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蓁也沒想到會有這麼戲劇性的轉折,在跪下接聖旨的時候,她仍有幾分不太相信,當時若非盛寧郡主拉她起來,她仍在怔愣中。
她居然被封為公主?連她自己都要嘖嘖聲了,這堪稱最為離奇的一件事。不過心下細思,也明白這所謂的公主名號也不過是大魏皇室牽制她的籌碼,想來接受的她還是頗為吃虧。
不然像現代那樣,她這所謂的聖琴之主那可是惟一的「人才」,各國高層都還盤旋在衛京城,她就算待價而沽,也不愁沒有市場,當然過程也極凶險就是了。
至於賜下的府邸,她也沒選別的,而是要回了當初大房被查封的房子,她想著喬維與四叔父都住在那兒,將來要見個面也容易些。
老皇帝當時倒是頗訝然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女子卻是個不忘本的,他頗為滿意,至此才讚許地點點頭,隨後更是以她被封為聖公主,這府邸也不能太差,又下旨將喬家大房隔壁的一處空宅合併在一起,只要打通了府邸能更寬敞些。
有大房子誰不想要啊?喬蓁自然也是欣然跪下謝主隆恩。
在出了老皇帝的寢宮後,盛寧郡主拿過兩道聖旨仔細看過,沒有半分紕漏,這才放下心來,拍拍她的肩膀,「婚禮是急促了一些,不過你放心,我都給你安排好了,絕對會風風光光的。」隨即又是一聲大笑,「當然,我盛寧郡主娶兒媳婦哪能小家子氣無聲無息。」
年老侯爺也刻意看了看喬蓁,這是他第一次打量這個未來孫媳婦,倒是頗配得上孫子,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許,「你有公主這頭銜,也就不會有人多嘴,且寬心回府居住等待婚期。」
尚有半個月,這婚期已是最趕的,就是怕喬蓁肚子裡的孩子不等人,到時候顯懷了,足了月份再生傳出去也不是多好聽,好在皇上也不會允許有人瞎傳此事壞了喬蓁的名聲,所以他也安心了些許。
喬蓁一聽他話裡暗示的意思,俏臉上更紅了一些,不悅地瞟了眼年徹,現在好了,人人都當她是未婚先孕,她肚子裡哪來的餡啊?到時候她怎麼能生出個孩子來?
現在這沒有孕的事情又不能說出來,她自是略為苦惱,看年家人一臉喜氣的樣子,她這一盆冷水如何澆得下去?
年徹安撫地看了她一眼,「祖父說得是。」
盛寧郡主笑道:「這安胎嘛也是必要的,公爹放心,我自會遣人去照顧,絕對會妥妥貼貼的。」
年老侯爺這才滿意地輕撫鬍子,人老了就是想要兒孫滿堂,哪怕喬蓁是未婚先孕,他也沒有異意,只要這寶貝曾孫子健健康康地來到世上,他哪還有不滿足的?
順王爺咳了咳,盛寧郡主忙上前代替太監扶著她親爹,忙拍她爹的馬屁,「爹這回也是勞苦功高,女兒這廂謝過。」
「你少胡來一點,我就謝天謝地了。」順王爺瞪了眼女兒,這急巴巴地來跟他說她要添孫子了,差點害他被藥嗆死,還有比她更不孝順的女兒吧?隨後待他緩過一口氣,剛想問她哪為的孫子,她又扔來一個睛天霹靂,說她孫子命在旦夕,讓他這外曾祖父趕緊去救。
他身體不適,一向都缺席宮中大事,例如祭琴大典他就沒參與過,所以當時並不知道這未來曾外孫的母親來頭如此大,好在他先父曾有莫大功勞於這皇伯父,不然這指婚哪能這麼順利?
