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馮氏卻沒有留意到寧木森的表情已變,背對著那個死角的她並不知道背後的騷動,逕自叫囂著,「寧木森,別以為這樣你就能要脅得了我,陳年舊事,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你若還想要命,就乖乖地配合我……」
寧木森卻是臉色漸漸蒼白,對於年馮氏叫囂的話他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兩眼直直地看著走向他的人,尤其看到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他舔了舔乾涸的唇,艱難地喚出兩個字來,「侯爺……」
年馮氏一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心驚地轉頭,只見到一身藏青色華服的年復正黑著一張臉走過來,頓時大為吃驚,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與寧木森約在這兒見面的?
年復的兩眼只差噴火地看著這狼狽為奸的兩人,原來當年的事情是他們合起伙來的,利用了他厭惡女人的心理,給他布了這麼一個局。這兩人可知當年他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時曾經有段時間寢食難安,日夜難眠,自責不已,只是這一切都要掩在平靜無波的臉下。
「年復,你聽我說,這事與我無關,都是寧木森自己做的孽……」年馮氏急忙上前道,只希望現在亡羊補牢未為晚矣。
年復噁心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推開這個令人討厭至極的女人,定定地看著寧木森蒼白至極的臉,這麼多年來,他養著他,給他該有的尊榮,哪怕他要求個一官半職,興許他也會滿足他,這只是因為他覺得當年糊里糊塗地上了他,讓他也跟著變得扭曲,都是他年復的責任。
哪怕他已移情至盛寧郡主這妻室,也還給他應有的體面與尊嚴,到頭來卻只是一場笑話,二十多年的人生在今天全都必須得全盤否認,全都是拜眼前這兩人所賜。
「你有什麼話要說?我給一個說話的機會。」他微昂頭睨著他,這會兒眼裡再無半分溫情,有的只是說不出來的高傲與冷然,這是他從未在寧木森面前展現的一面。
寧木森伴隨年復這麼多年,從未聽過他用居高臨下的口吻與他說話,就算惹他不高興,他也只會板著臉表達情緒,從來不會這樣的。
「說話!」年復大喝一聲,這表示他已出離憤怒。
這一聲巨喝,讓躲在暗處準備幫忙祖母的年行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大伯父發作起來真的很可怕,目光看向祖母年馮氏的老臉上神情黯然,頓時知道這已經不是他能插手的。
手往後一擺,他示意所有人按兵不動,這會兒他絕不能引火燒身。
身處這暴風圈中的寧木森卻是險險要崩潰,顫抖著唇,蒼白的臉一垮,「侯爺,我都可以解釋的,我都是聽從老夫人的指示,當年他拿我娘的性命來威脅我,真的,侯爺,你要信我……」
「寧木森,你在說謊,當年是你毛遂自薦地找上我,說你可以令年復愛上男人,這些話都是你說的,你還好意思狡辯?」年馮氏當即反駁,「年復,我說的都是事實,你被他騙了這麼多年,我這當繼母的真的沒有害你……」
「你住嘴。」寧木森惡狠狠地看向這個老虔婆,「你才是一心一意要害侯爺,無非就是兩眼盯上這個爵位,你才是惡毒的老妖婆,」兩眼看向年復,「侯爺,你別聽他瞎說,我真的沒有與她合謀,是他逼我的……」
話還沒說完,寧木森就遭到年復狠狠一踢,頓時倒在地上,沒有血色的唇角有一縷鮮血流下,胸口一陣疼痛,忍不住咳起來,看起來越加狼狽。
