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寒冷的早晨,喬府裡面原本最受寵愛的大姑娘被送到了庵堂去,喬蓁往喬老夫人的院子去的路上,正好與衣著樸素的喬蕊撞了個正著。
喬蕊冷冷地看著喬蓁,尤其是看到她氣色不錯,可見夜裡睡得極好,心中的嫉妒讓她險險又要抓狂,面孔因恨而扭曲,「喬蓁,別得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總會贏回一場的。」
「大姐姐哪只眼睛在看到我得意了?」喬蓁冷靜地道,「都已經這樣了?何必再執著呢?」
「別跟我說些道貌岸然的話,這讓我噁心。」喬蕊挑著眉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恨著喬蓁,她將無法再活下去,這已經是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惟一支柱。
一旁的大夫人厭惡地看了眼喬蓁,朝女兒道:「你跟她說那麼多廢話做甚?」
喬蕊的手摳進自己的肉裡,對母親的話充耳不聞,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喬蓁。
喬蓁不欲再與她相爭,朝大夫人欠了欠身立即帶著聽露離開。
大夫人看到女兒還想做出格的事情,一把拉住她,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還沒吃夠虧嗎?趕緊到庵堂去住上一段日子,等你祖母與父親的氣都消了,娘再接你回來。」
喬蕊沒聽母親的話,表情木然地被母親塞進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隨後就在喬老夫人的得力嬤嬤的強力壓持下被迫往庵堂的方向而去。
喬蓁到達喬老夫人的院子時,看到老夫人正氣得在床上躺著,她禮貌地相詢了幾句,老夫人隨即擺擺手,讓潤珠扶自己起身,正色打量了這三房的孫女半晌,看得喬蓁都要頭皮發麻了,方才道:「年世子是個什麼意思?」
喬蓁一愣,沒想到喬老夫人喚她來還是為了永定侯府,莫非她以前對喬蕊的疼寵都是假的?喬蕊前腳剛被退婚,年徹要上門提親也得等一陣子才順理成章,再說賬冊的事情還沒塵埃落定呢,遂道:「我還沒見著他,不知道他是何態度?」
喬老夫人愣了愣神,知道自己這樣操之過急很掉架子,好歹以前也官宦人家的女兒的出身,這些個虛禮還是知曉一二的,「是祖母一時心急了,想著他既然中意你,以前也給你下過庚帖,現在沒了你大姐姐擋路,一切會好辦得多。」說完長長歎息一聲,家門不幸啊。
越是這樣,她越不能放棄與永定侯府結親。
喬蓁上前安慰地給老夫人搓了搓手,「祖母,這兒女婚嫁的事情得講究緣份,孫女兒也不能把急著嫁人幾個大字貼在額上,這不是惹人笑話嗎?您老就別操這麼多心,好好地頤養天生才是,也讓我們這些孫輩好好孝順……」
聽著喬蓁這些個溫文細語,喬老夫人的精神頭明顯好了不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孫女比喬蕊那個不省心的好呢?這會兒她的眼裡滿是悔意,「祖母以前待錯你了,你可記恨祖母?」
喬蓁仔細想想,穿越而來,平心而論,喬老夫人待她還是可以的,喬錢氏的嫁妝也如數歸還了,只無奈這老祖母生了一雙勢利眼,現在在她急切的目光下,她也只能搖了搖頭。
喬老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現在這麼多孫女兒中,除了喬美人之外,就只有喬蓁是可塑之材。
祖孫倆說了一會兒的體己話,喬老夫人才放喬蓁回去。
一出了喬老夫人的院子,喬蓁也放鬆下來,這老夫人的身體都不硬朗了,還有那麼多心神管這些個事做甚?這古代的老太太一個個都是不想放權的,想著到死都把家族緊緊地握在手中才罷休。
