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年世子決意要解除婚約?」喬老夫人皺眉看著喬蓁,轉動著手裡一串檀香佛珠。
站於下首位的喬蓁同樣不開顏地道:「祖母,孫女兒確是揀了好話來說的,不過他的態度很強硬,孫女兒也沒有辦法,這樁婚事也不是我能越俎代皰的,」咬了咬下嘴唇,細細觀察喬老夫人的神情,看她只是皺著一張老臉並沒有動怒,這才又小心勸道:「祖母,按理這是大伯父那一房的事情,沒有孫女兒開口的餘地。只是,孫女兒覺得齊大非偶,永定侯府這顆大樹怕是不好攀,這樁婚事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呢?」如果能由喬家主動先提出退婚,那喬蕊的名聲得以保全,不至於連累到五姐姐等未嫁女,這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經過這次與年徹的接觸,她感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這婚事終是受制於人,看似錦上添花,實則是烈火烹油,喬家這顆已經枯死的大樹更是承受不住半分風雨的吹打。
喬老夫人在喬蓁提及主動退婚時,渾濁老眼裡的精光猛地盯著她瞧,她這是在敷衍她還是真心話?這丫頭的話裡又有幾句可信?思及之前仆婦的稟報,她翻滾的心思又沉了下去,喬蓁到底年輕,不知道一樁有利的聯姻可以助家族再度輝煌騰達的道理。
她伸手向喬蓁,後者會意的雙手恭敬地扶她起身,喬老夫人一臉鎮定地道:「你這話在我這兒說說即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大姐姐為了他年徹已經魔怔了,我都這把年紀了,禁不起白髮人送黑髮人。」
喬蓁聞言,心知這老太太是不會同意主動退親的,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她若執意再勸就裡外不是人,想明白這點,她聰明的閉口不語。
只是大房萬一將來在這樁婚事上跌了一跤,其他幾房的人必會受累,她倒無所謂,只是怕五姐姐她們的姻緣路更難走,必須想個法子不讓大房拖累才行,此時她暗暗地思量起來。
喬老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如雲海一般,只道她明白自個兒的意思,這蓁姐兒開竅後,果然是可塑之材,想到早逝的三兒子,再不喜也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因而對這失怙的孫女兒終產生了幾分真心的疼愛,與她說話也慈藹了許多。
「蓁姐兒能明白就好,不枉祖母疼你一場,年世子那兒你再使使勁,就當為了老祖母,為了喬家。」
話說到這份上,容得喬蓁說不好嗎?自是乖巧地點頭同意。
喬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明兒我就讓你大伯母親自把賠禮給你送去,這筆錢你拿著,我就不替你保管了,只是須得防著你繼母,別讓她鑽了空子……」喬錢氏的嫁妝已在手,她自然對於那蚊子肉沒有多大興趣。
喬蓁知道她看不上大伯母喬陳氏的那點子賠禮,既然交由自己處置,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忙不迭地點頭,這銀子就算喬陳氏不送來,她也會去討要的,畢竟這是她名正言順得到的。
喬蓁在喬老夫人的院落呆得很晚,甚至陪著吃了晚飯才回秋華院,走在侍女打著燈籠的迴廊裡,不由得想到之前她與年徹的不歡而散。
果然,她那一番來自婚姻的誓詞,這古代人就是沒法理解,抬頭看了看已經斑駁的紅柱,浮現出來的卻是年徹沉默的容顏,這坑爹的古人啊。在他露出那副面容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與她的思想隔著千年的時光,難以產生交集。
「七姑娘,秋華院就快到了,小心路下……」身旁的侍女看她有幾分心不在焉,遂出聲提醒著,老夫人現在越來越重視七姑娘,她們這些下人自然要看風使舵。
喬蓁笑道:「多謝潤珠姐姐提醒,我曉得……」
喬老夫人最寵愛的侍女潤珠看喬蓁一臉和氣,遂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不少,這七姑娘沒架子,遠比大姑娘或者五姑娘好相處多了,她自然也喜歡與她交往。
夜漸漸深了,一輪月盤升至中空,只是在華麗的宅邸一角自然是歌舞聲不斷,胭脂味兒漸濃,男男女女**的聲音不斷,越是上層社會,就越喜歡這種靡爛的生活。
年徹身邊坐著一個描著柳葉眉,嫣紅嘴唇兒年約十**的俏麗女子,她一面偷看這京城有名的世子爺,一面給他斟酒,臉上揚著一抹嬌羞的笑容,真希望能被這世子看中,她不貪心,將來混個姨娘當當就好。
年徹轉頭看到這女子的笑容,微微皺了皺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裡卻是一片寒意,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們女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被他的笑容迷惑,那女子下意識地回答,「就是得遇一良人,生活無憂。」
「哦。」年徹似了悟地點點頭,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抓近自己,兩眼盯著她俏臉上飛起的兩抹紅暈,「如果我帶你回永定侯府,你當如何?」
這話極具誘惑性,女子是罪官之後,淪落教坊這等風塵之地實屬無奈,現在聽得這俊俏公子如此問,紅唇嚅動了片刻,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在他耐性耗光之際,她忙道:「若能得以伴在世子爺的身邊,奴家就算現在死了也值得……」
「哦,沒名沒份的跟著我?」年徹挑了挑眉問道。
「嗯,奴家不要名份,奴家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世子爺這等英明的人物,只要在世子爺身邊為奴為婢就於願足矣……」女子怕他改變心意,忙又一番的表露心跡。
想到喬蓁那一番說詞,他的眉尖更為陰沉,這不,現在就有一個女子甘願為他為奴為婢,她還敢說什麼沒有女人願意喜歡他?