年復蹲下身來,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將他提到自己的面前,「寧木森,到了這步田地,你還你騙我?如果你說實話,我還會放過你,可你讓我一再失望,你說我還會放過你嗎?」
「侯……爺……」寧木森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來。
年馮氏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心頭直跳,年復連寧木森都容不下,更何況是自己?此時她握緊手中的信,這都是不能讓人發現的,狠狠心,她張開嘴想將這些信都吃下去,這樣就沒有憑證,自己還可以賴。
一直都有緊盯年馮氏的年徹,微瞇雙眼,把玩在手上的小石子射出,帶著暗力的小石子打中年馮氏的手腕,一陣酸麻襲來,手中的信件立時掉落地下,她急忙彎腰想要將其拾起。
這段時間老了許多的她手上滿是皺紋,就這樣的手被人踩在腳下,又是一陣疼痛,她表情一僵,看著那華麗的鞋子,慢慢抬頭看去,年徹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出現在眼眶之內。
「急什麼?讓我瞧瞧都寫了些什麼?」他冷笑緩緩地道,看到年馮氏努力抽回手,還要鍥而不捨地去撿那信,腳下一用力,真個將年馮氏的手骨踩碎,年馮氏痛叫出聲。
毫不留情的年徹將年馮氏一腳踢飛,然後著暗衛捉住她,彎腰撿起信一一看起來,不看猶可,一看臉上連冷笑也掛不住,這老女人比想像中要惡毒百倍,哪怕早已猜到知曉,仍不如親眼看到這實打實的證據。
他走近慢慢站直的父親,將信遞給他看,「爹,你看看?這老女人與寧木森做的好事,他們居然給祖父下毒,還將初晴推落冰窟窿,這就是你曾經寵愛過的寧木森做的好事。」語氣中忍不住帶了幾分譏誚,這些都是無法原諒的事情。
年少的他看多了父親對寧木森的好,那是他身為兒子求也求不到的,若非他是年家的繼承人,只怕他也換不來父親一次的回眸。
寧木森在聽到年徹的話後,兩眼滿是失望,眸子裡不再有光彩,現在真相擺在眼前,他無法想像年復會如何對待他?全身都止不住地打冷顫。
年復一封封仔細地看著,裡面有他們關於計劃一次次修正的商量,竟是沒將年老侯爺與年初晴的性命看在眼裡,只有滿滿的一己私利,甚至有年馮氏建議寧木森用火燒死年初晴的惡毒主意,只是礙於現在的天氣,這個計劃不好實施,寧木森最終才沒有採用。
若換成是夏秋兩季,只怕年初晴早早就會化為一坯黃土,年復一想到那個嬌嬌俏俏地挽著他的手臂問她好不好的女兒,變成一具燒焦的屍體的樣子,那憤怒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忍不住目眥欲裂地瞪向寧木森。
寧木森縮著身子,不敢與年復對視,他承受不住他眼裡的輕蔑以及鄙視,這都是能將他徹底擊垮的存在。
「爹。」年徹催促地喚了一聲。
年復這才將信一一折好,他的動作看似很慢,只有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在這緩慢的一刻他早已有了決斷,不再猶豫,他下令將這兩人押回永定侯府處置。
「侯爺,世子爺,有人在聽牆角。」暗衛現身,提著抓到的年行上前道。
年行的臉上也是血色盡失,這些個暗衛行動迅速,他連逃走也來不及,這就被對方抓到手中。他不是直系繼承人,這些個暗衛從來都不將直系主子以外的人看在眼裡,哪怕認出他來,到了他們的嘴裡也與陌生人無異。
他們只認年老侯爺、年復這永定侯、世子年徹、世子夫人喬蓁,就連盛寧郡主也不是他們效忠的對象,只因當年年復並沒有認可她,至於其他人一概不看在眼裡。
「你們放開我,大伯父,大哥,我真的不是有心聽牆角,」年行忙分辯,腦海靈機一動,「是……是祖母讓我在一旁給她把風及壯膽的……」