剛走到秋華院的門口,就見到表哥錢偉豪正指揮著人擔擔抬抬,遂好奇地道:「表哥,這是做甚?」
「你回來得正好。」錢偉豪笑道,「這不,我是來給你送傢俱的,這可是上好的黃花梨打造的,結實得很,怎樣睡都壞不了。」
喬蓁的臉瞬間一紅,不知為何,錢偉豪這笑容讓她怎麼看都不爽,當即一把抓著這表哥的袖子拉到一旁,低語道:「表哥這是做甚?我又不缺傢俱使,更不缺床,你這不是浪費嗎?趕緊搬回去。」
「表妹還與表哥客氣什麼?」錢偉豪也一臉神秘地道:「這可是某人親自指使的,我敢不聽嗎?再者也是我們錢家的不是,以前給姑姑的傢俱莫說老化了,現都被人搶去了,讓表妹過得這麼寒酸,我與我爹都心裡愧疚得很。」
果然,還是年徹的主意,她就知道他這人騷包得很,遂有些牙癢癢地道:「他那人瞎說的,你聽他的做甚?」
「表妹這就不對了,」錢偉豪頓時抬頭道,「這可是世子爺對你的關心,別人家求都求不來,我這當表哥的樂見其成,表妹為何還要往外推?好了,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去指揮他們換下舊傢俱。」說完,不再顧表妹的反對,急急就進去院子裡吩咐起來,這表妹就是臉皮太薄。
喬蓁看到阻止不得,惟有在原地跺了跺腳,聽露卻是眼冒星星地急忙跟進去,與錢家表少爺一道佈置起自家姑娘的閨房。
喬維聽到動靜大,也出來看了看,一問清楚,只道舅家想得周到,對錢家越發親切起來。
倒是出來看熱鬧的喬芽看到那一件件價值不扉的傢俱時,恨得直咬手絹,「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有個滿身銅臭的舅家嗎?」
「好過某些人想有也有不了。」路過的聽露立即回嘴,「八姑娘站在這兒看,再羨慕都沒有用。」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喬芽怒罵。
聽雪和聽霧忙一把拉住想要開罵的八姑娘,勸著她趕緊回去,真得罪了七姑娘沒有好果子吃。
喬芽氣得一人甩一個耳光,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喬蓁想要找年徹理論幾句,無奈卻尋不到他的人,想來必是忙得很,遂只得把這事擱下,偏在這會兒聽到去找喬姚氏的人回來報道,說是還沒找著人,三夫人並沒有回娘家。
她的心裡頓時頗為不舒爽,惟有讓人繼續找,然後另一方面是那暗害喬維的人,雖然從語蓉那兒入手,終於抓到了真正給喬維藥裡下毒的是嬌蓉這侍女,無奈嬌蓉供出來的人並不是幕後真兇,現在如剝洋蔥的那般層層剝下,那知道幕後真兇的人仍在逃。
「別太急,你現在急也沒有用,這事情水落石出後,絕不能輕饒那壞心腸的人。」四夫人喬李氏安慰喬蓁道。
一旁的喬荏也停下做畫的筆,放在水中清洗了一會兒,「我娘說的是,七妹妹愁容深鎖也是沒有用的,來來來,看看我新做的畫,現在外面的人都在傳妹妹的詩,直說我們喬家又出了一個才女。」掩嘴一笑,「我那些詩社的社友們都直催我帶你去,好交流砌磋一番。」
喬蓁頓時滿臉尷尬,那首白菊詩又不是她做的,惟有訕笑道:「別人不知情的取笑我罷了,三姐姐也這樣,妹妹我這就家去,再不也敢到四嬸母這兒來坐了。」說完,做勢要起身。
四夫人與喬荏忙拉住她,四夫人更是朝女兒說了幾句,「你七妹妹臉皮薄,你怎還沒分寸地鬧她?若不是她那日機智,現在我們家中的名聲就堪慮了。」
喬荏忙又是道歉又是發誓的,喬蓁這才噴笑出聲,「我玩笑了幾句,偏你們還當真來著。」
「好啊,你這丫頭沒良心看著我在一旁著急。」喬荏故意鼓起腮幫子。
姐妹倆笑鬧了一陣子方才做罷,偏在這會兒,有下人來報,說是未來姑爺家來人了。
四夫人喬李氏一臉錯愕,非節非日的,這未來親家派人來是什麼意思?心底閃過不好的預感,忙讓人請到堂上去,顧不上與喬蓁說話,急急換了身衣物就掀簾子出去。