他許她以妻,她居然還棄之如敝履?真是越想越惱火,為什麼她就不能像這些女人那樣乖乖地給他寵愛?
此刻,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好,本世子成全你,臨海,拿銀子給她贖身。」
身後的小廝立即應聲,然後迅速出了這透著靡靡之音的場所。
那女子得了年徹的話,頓時喜上眉梢,沒想到這一向冷情的年世子真的為她贖身,帶她回永定侯府,眼角瞟到一眾姐妹羨慕的目光,她微揚眉做出個得意狀。
這表情落到一直細心觀察她的年徹眼裡,這個庸脂俗粉,他的眼一沉,心中的厭惡感漸增。
一旁的男人笑道,「徹之,從未見你迷上過什麼女人,這回可是要破戒了?」
「有何不可?反正本世子不差錢,養幾個美人還怕養不起?」年徹不以為意地笑道,瞬間就喝乾杯中物。
更有人起哄開了幾句帶有黃色意味的笑話,氣氛頓時高漲起來。
年徹這兒發生的事情,立即有人報到嫡皇孫劉儀那兒,正抱著美人的劉儀突然坐正身子,「年徹一向不碰這等來路的女人,」怎麼想都有幾分古怪,不過這於他可是好事,「年徹為人心思太深沉,我老是猜不透他,永定侯府現在也過於強盛,也好,在他身邊安插個眼線,我這兒也能更放心。」雖然他一向表露出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樣子,但內心裡卻是極為猜度。
「正是,皇孫現在可以安枕,如果能得年徹寵愛,將來在他的後院也能佔有一席之地,有人能監視並牽制住年徹,這可是一本萬利之事。」謀士之一道,一直以來哪怕用嫡皇孫的名義送美人,但沒過個半天,那美人就香銷玉殞了,年徹給出的答案卻是這美人惹怒了他,他留來何用?若是嫡皇孫送的人都是這貨色,那就免了,別來污他的眼。
聽聽,這話是一個侯府世子該說的嗎?嫡皇孫將來可是要繼承大統的,送個美人,別人家都忙著供起來,惟有他年徹不當一回事,最後人還給弄死了。
嫡皇孫點點頭,然後抬手示意稟報之人退下,揮退美人,袖手而立,「皇祖父年邁了,大魏內憂外患不斷,加之聖琴一事又無進展,我這是日夜憂慮得難以入眠……」
聖琴有動的事情怕是壓不住了,這衛京城就有不少別國的探子,想到皇祖父與他談及國事時表現出來的虛弱,他的心就隱隱不安,父王不成器,幾個叔父又不是省油的燈,這江山社稷現在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
此時坐在年徹身邊的歐博卻無心與美人笑鬧,對於眾人的話他充耳不聞,睨著機會低頭與年徹道:「你真帶她回府?」
「有何不可?」年徹挑挑眉,看了眼朝他媚笑的嬌俏女子,嘴角的笑意漸冷,「臨海,帶她去換身衣物。」
那女子見到年徹重視她,心底更是歡快成一朵花,急急起身給年徹行禮準備退下。
年徹再度笑得燦爛,似叮囑道:「記得換身粗布衣,我那兒正缺個浣衣倒夜香洗馬桶的下人,你去幹這活兒正合適。」
女子美艷的臉龐一怔,她,浣衣?倒夜香?洗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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