他把一切都推到祖母身上,暗中更是給年馮氏打眼色。
年馮氏看到被揪出來的孫子,一陣心疼,這會兒只能棄軍保帥,忙道:「這不關行哥兒的事,是我這祖母逼他做的。」
年復與年徹父子倆對視一眼,事已至此,他們是不可能完全再信任三房的人所說的話,半晌,年復才道:「將他們都押回去。」
年行的表情一僵,萬萬沒想到大伯父此刻是半分情面也不講。
府裡等候的盛寧郡主與喬蓁都有幾分心焦,不知道這次能否一次性將這一窩人都抓起來,寧木森身邊的心腹小廝經過這麼多天反覆用刑,已是開口招出一切,惹得盛寧郡主怒火中燒。
而年老侯爺身邊的小廝侍女經過一一排查與用刑,從那種似乎人人都可排除在外的景象中找到了給老侯爺下毒的人,矛頭一一指向年馮氏與寧木森。
「娘,大嫂,你們坐一下吧,爹和哥一定能將他們押回來。」身體還虛弱的年初晴在侍女的攙扶下從裡屋走出來,那小臉瘦得只剩皮包骨,更顯得眼睛大大的,好在那雙大眼很是靈動,這才看起來沒有很糟。
盛寧郡主轉身抱住女兒,摩挲她的秀髮,「你身子還沒好,出來做甚?太醫吩咐要好好養一段時間的。」
喬蓁也道:「小姑,婆母說得沒錯,這身子傷了元氣,可不是開玩笑的。」在古代,可沒有什麼抗生素可用,一個風寒就可以要人命,所以看到年初晴的病情好轉,她才徹底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更是按周大夫開的藥方子,全用上最好的藥,就是希望小姑娘可以再度蹦蹦跳跳的。
年初晴扁著小嘴,「別再叫我躺著了,我躺得骨頭都要痛了。」
她早已醒了好幾天,免得打草驚蛇,所以她一直都在屋子裡,連門也沒邁出,周圍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侍候,早就是乏味至極。
至於落到冰窟窿的經過,她只能講到自己看到寧木森似乎要幹壞事,才跟在後面的,至於是何人推的她,她也沒看到。
這樣的話並不能證明寧木森有罪,只能提供一個方向,年徹與喬蓁這才完全鎖定住在寧木森的身上,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做過就會露出馬腳來。
「怕了你了,」盛寧郡主輕刮女兒挺立的鼻樑,「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娘,別硬撐著。」
年初晴點點頭。
喬蓁看著這對母女的互動,只覺得頗為溫情脈脈。
此時,有人急匆匆地進來稟報,「老侯爺醒了……」
這些天靠獨參湯吊命的年老侯爺最終是挺了過來,盛寧郡主與喬蓁都急忙過去,因為周大夫正在醫治老侯爺,所以她們才迴避。
年老侯爺同樣也瘦得皮包骨,精神頭並不太好,但說話已是有文有章,一旁的兒子兒媳與孫子孫媳們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侯爺的健康畢竟是他們最牽掛的事情。
當年復與年徹父子回來,聽到老侯爺清醒過來的喜訊,都急忙過來探望。
年復看著白髮蒼蒼的父親,一陣心酸,忍不住跪倒在父親的面前,「爹,是兒不孝,才讓那些個賤人害了您,如果您有個三長兩短,兒萬死不足以謝罪……」忍不住捶地痛哭。
一向要強的年復從來沒有當著人的面有這舉動,如今這樣,更令人感到他內心的悔恨與痛苦,自責與辛酸。
年老侯爺顫微微地讓年徹扶著他下床,親手扶起自己的嫡長子,「這如何能怪你?你也不知道他們的惡毒與無恥,快起來吧,地上涼。」
年復抬頭看向寬容的老父,一直以來最為包容他的父親,哪怕他再如此荒唐,他都沒有放棄過自己,從來沒有一刻感覺到自己前半生是如此愧對父親,「爹,兒今後必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不然就必定天打五雷霹。」