「爹!」盛寧郡主不悅地喚了一聲。
順王爺這才放過她,朝年老侯爺道:「我這女兒都被慣壞了,老侯爺見諒!」
「哪裡,郡主甚好。」年老侯爺自然知道不能在這親家面前數落人家的女兒,再說這兒媳婦是有毛病,可自家兒子也是問題一籮筐,哪好意思五十步說百步。
順王爺這時候才看向喬蓁說了幾句,喬蓁看到這老人家和顏悅色的,自然極恭敬地應聲,就今天看來,年徹的家人還算是頗好相處,不過她仍是不敢太放鬆,只怕難纏的她還沒見著。
年徹是巴不得趕緊打發掉這些人,留她與他說說體己話,故而輕咳數聲。
「這臭小子。」盛寧郡主知道兒子是什麼意思,無非是嫌他們這三個老東西礙眼了,不過罵歸罵,她仍是揮揮手道:「蓁姐兒要遷回府中,你且送她去神宮收拾東西。」
這放行的話一出來,年徹自然是趕緊應聲,就怕說遲了他老娘又改了主意。現在兩人名正言順,他一把拉住喬蓁的手,當即就告辭。
喬蓁被他拉著走,只能朝三位長輩揮了揮手,連禮都沒來得行,就被年徹拖走了,「你那麼急做甚?」
年老侯爺與順王爺聽到這遠遠飄來的嬌嗔聲,不由得面面相覷,最後搖了搖頭,反倒是盛寧郡主又笑罵了一句。
稍遲些才出來的鍾貴妃看到年家人喜氣洋洋的臉色,那唇角抿得死緊,辛苦一場什麼也沒撈到,想來都要嘔血。
「瞧盛寧那得瑟樣,不過是娶了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罷了,有什麼了不起。」跟在後面的太子妃羅氏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
「你懂什麼?」鍾貴妃斥責一句,「現在都為他人做了嫁衣,你怎麼還如此輕鬆?自己吃了虧都不知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要你當兒媳婦。」
太子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對這婆母越發厭惡,這老太婆趕緊死才好。
盛寧郡主微一偏頭,就看到鍾貴妃婆媳倆,遂挑釁一笑,然後在她們微怒的神色中才離開。
待回到神宮,喬蓁吩咐聽露收拾細軟,然後就拉著年徹進了內室,把那一眾宮女太監都擋在門外,待房門一關上,她就被年徹抱在懷裡吻上了。
她推了推他,「你急什麼?我有話要問你,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心底早就在懷疑是那顆紅丸惹的禍,不然她怎麼有疑似孕婦的反應?
年徹卻是打橫抱起她踱到床邊,將她放在床上,然後側躺在她身邊,「不過是略施手段罷了,只要能達到目的,這過程不重要,再說像祖父說的現在誰敢嚼你的舌根?」
喬蓁自然知道他說的在理,只是她現在被人說有孕,怎麼能接受得了?「到時候我怎麼生出個孩子出來?你都想過沒有?」這話她說得頗為氣惱。
年徹卻是假意摸了摸她的肚子,笑得萬分開懷,「這不需你操心,自有人會操心。」眼裡的光芒一閃,心底略有些疑憾,如果她現在真懷了孩子該多好。
喬蓁一怔,隨後想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眼簾掀了掀,看來她踏進年家,準備迎接新一輪的宅鬥,「你真壞!」抓起一旁的枕頭朝他扔去。
年徹一把接住,然後甩開,一個翻身壓在她身上,雖然沒時間給他們動真格的親熱一番,但有些湯水也行啊。
大魏接待外賓的賓館卻是氣氛一片凝重,喬蓁那驚艷的表現都給他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東陵國的玉申公主給那老嬤嬤蓋上白巾,這老太婆的死她並不傷心,頭疼的是到時侯如何向母后交代?她撫著額坐在軟榻內。