喬蓁笑著打趣道:「看來三姐夫是真疼三姐姐,這不又遣人送東西來了。」
喬荏臉色一紅,聽到別人提到自己的婚事,總會羞怯幾分。
「我要去看看,又送來了什麼文房四寶?」喬蓁笑著往前走,一把拉住喬荏,「三姐姐也一塊兒去看看,不知道三姐夫可有來?」
喬荏的臉皮是薄,平日裡也不是愛笑鬧的人,可到底是十六七歲的姑娘家,哪有不想自家未婚夫的?遂半推半就地被喬蓁拉走了。
姐妹倆還沒到正堂的後牆去偷聽,就聽到四夫人喬李氏的怒言,「親家這是什麼意思?兩家的婚事不是談妥了,現在又要退婚是為了哪般?你不說清楚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
與永定侯府的退婚不同,這回親自來的是喬荏的未來的婆母尤周氏,尤家倒也是書香門第,尤父與喬健平一般也是醉心於金石,兩家才會結成兒女親家。
此時的尤周氏臉色頗為不好,「本來我想著老爺與你家老爺是故交,才會與你家交親,可是你家出了敗壞門風的女子,我們可是清白人家,哪還能要得起你家的女兒?喬夫人,這婚事還是做罷吧,這樣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四夫人喬李氏氣得胸脯起伏不定,「尤夫人,你這不是歪打一把嗎?她大房姑娘做的孽,憑什麼要牽連我的荏姐兒?你也是女子,知道女子被退婚以後還如何能許到好婚事?你這不是在逼我們荏姐兒去死嗎?這事我堅決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家姑娘進門的。」尤周氏態度強硬道,語氣也漸漸不好,「你家的門風有問題,難道還要來禍害我家?這萬萬不可……」
「娘,這事情等爹回來再商議吧……」
喬荏的未婚夫尤信出聲勸說母親,對於退婚一事他有所保留,無奈母親一聽到外頭的傳言,頓時就坐不住了,直說娶了喬荏會影響他的科舉乃至仕途,要他絕不許學他爹那般無用。
「你懂什麼?反正這事我已定了,聘什麼人家的女兒不好,偏要個家中有名聲敗壞的女子,你是想氣死我好找山拜?」尤周氏這回的語氣更是急躁,當眾就訓起兒子。
四夫人看了眼一臉無奈的未來女婿,那氣又不打一處來,「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要退婚可以,讓你家老爺親自來說,否則哪怕親家母做主我也不認。」把話說得很死,尤家老爺與丈夫是好友,必不會輕易退婚,她依持的就是這點。
尤周氏的臉色也呈鐵灰色,她正是趁著自家老爺出門收購金石,方才覓得機會來退婚,哪可能真等自家老爺回來商量的?頓時站起來咬牙道:「你這是打橫來講,勢要把一個有問題的姑娘推給我們家嘍?喬夫人,我告訴你,你這是休想——」
喬蓁聽到堂上的唇槍舌劍,立即轉頭看向喬荏,「三姐姐,這婚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你可要頂住啊……」
喬荏卻是一臉的蒼白,她千小心萬小心,就怕行錯一步讓人抓到痛腳,現在到頭來還是要受到別人的牽連,連婚事都要保不住?一時心焦,她急得吐出一口血來,頭一暈,身子軟軟地倒向地面。
喬蓁忙扶住她,驚叫一聲:「三姐姐……」
這一聲驚叫,讓屋裡的人都立即奔了出來,其中一名長相頗為清秀滿身書卷氣的男子急忙過來幫著喬蓁扶起喬荏。
喬蓁定睛一看,立即認出來這就是喬荏定婚的夫婚夫,頓時臉上有幾分指責地道:「這又不干三姐姐的事情,她為了這婚事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你們這不是想要逼死她嗎?」
尤信的臉上頗為尷尬,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到喬荏的身上,只是身為兒子,母親的話不能不聽。