聽著兒子的誓言,年老侯爺從沒覺得心如此甘甜過,這表示著兒子會痛改前非,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好好好,往後好好與你媳婦過日子。」
年復忙不迭地點頭,忍不住看向盛寧郡主。
盛寧郡主卻是立刻轉頭看向一邊,笑話,她又不是他爹,哪有可能痛哭兩句,她就原諒的?這都是癡心妄想,尤其想到那天他用狠話來威脅自己,她就恨得牙癢癢的。
別說他不是非她不可,她才是那個不需要他的人。
年復的眼神一黯,依他對妻子的瞭解,她怕是不會那麼輕易地原諒自己,罷了,既然有錯的是他,他待會兒低頭向她賠禮認錯,應該就能和好如初。
他想得很美好,卻不知道現實會很殘酷。
年徹道:「既然祖父已經醒過來,那兩人也該處置才對。」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仍笑得溫和的三叔父年咎,不知道他待會兒該如何面對祖父以及一家人,但再也不能成為寬容年馮氏的前提。
年復冷酷道:「等人齊了,就解決這事。」
一再的寬容成為了罪惡升級的溫床,實在到了不能再容忍的地步。
威武侯與妻子馮蘭氏接到年家的信後,趕緊就往永定侯府來,一路上,夫妻二人都氣得鼻孔要歪了,這老姑奶奶果然是禍家的主兒。
「侯爺,我們絕不能再心慈,她已經害得我們的兒子沒得襲爵,我現在是提到她就要咬牙切齒。」馮蘭氏怒道。
威武侯不作聲,只是握緊的拳頭發出聲音,顯示著他也到了零容忍的邊緣,年馮氏這次是將他所有的耐心都耗盡了。
因而這對夫妻到達永定侯府,看到年家眾人都早已端坐著等他們,頓時覺得自家臉面全失。
年馮氏祖孫二人與寧木森都被押了上來,三人都掙扎著。
年咎這時候才知道這涉及到他的家人,忙起身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年復將一沓信交到他的手中,「三弟,你自己看看吧。」
年咎接過,心裡止不住地打鼓,這信才看了一半,他就兩眼大張地跌坐在椅子裡,隨後不可置信地看向母親,「娘,你真的做過這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年馮氏無法回答兒子的質問。
年老侯爺定定地看著年馮氏一眼,「我娶了你,一直待你不薄,對正妻該有的禮遇我都有了,你卻是這麼對我?那是我的兒子,你怎麼能做出那樣豬狗不如的事情來?」最後的話說得極為痛心,其實他也對不起兒子,只因娶進了這個禍國亂家的女人,才會導致了今天的局面,他責無旁貸。
「老侯爺,你說這樣的話不誅心嗎?」年馮氏看向年老侯爺,「為人繼母甚艱難,不敢打不敢罵,就是怕別人說一句繼母惡毒,我忍了多少年,你可知道?只因他佔去了名額,我的兒子連繼承權也得不到,我甘心嗎我?」
「娘,你從來不問問我,那是不是我要的?」年咎大聲地打斷年馮氏的自述,「你讓我如何面對父親,如何面對兄長,如何面對侄兒侄媳,如何面對侄女,這些你都想過沒有?你只知道你的不甘,你的痛苦,可有想過我?」
這一聲聲的質問讓年馮氏閉上了嘴巴,她辛辛苦苦謀算的一切都不是兒子想要的,到頭來她裡外不是人,這真真是始料未及。
「你只知道你的不甘,可我有架著你的脖子讓你與我成親?」年老侯爺冷笑道,「這婚事是如何來的,你比我清楚,嫁進來的那一天起,你就知道你不是嫡妻元配。」
年馮氏止不住地嚶嚶哭出聲來,幾十年了,挖空心思算計一切,她到底得到了什麼?
小馮氏卻是奔向兒子年行,「行哥兒與這事無關,你們不能罰他。」
「娘,你救救兒子,兒子真的是不知情,這一切都與兒子無關……」年行膝跪著爬向父親,「爹,兒子真的是冤枉的……」
年咎沒有理會長子的哭喊聲,現在他已無法信任這幾人,到底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他哪裡還能分辯得出來?
年行暗叫一聲不好,老爹現在是不打算救自己了,如今要怎樣才能脫身?