安郡王進來的時候看到這堂妹的表情陰鬱,「你這又是怎麼了?」
「你倒是好像萬事都沒發生一樣。」玉申公主嘲諷了一句。
「怎麼沒發生?我剛才打聽到消息,那個聖琴之主喬蓁不但被封公主,還被賜婚給年徹,這魏國的老皇帝手腳真快。」安郡王略有些不服氣,喬蓁嚴格說來與他東陵皇室應有淵源,現在還沒查清就便宜了人家,他還有氣沒處撒呢。
玉申公主一聽,眼裡的恨意更深,既生瑜何生亮,這喬蓁就不應該活在世上,她咬了咬指甲,現在她有聖琴傍身,旁人要對付她也不容易,真是丟了夫人又折兵。
安郡王也沒指望她回答,只是在看向她的目光時略帶了幾分探究,現在他的心下仍在起疑,看來他要會一會那個祈福神宮的大祭司冷夜,看看裡面是不是真有內情。
「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玉申公主感覺到他的目光,沉臉問了一聲。
安郡王聳了聳肩,表示她真多疑,然後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一出門,他朗的面容就沉了下來,背著手向外踱去。
喬蓁離開神宮的時候,筱微已是紅了眼睛,她拉著喬蓁的手,略有幾分不捨,相處數月,她早已把喬蓁當成是自家妹子。
「又不是生離死別,你哭什麼?」年徹不以為意地道。
筱微瞪了年徹一眼,「我哭什麼要你管。」
「你到時候可以來看我,我們要見面還有的是機會。」喬蓁安撫地捏了捏筱微的手,終究有幾分不捨。
最終,喬蓁還是抱著聖琴上了馬車。
如喬徹在月前所說的那樣,祭琴大典一過,這聖琴就是她的了,這琴與其放在神宮遭人惦記,不如歸了她保管更為妥當,老皇帝怕是這麼想才會讓她帶著聖琴離開。
年徹也跳上馬車,一進去,就讓她將琴撇開到一邊,喬蓁看他一眼,最後還是拗不過他,把聖琴放好,轉投進他的懷抱。
站在白殿的高處,冷夜目送喬蓁的馬車離去,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又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她終究與年徹要喜結良緣了。
待馬車看不到之後,他又站了良久,方才轉身向殿內而去,看到那之前十年如一日都放著聖琴的地方,他略微恍了恍神,如今那兒已是光光的,聖琴也終於隨它的主人而去了。
「師父。」筱微輕輕喚了一聲。
冷夜方才回神,看了眼這個女弟子,打量良久,終問出心底的話,「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年徹安插在神宮裡面的人?」他早已有了懷疑,只是為了喬蓁,所以才按下不去處理。
筱微臉色白了白,看他神情凝重,咬了咬下唇,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突然冷夜發力朝她攻去,她連設防都沒有,身子向後飛去撞到牆上,再滑落時已是嘴角流血。
她一聲不吭地將血液擦去,緩緩起身道:「謝師殺不殺之恩。」
冷夜只是略微懲戒了一番,看都沒看她,直接越過她恭敬的身子,隨著他的遠處,只是飄來一句話,「神宮往後就交給你。」
筱微愣了愣神,還不來及多問,再回頭看去時冷夜已經走遠,他這是什麼意思?略斂了斂眉,她壓下心中的疑問與狂喜。
喬家大房原來的大門重新打開,不過半日功夫就被人弄得光鮮亮麗,大門的牌匾更是換上聖公主府這三個燙金大字。
喬家眾人都引頸眺望,其中最令人矚目的自然是剛中了秀才的喬維,身為喬蓁名義上的親弟弟,現在有個公主姐姐的他自然是水漲船高。
二夫人喬朱氏卻是感慨萬分,當日喬家三房最不起眼的姑娘,如今卻是活得最滋潤的一個,想到自己早逝的長女喬蕾,心下越發酸澀,如今看人起高樓只怕也是這般心情。