四夫人急色地過來查看女兒的情況,一陣兵荒馬亂後,喬荏才躺到自己的閨房內。
喬蓁忙讓人去把周大夫請來,自從喬蕊去了庵堂後,周大夫就被聘到了三房來專給喬維看身體。
趁著喬荏看診,喬蓁走出來時看到尤信一臉的緊張來回地張望,旁邊又有尤周氏的罵聲,直道兒子沒出息。
她逕自走到尤周氏的面前,「親家伯母這話就不對了,喬家已分家,大姐姐的閨譽受損也不應牽連到三姐姐,莫非你們這些書香門第都是不講道理的?」
尤周氏上下打量喬蓁,這莫不是三房那失怙的嫡女,難怪口齒如此伶俐,遂下台一抬,「大人說話哪有孩子插嘴的份?這婚事不妥……」
「如何個不妥法?」喬蓁當即打斷她的話,「三姐姐哪點配不上令公子?親家伯母,你這退婚退得沒有道理可言,如果真鬧上了公堂,也是站不住腳的。」
尤周氏瞪了一眼喬蓁,「這喬家的家風果然有問題,養出來的女兒不是行為不檢,就是不尊長輩,行為乖張……」
喬蓁冷笑道:「我這是據理力爭,難道在你踩上我們喬家來欺負我們家中的姑娘時,我們還要忍著?親家伯母,做人也得講道理才行。」這樣的婦人與她爭太多都是沒有用的,遂把目光對準尤信,「三姐夫,是男人的就要擔起責任來,別讓我這麼一個弱女子都瞧不起你,是非黑白難道你都分不清嗎?不然就是枉讀聖賢書,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尤信的臉色一白,被喬蓁這樣的弱女子教訓還是生平頭一次,只是他沒有半分惱惱與恨意,畢竟喬蓁站在一個理字上。
尤周氏哪會任由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兒子,正要回嘴,手臂就被尤信一拉,「娘,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我都說不退婚了,你還偏要扯著我來,他們已分家,大房的教養有問題,喬叔家的教養可是好的……」
「你這是在跟誰在說話?」尤周氏瞪眼道。
喬蓁看了眼尤信,這樣的男子,其實嫁他真的未必能幸福,有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母親當婆母,日子必定過得憋屈,搖了搖頭後即再度回到屋子裡。
外頭的尤家母子爭執起來。
醒過來的喬荏卻是一直在嚶嚶的哭泣著,四夫人勸了又勸也未見成效,看到喬蓁進來唯有道:「蓁姐兒來勸勸她吧,這丫頭我說什麼都沒用,唉。」
喬蓁坐在一旁也勸說喬荏起來,無奈喬荏卻是面如死灰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是呆呆地看著帳頂,眼睛紅紅的。
四夫人狠狠心道:「你放心,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尤家退親的,你趕緊別這樣了,看著娘難受。」
外面的尤信也狠心與母親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退婚的,娘你死心吧,爹也不會同意的。」
都怪他的意志不堅定,才會讓母親鼓動了來此,不然喬荏也不會病倒。
扶著喬荏到窗前聽到這些話,喬荏才臉上有了些許血色。
喬蓁頓時歎息一聲,「三姐姐這會兒暫且安心,只要三姐夫有心,這婚事就退不了,你等著明年當新嫁娘吧。」
喬荏卻道:「我這是得罪了哪路神明?要由得喬蕊這般害我?七妹妹,我們女子活得艱難,這世道從來對我們都是極不公平的,如果被退了親,我真的沒法活了……」
喬蓁何嘗看到過喬荏這般痛哭失態的?心裡一時間又是著急又是難過,還頗有點恨其不爭,不就是婚事嗎?以後再尋好的就是,難道還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不成?