喬蓁靠近年徹,低聲道:「這三叔看來不像冤枉的,我們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樣縱容他們,不然怕是要再讓別人弄ど蛾子。」
年徹握了握她的手,點了點頭,這年行確是不適宜再留在年家了。
年初晴憤恨地看向年行,這人真是假得噁心。
威武侯滿臉的痛苦與尷尬,這姑姑已經成為了馮家的恥辱,若是不處決,馮家的姑娘日後只怕無人問津。
「年家要如何處置年馮氏,我們威武侯府都沒有意見。」
威武侯府這時候的表態讓年馮氏的表情迅帶垮了下來,這表明她這次再難逃出生天,思及此,她整了整衣領,「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與行哥兒無關,他只是孝順我這祖母罷了,要如何處置,我也隨你們……」
「別說得如此大義凜然,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年復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年老侯爺,「爹,送年馮氏上路吧。」
這話一出,眾人並沒有驚訝的表情,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年馮氏再回娘家也是不妥,威武侯府不會再收留她,只有一死,才能洗清她犯下的罪孽。
年馮氏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是真的攤到頭上,還是忍不住全身發抖。
年老侯爺連看年馮氏一眼也沒有,點了點頭,「她死後沒資格入我年家祖墳,這早已是說過的話,」看到馮家也表示不會讓年馮氏葬在馮家祖墳,又再道:「既如此,就落在亂葬崗吧。」
年馮氏的眼睛瞠大,她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老侯爺,你不能這麼狠心……」
年復懶得再聽她說話,揮手示意僕人拖她下去,「已備好了毒酒,留你一條全屍已是我的恩德了。」
年馮氏被堵上嘴巴拖走。
在另一間屋子裡面,卻有人在等著她。
周大夫看到年馮氏被拖進來,搖了搖手中的毒酒,「這可是侯爺讓我調配的,服下後,保證會讓你像螞蟻在血管爬一樣癢痛,全身潰爛而死,全程只需十個時辰即可。」
年馮氏一聽,哪還顧得上別的,她不要接受折磨再死去的痛苦,給她一個痛快好不好?只是沒人再聽她的,口中的布被扯開,毒酒被強灌下去。
死亡的恐懼籠罩著她,周大夫恐嚇的話在耳邊響,她已是精神崩潰,沒一會兒,就慘叫出聲,那種癢痛讓她痛苦到了極點……
周大夫只是微笑著站在一旁看著年馮氏的垂死掙扎,還摸了摸下巴,「嗯,藥性還需要再加強才行……」
正堂內的氣氛還是沒能緩過來,小馮氏一臉的蒼白,與兒子有得一拼。
威武侯與夫人馮蘭氏起身告辭,再坐下去他們只覺得臉面盡失。
「且慢。」
夫妻二人把目光都看向出聲的盛寧郡主,不知道她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
盛寧郡主緩緩起身,走到小馮氏的面前,指著她道:「把這個人領回去。」
「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做錯了什麼,你這是公報私仇……」小馮氏沒想到這大嫂會在此刻發難,兩眼看向丈夫年咎,要他為她辯駁幾句。
年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妻子是什麼貨色,他還能不清楚?以前是為了兒女設想,所以才一再容忍她,可看她把兒子都帶歪到哪兒去?「明天我就讓人送休書去威武侯府。」
「爹?」兩兒一女都喚出聲來。
年咎仍是沒有再改主意,家不靖則不寧,他這回捨了臉面也要絕情一回。
威武侯道:「這不合常理,我妹妹並沒有做錯什麼,你們要休她回娘家絕對不行。」
「對。」馮蘭氏也出聲支援丈夫,這樣一來,他們馮家的名聲徹底臭了,這如何使得?
喬蓁輕聲道:「要證據有何難?原本婆母只是想給你們留點顏面罷了,所以才會這樣輕描淡寫。」
她一使眼色,凝雁就會意地下去。
小馮氏的心猛地在跳,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沒一會兒,帶過來的是年馮氏的侍女,只見到那侍女跪下行禮後,從袖口掏出一物來,立刻就由人呈到年老侯爺的面前,那是一封燒焦的書信,只有落款與幾個大字還能看得清楚。
年老侯爺看到信中有自己的名諱還有下毒等幾個字眼,然後落款卻是清晰不已,正是小馮氏的名,也是她的字。