尤其是看到喬蓁此時回來的浩大聲勢,與當日更是不同而語,她眼裡的妒意越發明顯。
四夫人喬李氏看到二嫂的失態,輕撞了一下她的手肘,「二嫂就這麼看不得蓁姐兒好嗎?」
「弟妹可別給我安帽子來戴?」二夫人喬朱氏忙道,現在她也怕別人說她的閒話。
「那就臉上收斂一點。」喬李氏提醒了一句。
喬朱氏這才收起臉上過於豐富的表情,神情漸趨平靜地迎接喬蓁越發近的儀仗。
喬蓁微掀車窗簾看向越來越近的喬家大門,這門上早已改掛了牌匾,這時候她想到一句話,衣錦還鄉,看看兩邊護衛的御林軍,想想還真是,不禁搖了搖頭。目光看快就看到了那不遠處騎在馬上的年徹,一出了皇宮他就出了馬車騎到馬上,心底瞬間漾滿柔情。
「恭迎公主大駕。」
喬家的眾人在看到喬蓁被年徹扶下馬車的時候,立即下跪叩見。
喬蓁鬆開年徹的手,忙過去扶起喬維,有好幾個月沒見,她早已是思念地眼含淚花,兩手在他臉上輕撫,比了比身高,有幾分哽咽地道:「維哥兒長高了,姐姐這回都要仰頭才能看到你。」
喬維也跟著眼睛濕濕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只能相看淚千行,最終擠出一句話,「我都有按你說的拚命吃,哪能不長高?」
喬蓁的手輕輕地撫了撫他的頭頂,好一會兒才止住激動的心情,目光看向喬家眾人。
對於二老爺夫婦她沒有好感,可對這四老爺喬健平夫婦,她的感情自然不同,鬆開弟弟,越過二老爺與二夫人,她趕緊扶起四老爺夫婦,「四叔父不用如此多禮。」
「這是要的,禮數不可廢。」喬健平掩不住臉上的喜意,「你祖母聽聞時都樂得多進了一碗飯,這可是我們喬家最大的喜事。」
喬家這一代已經完全是沒落了,沒想到祖上積德,竟出了喬蓁這麼一個外姓公主,更是許配到頂級權貴豪門世家,這足以令喬家人走出門也能抬頭挺胸滿臉自豪。
喬蓁心下一轉思,也明白了喬家眾人大陣仗迎她的根由所在,遂也沒再說些客氣話。
二老爺的臉上完全是青紫色,他可是在場的身份最高的長輩,喬蓁這是當眾給他難堪,只是現今不同往日,他可不敢隨意呵斥喬蓁,只得滿肚子氣地跪在那兒。
半晌,在二老爺夫婦臉色變得更難看之際,才響起喬蓁略冷淡的聲音,「都起來吧。」
他們才顫微微地直起身體。
年徹沒有上前去搶喬蓁的風頭,當初她在喬家處處被人為難,現在出一口氣也是在所難免,待話說得差不多,他才提醒喬蓁還是進屋說話為好。
喬蓁也點了點頭,今日她是主角,自當是第一個邁進這聖公主府,只是看了一眼,庭院還是那座庭院,只是大房曾在這兒生活的痕跡都被抹去了,不過半日功夫,皇家內務府的人手腳真快。
只見處處都透著皇室的氣派,帳幔用了黃色,而府裡的雕樑畫棟更是賞心悅目,比起昔日鎮西伯府的榮耀有過之而無不及。
二老爺與四老爺也是第一次進來看,兩人心下都在苦笑,這是榮辱真不是同一番滋味,地下的先祖也可以瞑目了。
喬蓁與家人久別重逢,年徹也沒過多地霸佔她,而是送她平安回來後即離去,臨走還不忘安排人手保證她的安危。
夜幕早就降臨,年徹的馬卻沒有朝永定侯府奔去,而是直接就去了另一處。
迎接使臣的賓館,西涼國太子阮星宇在看到進來的人時,靠在軟褥上的他揮退身邊的女人,而是冷冷一笑,「年世子真是好手段,為了抱得美人歸,本太子都被你利用了一番。」
坐在另一邊搖羽扇的北冥上官宰相也是意味深長地一笑,他一向懂得明哲保身,當喬蓁彈奏聖琴的時候,他就識趣地停下了推波助瀾,與聖琴抗爭,天下幾乎沒有可匹敵的的武器。
年徹只是微微一笑,這笑容看在某些人的眼裡自是礙眼得很,某太子的冷哼聲更為直接。
「不過是你情我願的合謀罷了,太子殿下與上官宰相也沒有損失。」他進來後就找了個位置坐下,正好三家分庭抗禮,氣勢各不相讓。
