗎?」喬蓁側著頭問。
百里翼早就想好了說辭,「她跟我妻子回娘家了,我正打算回了都城後,接她們娘倆回來。」邊說邊用熱烈的目光看向喬蓁,想著燕兒此時不知道在何處?心裡就是一陣疼痛。
年徹似八卦地道:「你做了什麼氣跑了妻女?」
百里翼一愣,苦笑道:「一切都是誤會罷了。」
喬蓁笑道,「我爹娘雖過世了,但他待我娘應是極好的,從沒氣著我娘回娘家,羽叔真要多多改進。」
百里翼聽到她親口說到爹娘已死這幾個字眼,眼角抽了抽,真想叫囂著,你的爹娘還活著,活得好好的,那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只是這話還是只能在心裡嚷嚷罷了。
「你……爹是個怎樣的人?」他很艱難地問起這個話題。
喬蓁歪了歪頭,其實這真的問到她了,她穿越而來的時候,喬健斌早就死了,真是半點記憶也沒有,喬姚氏也是不提的,不過瞧她與喬維的關係這麼親密,就可知喬健斌這老爹是不錯的,遂道:「我爹很好,待我也不錯……」
她每說一句,百里翼的心臟就像被人用針狠狠刺一下,那個姓喬的真的有待她那麼好?他想不明白,當年燕兒恨他,為什麼會將女兒交給一個魏國人來撫養?這是一段他查不出來的歷史。
年徹一直很細心地留意著對面之人的表情,那勉強維持的樣子不像是做假,這人給出的疑點太多了,與妻子暗暗對視一眼,看得出來彼此想得差不多。
一頓飯似乎吃得賓主盡歡,年徹扶喬蓁進房的時候,百里翼的眼裡還有幾分依依不捨,最後還是近侍可為暗暗提醒,他這才沒有出醜。
房門一關,年徹看向妻子,「你怎麼看?」
喬蓁皺了皺柳眉,「說不好,不過他露出的破綻太多,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給我們暗示?」
年徹扶著她坐到床沿,摸了摸下巴笑道:「先別想那麼多,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來的。」
喬蓁輕捶他一記,「你這話可別讓他聽著,不然我怕你有苦頭吃。」
「你捨得?」他傾身靠向她,笑得很欠揍。
喬蓁看到背著光的他還是如此俊帥,臉色一紅,推了推他,「別貧嘴了,趕緊去給我燒洗澡水,這一頓飯吃了好些時候,我身子都粘膩了。」
年徹自然不會推辭,侍候好愛妻也是他的責任,忙又出去給她燒熱水。
大熱天時,他也不能讓她洗冷水澡,萬一著涼問題就大了。
他沒有假小二之手,而是直接就轉到廚下,看到百里翼身邊的中年近侍可為正在指揮著手下收拾好廚房,他下意識地躲到一邊的暗處。
看到他們說了一會兒話,那似廚子的男人才領著一群打下手的退出這廚房,略一思忖,即知這一桌子菜都是那自稱羽叔的男子自帶的廚子做出來的。
他嘴角微微一笑,這才現出身來為愛妻燒開水。
等他把水提回暫住的客房時,喬蓁早已歪躺在床上睡著了。
他沒吵醒她,而是給她褪下衣物,用溫熱的水擦洗了一遍,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她移到床上,自己迅速洗個熱水澡,吹熄燈火,躺上床攬緊妻子也閉上眼睛,有什麼話明兒再說也不遲。
百里翼卻是沒有睡意,他既希望他們能聰慧地猜到他的身份,又希望他們猜不著,畢竟女兒都長大成人了,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想法?想到她席間說的話,他又感到一陣心痛。
「陛下,您若煩心不能與公主他們一道,奴才有辦法。」可公公盡責地為主子分憂,看主子這個樣子,八成還是在憂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