他抿著嘴將信交給凝雁,然後由她再呈給年咎過目,最後落到威武侯的手中,這信十分的沉甸甸,這對姑侄都幹了什麼?這是給馮家抹黑啊。
盛寧郡主冷笑一聲,「威武侯,我算是給你們夫妻顏面了,沒將這事鬧上衙門,不然有個給公爹下毒的媳婦,你們家的女兒怕是在人前都抬不起頭來。」斜睨了一眼小馮氏,「所以讓你們帶她回去,真真是再仁善也沒有了。」
威武侯這會兒也說不出話來,不用人再說,他粗魯地扯過妹妹小馮氏就疾步離去,小馮氏一路掙扎一路痛哭,可都掙不開兄長有力的手腕。
馮蘭氏也感到沒臉見人,趕緊跟上丈夫的步子。
除了年行,年衡與年初潔兄妹倆一路哭著一路追出去,這人再不好也是親娘啊。
年行怔愣在那兒,他到底還是太嫩了,鬥不過大房這一家子,下一個就輪到他。
年咎雙眼失神地癱坐在椅子裡,對於這些事他早已麻木。
年徹面無表情道:「三叔父,哪怕再往你心上插一刀,這話我還是要說,確實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說三弟也參與了這一起事件的策劃,不過慎重起見,三弟還是不要留在主宅為好。」
這等於是將年行放逐。
年行兩眼看向這個大哥,他到底還是不放過自己,如果是大伯父說的話,他還能痛哭搏搏同情,換成這個冷面大堂哥,一切皆沒有可能。
「我沒有意見。」年咎兩眼無神地道,「把他送到鄉下去吧,這一輩子,都不允許他再回來。」
「爹?」年行上前抱住父親的腿,「你不能這樣,看在我們的血緣上,你救救孩兒……」
年咎不為所動。
「那這事就這麼定下了。」年徹冷酷地道,著人將這三堂弟拖下去,如今不再是講情面的時候,面向父親,「爹,這賤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寧木森看著三房的悲劇一一上演,心裡早知道自己躲不過,他也沒有再求饒,兩眼定定地看向年復,「侯爺,我不求開恩,只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就不枉我們相識相愛一場……」
「我呸!」盛寧郡主不屑地說出這不雅的詞彙,「聽得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相識相愛,想想都可笑至極。」
年復有幾分不自然地看了看妻子那嘲笑的嘴臉,其實他也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真不能理解自己當年是什麼眼光,這樣的貨色也在一起了二十多年。
這回再處置寧木森,他再也沒有了半分猶豫,「要個痛快?只怕我不能答應你,」看到寧木森的身體一僵,他再度冷然道:「你把我的女兒害得這麼慘,不讓你還回來我枉為她的父親。別再說什麼相知的話來,其實我聽了很噁心,我年復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
這是最能打擊寧木森的話,他將二十多年來的情都全盤否認,他的心底再也沒有他立足之地,留下的只是噁心與悔恨,他的情,他的愛,都通通付諸流水……
「既然要處置就快點。」盛寧郡主催促道,看在他還想到女兒的份上,她到底還是看了年復一眼。
年復點點頭,手一揮,立即有人去做準備。
過了春節,這雪是下得越來越稀,這一天,天氣陰沉,雪花再度飄撒。
下人很快就鑿了一個冰窟窿,只容一人的身型,很明顯是為了寧木森量身定造的。
站在岸上看的年復一聲令下,被剝了外衣僅著中衣五花大綁的寧木森就被丟進了這個冰窟窿裡面,刺骨的冰冷之水浸在身上,刺激得他連喊叫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一會兒後,他被提起再緩了一口氣,很快,就又再度扔進冰窟窿裡面,週而復始,他在痛苦在輪迴。
年復只是板著臉看著,手卻是摸了摸女兒的頭頂,一抹歉意與愧疚浮現在眼底,「晴兒,爹對不住你。」
年初晴對於寧木森的慘狀,半絲同情也湧不上,這人真惡毒,她可是巴不得他早死。等聽到父親這句話,她抬頭看向父親的臉,「爹,我從來沒怪你。」
聽了女兒這樣的話,年復更是愧疚得無以復加,這都是他識人不清的錯。
盛寧郡主卻是半分感動也無,她才不是女兒,只一句好話就全部原諒,一把從年復那兒將女兒拉回來,「得了,我也沒興趣再看這人,年復,我可醜話說在前頭,等他氣絕了,抬出去讓狗吃了,別髒了我的地盤。」
說完,拉著頻頻回頭的年初晴,盛寧郡主揚長而去。
年復的嘴角一陣抽搐,只有冷風拂過他的身子。
一旁的喬蓁一臉同情地與年徹道:「我看公爹要挽回婆母的心,怕是很難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