「年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女人是聖琴之主?」西涼太子阮星宇當即火爆地問出來。
年徹攤了攤手,半真半假地微挑眉,「我也與你一樣吃驚。」
阮星宇與上官飛鴻都信他才有鬼,只是想到當時收到來自大魏的信息,想來都是這年徹搞的鬼。
「你就不怕我們將此事稟告給魏國的皇帝知曉?」上官飛鴻輕笑了笑,話說得並不重,但裡面威脅的意味漸濃。
年徹卻是笑出聲來,隨後笑容一收,挑眉聳肩道:「上官宰相若是以為這樣更好,那請便,我可不太在乎。」
他的祖父年老侯爺為什麼地位如此超然,那都是在沙場上用血汗換回來的,年家在軍隊裡的號召力一向不弱,至今尚有一隻強悍的年家軍,而這才是大魏的老皇帝忌憚的。
年中的將領有部分都是年老侯爺的部下,年家從來不會放過有能力之輩提拔起來,一如他對章京的看好。
在他進行這個計劃的時候,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當然會出現什麼後果,他焉能不知道?
阮星宇與上官飛鴻都暗罵了一句,這次的鎩羽而歸他們只能自認倒霉。
看到年徹起身離開,他們的臉色都一沉。
那個聖琴之主名叫喬蓁的女子,都在這一刻牽動他們的心,哪怕她即將為他人婦,只不過兩人都是老狐狸,沒有人會真的說出口。
上官飛鴻回到自己下榻的房間,看到出現的人,「如何?」
「宰相大人,神殿果然有派人到衛京來,據說他們殿主為了要替神殿的弟子討公道,把矛頭對準了那叫喬蓁的女子。」
北冥神殿從來都是獨立存在的,殿主更是神出鬼沒,北冥皇室剿過幾次都是無功而返,最後在北冥國就有這麼一股不亞於皇室的存在。
「攔住他們。」上官飛鴻冷聲道,「準備筆墨。」
他打算與北冥殿主做一筆交易,若非是一向都有監視住北冥神殿的舉動,只怕還發現不了他們的行動。
與此同時的連永也在當天就收到喬蓁被賜婚的消息,他的神色不禁陰鷙起來,現在這個女子隨著名聲傳遍各國,離他是越來越遠。
「那方面進行得如何?」
「回主子,還算順利,只是一時間沒那麼快見效果。」屬下聽到他問,立即回覆。
連永揮手讓他下去,在屋子裡輕輕地踱著步,他得想想下一步棋如何走才對?
年徹在離開賓館的時候還去見了安郡王,這個似大男孩般的男子還是笑得那樣無心無肺,似乎沒將勝負放在心裡,只是朝他微微一笑致意,「還沒恭喜年世子就要當新郎倌了,這可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
「謝過郡王的恭賀。」年徹也沒含糊地應聲。「到時候來喝杯喜酒,如果你不急於回國的話。」
兩人都看著對方,重新打量一番。
半晌,安郡王笑道:「我自然要叨擾一番了。」
這些個暗流洶湧,喬蓁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現在算是重獲自由身,算有得有失吧,她也就不去想太多,不過暗中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送走喬家諸人後,她就直接任命聽露暫打理內內外外的事情,然後跟過來的映夏與含冬算是熟人,自然暫時安置在她的院子裡。
至於秀娘與寶妹她沒讓她們過來,秀娘會理賬,可以為喬維分擔一二,到她身邊來是大材小用了,墨硯本就是喬維的人,她更不可能要過來。
臨到夜裡,她剛要躺下,感覺到屋子裡有人,沒驚動聽露,她輕喝一聲,「誰?」
「是我。」
隨著熟悉的聲音,冷夜的身影慢慢自屏風之後現身。
「大祭司,你半夜三更不睡,闖進我的寢室有何企圖?」喬蓁一把將聖琴攬在懷裡,戒備地看著他,如果他稍有異動,她絕對會加以反擊。
冷夜的臉上有抹苦笑,她就不能與他好好說說話嗎?「我來不是要對你有不軌的,而是來向你告別的。」
告別?