尤家也稱不上好家世,如果不是喬家敗落了,他們想娶到喬家的女兒還真不容易。
最後,這退婚就變成了尤周氏一人的獨腳戲,只是這樣一切還有變數。
尤信臨走前隔著窗子與喬荏道:「你且安心養病,我回去就給我爹去信,這婚事一定不會退的,那是我娘的一頭熱,」頓了頓,「你也別記恨她,她也是為了家聲著想,好在你家分了家,影響還不至於太壞。」
喬荏隔著窗看著未來夫婿臉上的輪廓,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後來思及對方看不見,忙出聲,「我等著。」
尤信這才抬腳離去。
喬蓁扶著喬荏回去躺下,又安慰了半晌,喬荏仍是心事重重,不由得歎息一聲,她這三姐姐一向最是心事重的人,這回怕是要好一段日子才能恢復過來。
待得天色晚了,她推了四嬸母留她用飯的邀請,知道她們母女必定還要說些體己話,這是自己不方便聽的。
過了兩日,沒從四房聽到什麼壞消息,喬蓁方才稍稍安心,這日正值舅父來看望他們姐弟。
一家子正說著話,就看到墨硯急匆匆地進來,「五爺,七姑娘,找到那個出逃的僕人了。」
「在哪兒?」喬蓁急色道。
「暫時關押在柴房。」墨硯道。
錢磊也跟著起身,臉色一沉道:「這等人絕不能輕饒,無論如何要把幕後真兇揪出來才能過得安心,走,我們一道去看看。」
喬維也點點頭。
一群人正往柴房去的時候,碰到喬芽也出現,撞到他們一行人還臉色微微一變,喬蓁頓時就留意起她的神色,心中暗暗思忖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僕人匆匆而來,「五爺,七姑娘,不好了,有官差到府裡,說是要拘五爺去問話。」
喬蓁與弟弟對視一眼,喬維很少出門,能惹下什麼官非?
錢磊卻道:「走,先去會會這官差。」
喬蓁點點頭,臨走前給墨硯使了個眼色,墨硯當即會意地往柴房而去。
正廳裡,兩名官差正等著,一看到喬家人出現,問明誰是喬維之後,當即把喬維抓起來。
錢磊塞了一張銀票給官差,「可知我這外甥犯了什麼事?」
其中一名官差看了看銀票,收起來後方才道:「他家繼母把他告了,說他不遵孝道,把繼母趕出門庭,連贍養也沒有,繼母也是母,你這外甥做得忒不地道了。」
喬蓁的神色一凜,喬姚氏蟄伏了這麼久,一出手果然如同驚雷,居然將喬維告到公堂,看來喬姚氏想著嫁妝是沒了,正好借這個要喬維姐弟出大血,奪得部分家財也好,這算盤倒是打得精,拿捏著自己的繼母名份來做文章。
想明白後,自是氣得七竅生煙,但她也知道不能自亂陣腳,遂道:「維哥兒莫怕,公道自在人心,她一派胡言必會自食其果。」
喬維點點頭,「姐也不要太生氣,為那等人犯不著,公堂就公堂,我也不怕她告。」
錢磊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舅父也不會坐視不理,我們且到公堂上去會會她。」
喬姚氏狀告繼子的事情在喬家很快傳開,大夫人一臉的欣喜,這喬蓁總算也跟著倒霉,甚好,甚好。
喬老夫人卻是震驚大怒,家門不幸,出了一樁又一樁的事情,早知道喬姚氏如此能惹事,當初就該休了她,也不會讓她現在拿捏著繼母的名份來害維哥兒,給自己死去的兒子沒臉。
到底是喬家的大事,大老爺與三房再不妥,也不能像大夫人那般興災樂禍,迅速與二老爺一塊兒與喬老夫人一道跟在三房姐弟的後腳,就往衛京府衙而去。
又是那個府衙,又是那個公堂,喬蓁並不陌生,只是上回自己是證人,這回變成被告的親屬。
喬姚氏一身布衣頭髮有幾分凌亂地跪在那兒哭著,大聲地哭訴她的不幸遭遇,什麼十六歲嫁進喬家,侍候公婆盡心盡力,養育前任嫡妻的兒女花費了不少心思,現在老了又被嫡繼子趕出門庭,晚年不保。
姚家的人也在一旁幫腔,什麼嫡繼子奪去喬姚氏的嫁妝還不算,還虐待繼母與其女,正所謂心又狠又黑,說得喬維姐弟一無是處。
