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喬蕊的聲音,喬蓁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這大姐姐只怕來者不善,心中暗暗警惕著,急忙起了身,「大姐姐怎麼來了?」
喬蕊由著侍女扶進來,臉上還掛著慣有的溫和笑容,目光刻意落在喬蓁的臉上,哪怕過敏生了紅痘,仍能看得清五官之端正及絕美,臉上的笑容不禁一窒。別人跟她說時她還不信,現在親自目睹由不得她不信,袖下的帕子不禁收緊,這張臉她自歎不如,心裡不禁有些發慌。
「我聽說七妹妹過敏臉上生了紅痘,心裡記掛,所以特意過來探望一番。」邊說她還邊由侍女扶著上前,讓喬蓁重新坐下,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臉上帶出一抹憐惜的笑容,「遠遠地聽到七妹妹與四嬸母及妹妹們的笑聲,看來七妹妹的性子開朗了不少,我這方才放心,就怕三嬸母的事情傷著你的心,往後性子更封閉那就糟了。」
這樣一番好姐姐的言論,於喬蕊不過是順手拈來,目光中那一抹怨毒很快就掩在得體的笑容下。
喬茵一邊卷帕子一邊不露痕跡地嘲諷一笑,喬荏臉上揚著大家閨秀的得體笑容,喬苒年紀小只顧在一旁玩著。
惟有喬李氏是在座的長輩,遂搭口道:「還是蕊姐兒看得仔細,你這一說,我也發現蓁姐兒的性子活潑了不少,這可是幸事。」邊說邊鼓勵地朝喬蓁笑了笑,至於她心裡如何想喬蕊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喬蓁一向對喬蕊極為防備,自然不會忽略她一閃而過的恨意,忙伸手撥了撥劉海,遮了遮那張太過惹人注目的臉,靦腆一笑,似還有些拘謹,「大姐姐來看我,我高興著呢,姐姐快坐,」頓了頓,「維哥兒還小,我是長姐,再不長進就真丟爹娘的臉。」絲毫沒提喬姚氏這繼母的表裡不一,有些事說過即可,如祥林嫂般逢人就提勢必會被人挑出毛病來,一頂不敬長輩的帽子就會扣下來。
喬蕊端正地坐到椅子裡,「道夏,把藥拿出來給七妹妹,這可是治過敏最有效的藥,妹妹收起來吧。」
話落,一名長相圓臉的侍女上前把藥擺在喬蓁旁邊的桌子上,頓時與另外兩份藥放在一起,引得喬李氏笑言這藥都夠十幾個人用了。
喬蓁也笑出聲,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這叫道夏的侍女,看來知夏已經被人取代了,現在不知道被打發到哪兒,她這大姐姐處置下人歷來乾脆利落。
喬茵眼含嘲笑地看著這大姐姐在那兒唱戲,那關心假得要死,只要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心裡嗤笑一聲,明明介意得要死,偏還要在那兒裝,少裝一點要死嗎?
喬蕊關心地吩咐喬蓁過敏應注意的事項時,外頭就有一個行色匆匆的僕婦進來,朝喬茵行了禮,急道:「五姑娘,二夫人著您趕緊回去。」
喬茵看了一眼這僕婦,不用猜都知道為了那進宮的庶妹與被罰的王姨娘,爹一回來必定要鬧上一鬧,反正都是老生常談了,她不太急,慢慢起身朝喬李氏屈膝行禮,看向喬蓁,「我娘找我,我這會兒就先回去,七妹妹,改天我再來看望。」
喬蓁也不敢留,正要起身送客,就被喬茵攔著,著她多歇息,然後就挺直背出了屋門。
深秋漸沒,初冬漸臨的時節,在北國還是頗為寒涼的,不過正在亭子裡對弈的人卻不覺得,一身略為單薄的華麗衣袍在風中獵獵而響。
兩人俊美至極的面容頗為賞心悅目,一旁侍候的侍女們都面頰飛紅,雙目含情,希望能得到貴人的青眼相看,可惜那兩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
這一畫面很快就被人打破,一名小廝模樣的下人進來稟報,「世子爺,宮裡來消息了,喬家送選的是二房的庶出姑娘,閨名喚喬芷。」
聞言,年徹執黑子的手一頓,眼睛微微一瞇,很快,黑子就落到棋盤上,隨手一揮,「知道了,下去吧。」
對面的歐博揚眉一笑,「看來你多此一舉了,喬家那姑娘就這麼得你的心?」
「我看上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年徹冷哼一聲,她若有自保的能力那就最好不過。
歐博看他的神情是勢在必得,落了一白子兒,「喬家那位美人與東宮的林側妃走得很近,你若真在意這家人,還是找個機會給他們提個醒,沒那麼大的本事就不要攙和進派係爭斗中,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喬美人身懷有孕,自然也讓嫡皇孫稍為關注上,但顯然還沒到出手對付的時候。
年徹的神情未變,只是嘴角冷冷一笑。
歐博見狀,心下腹誹,這人的性情真冷,不過也對,一個喬美人能有多大的本事,命都攥在別人手裡,居然還在那兒做著春秋大夢,甚至連自家姐妹也捎帶上,這樣的人死了都不值得同情,遂也沒再做聲,除了棋盤上落子時發出的聲音外,只有風聲在亭子內外打轉。
喬茵離開秋華院趕回夏明院時,就看到院裡僕婦丫頭站了一堆朝正院張望,遂冷臉道:「有什麼好看的?不想受罰趕緊去做事。」