喬蓁驚愕地看著他,他這是開什麼國際玩笑,還是又在玩什麼新把戲?
她眼裡的不信任到底刺痛了他的心,沒再上前,而是孤身立在那一方天地中,「聖琴歸你,神宮早已名存實亡,我已向陛下請辭了,今日夜裡就會出衛京城,所以才會來說向你辭行。」
喬蓁的眼眸微沉,看冷夜的樣子真有幾分曲終人散的味道,她瞼了瞼眼眉,「你真的要走?」
「嗯。」冷夜點點頭,「我跟你說過我有我師姐的消息了,我要去找她。」從懷裡掏出一物,他連留戀也沒有就拋給喬蓁。
喬蓁伸手接過,藉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這一物上刻著繁複的花紋,正是祈福神宮的令牌,心下微愕,她抬眼看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用不著了,你且拿著吧。」冷夜道:「這是調用我親信的憑證,往後你就是他們的新主子,至於筱微,她一向與你交好,自然不會擋你的路。老皇帝年事高猜疑重,年徹到底是豪門貴公子,你還是多點憑證在手安心點。」頓了頓,「別拒絕我,就當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
喬蓁看著這樣的冷夜,竟是陌生得很,手裡的令牌似乎有些燙手,這份饋贈似乎頗有幾分沉重,一時間如燙手山芋般,留下也不是,扔也不是。
「我走了。」冷夜眼裡頗有幾分留戀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喬蓁喚他。
他轉身,微微詫異地看她。「我既已送給了你,那令牌就由得你處置,你若不喜……」
「冷夜,我不是在跟你說令牌的事情,如果你非要塞給我,那我留下也是可以的。」喬蓁的眼眸微微一沉,「你告訴我,東陵國的皇帝是不是我的生父?」這個答安呼之欲出。
東陵國的公主千里迢迢打著議和的名義到衛京來奪虎牌,除了這個之外,她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冷夜的臉色微微一變,這是他今夜聽到的第二句同樣的問話,這也是他一生都不能洗去的罪孽,若非因他之故,今日的她就會是東陵國正統的公主。
他艱難地點點頭,算是給了喬蓁回答,有些事他不欲多說,再一次轉身時,他只留下最後一句,「小心那個玉申公主。」
喬蓁卻是已經風中凌亂了,這回她才發現她的穿越穿大條了,居然給整了個私生公主的名頭來,這身子原主的娘可真是有本事,勾搭上的是東陵國皇帝,而她這身份現在卻是萬分尷尬。
若是老皇帝知曉了,她只怕會第一個被拿來祭旗,在屋子裡踱了踱步,事情也許不會這麼糟糕,她還有徹之。
心事一定,她就不再去杞人憂天,管他什麼東陵國皇帝,她與他除了血緣,幾乎沒有什麼親情可言,這樣的父親還不如那個喬老爹,至少他臨終前還記掛著她這個掛名的女兒。
窮在鬧世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這句話此刻十分貼合喬蓁的情況,她搬到這聖公主府不過是第二日,就有不討喜的客人上門來。
她帶著聽露才剛到正廳,就看到那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伯母一身粗布藍衣攜著一大家子人都在坐,還當自己是昔日的主子,指揮著丫頭端茶遞水。
大夫人喬陳氏不停地吃著桌上的點心,喝了好幾碗上好的茶水,而她的兒媳們也沒閒著,掰著桌上難得一見的水果就餵給懷中的孩子,一副沒吃過好東西的樣子。