周圍聽審案的民眾自是一面倒地譴責喬維姐弟,更是把這件事與喬蕊不檢點的事情混為一談,頓時喬家的家風問題再度被人置疑。
喬蓁身正不怕影子斜地挺直脊樑。
堂上的衛京府尹拍了下驚堂木,現場才安靜下來,他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喬蓁,當即就認出這姑娘可是與冷大祭司認識的,臉上頓時怔了怔,本來收了姚家好處的他是打算偏幫姚氏的,現今看來要從新審議了。
「喬維,你可認罪?」
聽到堂上大人的問話,喬維道:「草民沒罪,如何認得?大人,喬姚氏沒錯是草民的繼母,可是她離家失蹤了有一段時日,草民也有派人去尋,根本就沒有她口中之事,她這是用心不良。草民尚未及冠,一切多是繼母操持,又如何能虐待她?」最後看向喬姚氏,冷冷地斥道:「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你敢說你們沒有侵吞我的嫁妝?」喬姚氏張牙舞爪地問道,然後又看向上面的大人,「大人,這事我那繼女最是清楚,他們姐弟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民婦要求傳繼女上堂問話。」
衛京府尹當即應允,喬蓁也得出列走進裡面的公堂之上,剛行了跪拜禮,即把嫁妝一事說清楚,還說家中的祖母等人可以證明。
喬姚氏當即又大哭,直呼自己這些年來的不值,為了他們姐弟苦了自己,到頭來連嫁妝也保不住。
姚家人也跳起來怒罵,「兩個不知感恩的兔崽子,以前都是瞎了眼才信了他們……」
須得衛京府尹再度拍了驚堂木,場面再度安靜下來。
錢磊看了眼衛京府尹,看來怕是要花銀子,遂急忙向後堂而去,當初沒有白紙黑字寫下來,才會讓喬姚氏反咬一口。
喬老夫人也在這時候趕到,身為婆母,她力證兒媳的話是謊言。
喬姚氏遂又大哭的辯駁,直說喬家虧待了她,現在又這樣對她,是要逼得她沒有活路。
一時間,沒有有力的證據下,喬姚氏佔了上風。
喬蓁看著喬姚氏那不要臉的臉孔,頓時憎惡不已,現在爭得魚死網破,只要贏了官司,喬家為了顧及顏面想休她也不成。
喬老夫人自也想到這點,這時候同樣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初如果知道放這喬姚氏出祠堂有這後果,她寧可把她關到死。
衛京府尹收到錢磊的暗信,這才大拍驚堂木暫停審案。
這會兒堂上眾人也停下爭論,互看互厭分庭抗禮地站著。
喬蓁臉色正沉著,忽見到墨硯急匆匆過來,遂忙迎上前,「怎麼樣?」
墨硯的臉上一喜,「七姑娘,有大發現。」
主僕二人忙到一旁說起話來,喬蓁越聽臉上的怒火越高漲,兩眼狠瞪著喬姚氏,這繼母的心實在太黑了。
喬姚氏的神色也跟著警惕起來,低聲與自家人商議起來,本來都盤算好了,只要得了錢財,在喬家無人能動她,她才不怕喬蓁姐弟,只是現在看這樣子對方似乎找到了不利於自己的證據。
再度開庭的時候,未待衛京府尹開腔,喬蓁即道:「大人,民女有新的舉證,證明喬姚氏非但一派虛言,還用心不良,意圖行不軌之事。」
「講。」衛京府尹收了錢磊的好處,這官司自然要偏向喬蓁。
喬姚氏立即大叫,「這都是子虛烏有,是他們姐弟想要推脫罪責……」
喬蓁看向喬姚氏,厲聲道:「繼母,是不是你與八妹妹一道在維哥兒的藥裡下毒?」
喬姚氏一怔,忙道:「絕無此事,你這是陷害。」
「我有人證物證,容不得你抵賴。」喬蓁道。
這話一出,場面再度嘩然,就連喬老夫人也跟著怔住,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喬姚氏會惡毒到這田地,頓時看向喬姚氏的目光有如亂箭穿心。