一眾下人看到這一向傲慢的五姑娘冷臉,尷尬行禮後,頓時作鳥獸散。
她往正院而去,越近就越聽到爹娘的爭吵聲,甚至還有瓷器打碎的聲音,秀眉攏了攏,正要讓丫頭掀簾子進去勸架,手臂被人一拉,回頭看到拉她的男子一副急色匆匆的樣子,喚了聲,「三哥。」
二房長男喬綜長相略為偏柔,有雙狹長的眸子,此時他拉著妹妹的臂膀到一旁,給一旁的下人使了個眼色,看到人退後,方才道:「你把那東西給蓁姐兒了……」
喬茵笑了笑,「我還當是什麼事,三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膽小?放心,上頭怪罪下來,我頂著,連累不到你……」
喬綜的臉上明顯不悅,「我什麼時候怕你連累?茵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是什麼性子……」
「蓁姐兒再不濟也是我妹妹。」喬茵又一次打斷了喬綜的話,小臉上有著不容人褻瀆的表情。
喬綜愣了愣,很快回過神的他正要再說些什麼,母親掀簾子哭著出來,後面還有僕婦拉著,只聽母親的聲音在響,「你容不下我……我這就去死了乾淨……不礙你的眼……」
後頭二爺喬健銳冷聲怒罵道:「要死趁早些,忤在那兒做甚?家中尚有一薄棺,給你用正合適……」
這樣的話一出,喬朱氏哪還能再站著,真個去尋死,這回驚得一對兒女顧不上說話,趕緊又拉又勸。
一時間,二房的夏明院裡都是吵架聲與勸架聲。
喬府秋華院裡的寒風也開始刮得緊,喬茵離去後,喬蕊坐了一會兒,明顯精神不振,很快就告辭離去,臨走前還捏了捏喬蓁的手做那親熱狀,惹得喬蓁暗地裡起雞皮疙瘩。
一出秋華院坐上華麗的騾車,喬蕊臉上的表情就陰得可以滴出水,在外把車凳收好,掀簾進去把姑娘衣裝整理好的道夏見狀,小心出主意道:「姑娘可是為了七姑娘心煩?」
喬蕊冷瞥了眼這新選上來的丫頭,沒說是也沒不是。
道夏心知自己來到大姑娘的身邊日子尚淺,要想出頭惟有多替姑娘分憂,私下裡憑著自己那張嘴也打探出不少秘辛來,例如大姑娘這樁所謂人人稱羨的好婚事背後的內幕,她也知道個一二,現在見大姑娘沒有發作自己的意思,遂又大膽地道:「姑娘真不放心,奴婢在秋華院有個好姐妹,倒是可以趁七姑娘過敏吃藥的階段,在她的藥裡做做文章,讓她的臉爛了不能見人……」
喬蕊的身子往迎枕裡挨了挨,冷聲道:「這麼淺顯的招數,你當她喬蓁是個傻子?會輕易上你的當?哼,我都差點被她騙過,什麼老實忠厚,真那樣能將喬姚氏扳下來?」這一趟讓她更明白喬蓁的性子八成也是裝的,可惜上回沒能借勢處置她,心裡現在是越想越後悔。
道夏看到大姑娘的神色漸冷漸怒,不敢再自作聰明,縮著脖子老實侍候著。
喬蕊捲著手中的錦帕,雖說道夏這蠢貨說的主意不能行,但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可以達願,嘴角陰沉一勾,誰要擋她的路,她也不會讓誰好過。
日頭漸西沉,累了一整天的喬蓁正要躺躺,喬維就由侍女語蓉扶了進來,咳了咳,「四嬸母女走了?姐姐這兒剛才真熱鬧,我還不知道我們姐弟倆什麼時候成了這府裡的紅人?」語氣頗為嘲諷。
「剛走,讓人送了出去,不管人家是真心還是假意,來者總是客,莫失了禮數讓人找碴就行。」喬蓁道,忙讓語蓉扶喬維過來坐到她床前的杌子上。
姐弟倆正要說話,門外就有僕婦稟報,說是永嬤嬤被抬回來了,問怎麼處置?
喬維冷聲道:「把她關到柴房去,這老婆子一肚子壞水,不用給她延醫,能挺得過是她的造化,挺不過也是她的命。」
喬蓁對於弟弟的處置並未多言,如讓永嬤嬤得逞,自己現在已經在宮裡哭了,這樣的人自己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經很對得起良心了。再說她穿來好會兒,連喝碗劣質藥都要受制於這老太婆,那會兒又有誰來可憐自己?
「趁繼母還被關在祠堂,秋華院最好重新整頓一番才妥,有些人不能留的絕不能留,莫讓我們反倒落了下風。」沉思一會兒後,她道。
喬維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能斬多少手足就斬多少,不然待對方緩過勁來,只怕又要重回老樣子……」
看到弟弟那狠心冷臉的樣子,喬蓁總算放心了,一直就怕這個弟弟性子太弱。
不知是心情大好還是怎的,她一夜無夢,原本以為還要再經歷水中的搏鬥,哪知別說是被人勾魂了,連年徹的聲音都沒聽到,晨起時精神頗為爽利,伸了個懶腰,心下不禁生奇?
莫非對方放過了自己?
這想法一出,她就搖頭否定了,對方不揪出她是不會罷休的,平江郡王府的滅門慘案讓天子震怒,早已下令徹查,對方必會擔心自己這麼一個活人證,還有那破賬本,這可是能捅對方一刀的東西啊。
她從領口處掏出那塊晶瑩剔透的翡翠佛牌,莫非是五姐姐喬茵送的這玩意兒在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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