不過才過了兩個月窮日子,喬陳氏就已然不記得昔日的作派,什麼教養儀態都靠邊站了,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聞過葷腥了。現在聽聞喬蓁發達了,獲得個勞什子的聖公主名號,她當然少不了要來討要一番好處。
喬紀與喬繼這兩個大男人卻是在細細地品茗,自從搬了了四房,他們在外開支初時不懂得收斂,連媳婦的嫁妝都敗得七七八八,其中更有被人騙去的,人窮了志就短。
昨晚一大家子合議了一番,就決定要來找喬蓁。
喬陳氏一看到喬蓁,忙笑著起身上前看著她,「蓁姐兒這麼一看真是不同昔日了,大伯母都不敢認了呢……」
「不敢認就不要認。」喬蓁冷哼一聲,越過她逕自往主位走過去。
「蓁姐兒,你可不能不顧你兄弟,你看看這麼大的府邸,你一個人也住不完,我們正好可以來幫你看看院子啥的,自家人肯定比外人可靠。」喬繼這昔日的二爺不要臉地道。
以前在府裡時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還能有美女可靠,可現在呢,沒有謀生能力,他除了自家那個婆娘外,竟是連小妾都賣了換錢花,已有許久沒聞過別的女人香了。
「沒錯,蓁姐兒啊,你可不能學那些個人一般,將兄弟往外趕。」喬紀這以前威風八面的長子嫡孫也跟著幫腔。
只要能巴上喬蓁,有個公主妹妹,再有永定侯府這個親家,還愁沒有好官職?
喬蓁接過聽露端上來的茶碗,輕茗一口,「大堂哥與二堂哥真是愛說笑,我這三房失怙的孤女哪敢勞駕你們來看家護院,這些個事自有粗人來做,你們哪來來就給我回哪裡去。」
「喲,蓁姐兒說這話不怕外人戳你的脊樑骨?」喬陳氏上前指著她罵,「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這樣的德行不怕我說出去讓外人亂傳?我跟你說,我這可是好聲好氣地與你說,你若不聽,別怪我這個當大伯母的不給你面子……」
「大伯母想要怎麼不給我面子法?」喬蓁冷笑一聲,「有本事就到外面唱去,我又沒封你的嘴,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竟在這兒叫囂,別讓我笑話你。」
他們去三房找喬維鬧過,喬維不買他們的賬,對著一個秀才,他們也沒轍,但喬蓁就不同了,她可是新鮮出爐的聖公主,名聲自然不能有虧,不然聖上動怒收回封號那就得不償失。
正正是自以為算中這點,他們才有恃無恐地上門準備拿好處。
哪裡想到喬蓁與那喬維一樣是軟硬不吃?
喬陳氏怒道:「你這是不遵長輩,目無尊長,我這就代替你爹教訓你。」上前舉起巴掌就要甩到喬蓁的臉上。
喬蓁一把抓住她乾癟癟的手掌,眼裡寒芒一閃,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大伯母,你還當我是昔日那個吳下阿蒙?任由你打罵?別拿著長輩的名號來說話,我認,你才是我的長輩,我不認,你又能奈我何?」
「哎喲,我的手……」大夫人的手被喬蓁捏得死疼死疼。
一旁的喬紀與喬繼看到母親吃虧,頓時就怒火上升,均挽起袖子準備給喬蓁一點厲害看,「你放開我娘——」
喬蓁鼻子輕哼,朝聽露一使眼色,聽露隨即大聲喊侍衛進來,沒一會兒,皇宮侍衛就衝了進來拔劍指著喬紀與喬繼這兩個膽敢威脅公主的人。
喬葉氏與喬周氏看到這一幕,頓時就嚇得臘臉更黃,自從家敗後,她們回娘家再也得不到歡迎,除了親母偶爾接濟一二外,更是看到兄嫂嫌棄的目光,現在想著可以翻身,哪知這聖公主府的侍衛都不是好惹的?