喬維也狠狠地瞪著喬姚氏,當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他也有幾分接受不了,喬姚氏與喬芽為了家產,居然要置他於死地。
喬姚氏這回面有急色,她怎麼可能想要置喬維於死地?她沒有兒子,要霸佔家產也須得有男丁,喬維這繼子最起碼在芽姐兒出嫁前絕對不能死,不然這家產就要被族裡沒收去。
現在等著對方的人證上堂,她的心還是沒法安寧,當看到女兒也被押上來的時候,她終於保持不住臉上的神色,跪著上前看向女兒道:「芽兒?」
「娘。」喬芽一看到母親即哭出聲來。
只是才哭了幾聲,被驚堂木一嚇,她的聲音就是一止。
喬維的兩個侍女外加幾名僕人都被帶到堂上來,沒等堂上的大人用刑,這些個下人都全身發抖地把各自知道的事情都道了出來。
語蓉並沒有害喬維,只是她煎藥的時候,被嬌蓉覓到機會多添了一倍的半夏,這些都有每次煎藥的藥渣可證。
至於嬌蓉卻是因為給老娘看病欠了銀子不得不做這虧心事,被抓到現形後即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事說起來頗為複雜,一重又一重的人,最後牽扯到的卻是喬芽,正正因為喬芽聽到抓到了人,一時間坐不住想到柴房去先堵住那人的嘴,這才讓那人下定決心將她供出來。
喬老夫人臉色都變了,當著庭上眾人怒道:「芽姐兒,那可是你親弟弟,你為何想要害他性命?你又怎麼做得出手?」
喬芽臉上一片蒼白,她早已說不出話來,為什麼要這喬維?自然是因為喬維能給喬蓁撐腰,這樣的弟弟她要來幹嘛?只要沒了喬維,喬蓁比她還要慘,只要喬蓁慘,她的心就舒爽了。
就是在這樣的嫉妒心裡下,她做出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並且心思縝密地佈置了好一番,為此她連身邊僅有的貴重首飾都當了不少,這才買通了一層又一層的人來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
知女莫若母,喬姚氏看到女兒的神色,瞬間就知道女兒是幕後真兇,這時候她想要罵女兒傻,可是那話又如何出得了口?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喬蓁厭惡地看了眼這對母女,當即義正辭嚴道:「繼母,你現在無話可說了,你們母女為了謀奪家產而謀害原配正室的兒子,這是罪證確鑿的事情。什麼虐待繼母不遵孝道,什麼趕出家門不奉養,通通都是謊言,是你心虛逃出家門,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周圍的民眾看到這裡,頓時指責喬姚氏母女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衛京府尹看到這裡,又大拍驚堂木,「肅靜,喬姚氏,喬八,你們可認罪?」
喬芽的身子打著冷顫,她雙眼祈求地看著母親,她不想坐牢。
喬姚氏咬了咬牙,一把推開女兒,朝堂上的衛京府尹道:「大人,此案與民婦的女兒無關,是……是民婦一人做下的,民婦不喜這繼子久矣,這才想到要他死,這樣民婦的嫁妝也回來了,家產也保住了……民婦這次狀告繼子,是想逼他拿出部分家產來……」
喬蓁不出意外地看著喬姚氏一人扛下所有的罪名,美眸轉向臉色蒼白的喬芽,冷聲道:「你娘對全天下人的都壞,惟獨對得起你一個人,八妹妹,你就讓她一人頂下所有的罪名嗎?」
喬芽的最後一點血色也退得乾乾淨淨,喬蓁的問話讓她無地自容,但是想要站出來承擔責任的腳卻是如何也邁不出去,喬蓁這邊的證據十足十,容不得她抵賴,如果要犧牲一人,那……那就母親好了……
她的頭低得更低,沒臉再看著母親。
喬維看也不看喬芽,「何必與這等畜生都不如的人多說?」