喬蓁將喬陳氏的手甩開,朝她冷喝道:「你給我滾,我這兒不歡迎你們,大伯母,別以為我是軟柿子好欺負。」
喬陳氏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她沒想到喬蓁會這麼強勢地讓她滾,頓時撒潑地在地上滾動,「我不走,這是我家,有本事你就將我弄死,喬蓁,我告訴你,這是你欠我的,我的蕊姐兒還死得不瞑目呢。總之你想讓我滾,我偏不如你的願……」
住在市井之地一段時間,喬陳氏昔日官家太太的禮儀都扔到了爪哇國,她現在越發恨著喬蓁,這老天不公,她的女兒死得不明不白,這喬蓁居然還當上了公主?這還有天理的?
她的嘴裡越發罵得難聽。
看到她撒潑,兩個兒子兒媳也各自對視一眼,均撒起潑來,兩個兒媳更是掐了一把孩子,孩子跟著哭出聲來。
場面極其的混亂。
喬蓁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這個喬陳氏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變得如此無賴實在出人意料。
這時,聽到消息的二房與四房並喬維都趕了過來,住得極近,到來也方便,初初看到侍衛刀劍對著大房一群人,他們還有幾分心驚膽跳,可是當看到大房人耍無賴的一面,他們均相當無語。
真不想承認與他們是一家人,說出去真是丟盡臉面。
喬維頓時氣怒上心,這些個人鬧不到他,就來鬧他長姐,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你們還要臉不?在這兒撒潑哭鬧把祖宗的顏面都丟盡了。姐,別搭理他們,把他們都趕出去就對了。」
「你敢!」喬陳氏大喝一聲,「我若出了這個門,就一頭撞死在這大門上,讓世人瞧瞧這所謂的聖公主是如何對待親戚長輩的?我就讓她名聲掃地,嫁不進永定侯府去,那可是我們蕊姐兒的未婚夫,何時輪到她?」
喬維頓時氣怒攻心,這個大伯母真個豁出去了。
「大嫂,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二老爺與四老爺同時出聲。
尤其是二老爺,還想著怎麼讓這侄女給自己陞官呢,哪能真看喬蓁倒霉?
「我說的是人話。」喬陳氏不要臉地回了一句。
二老爺上前一把拉起這個在地上撒潑的大嫂,「你給我回去,回頭我讓娘與獄中的大哥給你一紙休書,你就不再是我們喬家的長媳……」
聽到母親要被休,喬紀與喬繼這兩個兒子哪能坐視不理?他們忙一拳打向不設防的二老爺,一把奪回自己的母親。
「二叔父,你敢?」喬紀當即就怒喝,回頭看向喬蓁,「今日我們若被趕出府去,我……我就去告御狀,細數你這個聖公主的不是,大不了大家都沒得好處,喬蓁,你細思一番……」
「我不用細思了,有本事你儘管去告。」喬蓁強硬地道,她推開護著她的侍衛,冷睇這個大堂兄,嘴角一勾更是顯得芙蓉臉上寒霜密佈,「大哥,你信不信,你的人還沒有踏進公堂一步,還沒來得及滾一滾那以下告上必須要滾的釘床,我就有本事讓你永遠走不到那兒去。」
喬紀的臉色一詫,這個喬蓁是說真的?
喬蓁不去看他,而是走近喬陳氏,「大伯母也儘管去撞門自盡,我不攔著你,只是你死了,我就有本事讓你沒兒子送終,你不信地儘管試試?」這時她的手輕輕一拍,「都給我讓開,給這無賴婦人讓一條路。」
喬陳氏說要撞頭死那不過是威脅喬蓁罷了,此時看到人群都讓開,給她讓出一條道來,她的臉色頓時難看萬分。
半晌,她沒有動作。
喬蓁一把奪過旁邊侍衛手中的刀,扔到喬陳氏的腳下,嘲弄道:「怎麼?撞門太難?大伯母,自捅一刀更快一點,我也不怕你弄髒了我府裡的地板,對了,要不要我告訴你心臟大動脈在哪兒?」她指了指心臟上某部位,「這樣死得會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