喬蓁知道弟弟心裡氣忿不過,在喬維的觀念裡,再不喜喬芽,那還是他的血親之一,從沒想過要她過得不好,分家後,喬芽的待遇也沒有變低可見一斑。現在知道要奪他性命的人是喬芽後,喬維的心底那一絲血緣親情也就斷了。
她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弟弟的背,知道他心裡難過,其實她也不好受,本來她沒想趕盡殺絕,只要喬芽安安份份地呆著,她也不會虧待她,反正只要將她嫁了,這輩子不來往都行。
最後,力抗罪名的喬姚氏落得一個謀害原配嫡子的罪名,被發配到邊疆,其他從犯都按情節嚴重度發落,至於喬芽,倒是沒有被追究罪責,而是與喬家眾人一塊從公堂上走出去。
姚家的人臉色難看至極,為了這一場官司他們已經花費了不少,現在是損兵折將,這心情可想而知。
喬蓁看了眼喬芽,當即與喬老夫人道:「祖母,孫女兒有事要講。」
喬老夫人頓時駐足,喬家兩位老爺也看著這侄女兒。
「喬姚氏行為不端惦污家門,孫女兒以為當即要休了她為妥,不然我爹也跟著名聲變壞。」喬蓁道。
喬芽聞言抬頭狠狠地瞪視喬蓁,咬了咬沒有血色的唇,只是這會兒她沒有立場吭聲。
喬老夫人當即應允,「你不說我也會這麼辦,這樣的兒媳是家門之恥。」她的一雙老眼狠厲地掃過姚家眾人,頓時鎮得姚家眾人都說不出話來。
「多謝祖母成全。」喬蓁行禮道,「至於還有一件事,是關於喬芽的。」這會兒她不再喚她八妹妹,看了眼喬芽沒有悔改的臉,「這案子雖說姚氏一力擔下,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喬芽必須除族。」
說到除族二字,所有人都看向喬蓁,這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已經是最嚴重的懲罰了,哪怕是男子也不為過,沒有宗族可依,喬芽未來的人生可以說是一片黑暗。、
「祖母,您別聽她的,這事是我娘做的,與我無關,與我無關,您別將孫女兒除族……」喬芽當即哭出聲。
引得周圍又有人圍觀,只是看了全案的始末,對於這喬八姑娘,所有人都興不起半點同情。
喬維也請求道:「祖母,請允了孫兒姐弟所請,這八姐姐再在喬家待一天,孫兒哪天被她害了也不知道。」
這正正是喬蓁不留喬芽的原因所在,喬芽還會再使壞,惟有將她徹底驅逐才能安心。
二老爺喬健銳也出聲道:「娘,維哥兒姐弟說得在理,這樣狠心害兄弟的女子我們喬家不能留。」
對於喬芽的哭聲,喬蓁不為所動,再度道:「請祖母成全。」
喬老夫人看了看堅定的喬蓁姐弟,心中也在衡量,喬芽的生母有這罪名,是難許到好婚事了,這污名會跟她一輩子,而且她本身也是不乾不淨,正好藉著這大庭廣眾之下將她除族,那樣喬家的名聲也不至於受損。
想定後,她抽出喬芽抓著的衣袖,「祖母自當允你們所求,明日即開祠堂,喬芽不再是我們喬家的女兒。」
說完,喬老夫人看也不看哭得一臉崩潰的喬芽,逕自在侍女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喬蓁看了眼喬芽,冷聲道:「你好自為之吧。」扶著喬維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上去。
喬芽看著喬家眾人都走了,只有不停的奚落聲在耳邊響起,她該怎麼辦?看到姚家的人,她升起一抹希望,「舅父、舅舅,你們要救救外甥女……」
姚家老大不想搭理,老二卻拉住大哥耳語一陣。
喬芽才跟著姚家兄弟回去。
最後,在某天早晨,喬蓁得到消息,喬芽被她的狠心舅父與舅舅一道賣到了煙花之地,這興許就是惡有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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