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姚氏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後,心裡是又恨又後悔,兩眼定定地看著喬蓁一開一合的嘴,這繼女什麼時候這麼能說會道了?怕是有人背後惦記正室喬錢氏的嫁妝,所以揣掇喬蓁與喬維這般行事。
先後把大夫人與二夫人在腦海裡過了一遍,這兩人的嫌疑最大,可究竟是誰,她一時間又無法定奪,惟一知道的就是這錢財絕不能鬆手。
想定之後,她狠心給了自己一巴掌,「蓁姐兒……」
喬蓁微一愣,心道這喬姚氏果然不是個傻的,這會兒是打算棄車保帥,先把事情認下了再行後著,喬老夫人再惱再恨,還能休了喬姚氏不成?斷不可能看著喬姚氏再嫁。
眼角瞟了眼喬維,喬維頓時會意,沒待喬姚氏矇混過關,立刻冷聲道:「母親,不知你可讀過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最後四個字更是咬牙說出的。
喬姚氏自然不敢說自己不知三從四德,那是衡量一個女人德行的標準,這臉面她還是要的,惟有點頭說自己讀過。
「那就好,」喬維又看向喬老夫人,「祖母,孫兒年紀尚幼本不應對家事指手劃腳,無奈母親她行事不端,孫兒也無法,畢竟尚有兩位姐姐仍是待嫁之身。先父留下的產業與先母的嫁妝,斷斷不能再交由繼母把持,只怕將來渣都不剩,孫兒如何有顏面到地下去見爹娘?」說到動情處,眼睛也跟喬蓁一般紅了起來,「孫兒是三房惟一的男丁,再不能任由繼母胡來。」
喬老夫人面上一愕,顧不上身體的不舒坦,定定地看著孫子那張越發沉穩的臉。
喬姚氏的臉色頓時如死灰,這小子居然拿三從四德來壓自己,真真看不出來這病秧子還能玩這一手?這般大道理壓下來,現在虧了德行的自己還如何能辯?
大夫人喬陳氏總算明白三房這對姐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喬錢氏的娘家可是富商,如果自己沒記錯,當年光陪嫁都有不少,哪怕喬姚氏私下裡貪墨了多少,剩下的還是極可觀,若是助這對姐弟順利拿到產業與嫁妝,喬蓁未嫁喬維年幼,自己再施行手段代為掌管怕也不難,府裡的賬目也能填補不少。
心裡是越想越覺得可為,故而大夫人在一旁給喬老夫人煽風點火,「婆母,兒媳覺著維哥兒說得也沒錯,雖說是三房的事情,兒媳不好插口,可到底仍是蓁姐兒與維哥兒的大伯母,若是一點也不關心,三叔與三弟妹在地下該是要埋怨我們當大哥大嫂的不聞不問……」
喬老夫人斜睨大兒媳一眼,這兒媳心裡打什麼主意她一清二楚,她那心也不比喬姚氏白多少,「維哥兒,祖母且問你,你可是真心的?」
喬維咳了咳,嚥下喉嚨裡的痰,淡淡道:「願祖母成全,助孫兒整頓家務。」
喬蓁扶著喬維,也跟著應聲了一句,「祖母,斷不能容繼母她給死去的爹娘丟了顏面。」
「婆母,這次是兒媳錯了,兒媳願一力承擔,往後必定行事更為端莊,」喬姚氏仍想著垂死掙扎,「維哥兒還小,真把家業交給他,一來他的身子承受不住,二來這也是阻了他進學之道,兒媳往後無顏見他爹娘於泉下……」這是她屢試不爽的招數,帕子一抽無比淒慘地哭了起來。
喬蓁轉頭看她,長著紅痘的臉上沒了往日的小心怯弱,似是被她的虛情假意傷透了心大徹大悟的樣子,「繼母,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再狡辯這些,別說以後死,就是你現在死,也無顏面對我爹娘!」
連母親二字都沒提,一味只叫繼母,這叫喬姚氏頓時心驚,這麼些年來她都把這對姐弟牢牢地掌握在手裡,豈會料到還有今朝?一時氣憤手指著喬蓁,顫聲道:「蓁姐兒,你……」
喬蓁沒再看她,而是抬頭看向仍有幾分猶豫的喬老夫人,咬了咬唇似提起勇氣道:「祖母,孫女仍是待字閨中,維哥兒身體仍未痊癒,這打理家業必是不行,雖祖母高壽,兒孫沒有麻煩之理,但此時仍請祖母代為管理。」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這事要順利進行,就必須讓喬老夫人覺得有利可圖。
「請祖母照拂一下孫兒。」喬維適時道。
這話一出,打著如意算盤的大夫人頓時如一盤冷水從天而降,三叔喬健斌名下並沒有多少產業,惟有喬錢氏的嫁妝倒是不少,一旦落在婆母的手中,還有自己再沾的份兒?
喬老夫人卻是老眼一亮,當年對著喬錢氏的嫁妝,她可沒少眼紅,只是那兒媳一直小氣得很,自己為此一直看她不順眼,現在倒是名正言順落在自己的手中,心情一好,她看起來精神也更爽利,「也罷,既然你們姐弟有請,我這當祖母的也不好推辭,這麼一把年紀了就再為你們兩個小輩忙活吧。」為了做出大公無私的樣子,又添了一句,「等蓁姐兒議了婚事,祖母必會把你母親的嫁妝分給你一半,他日維哥兒定了親,這些產業也會悉數歸還,任何人也不能打了你們錢財的主意。」目光還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大兒媳。
大夫人只能尷尬一笑,手底下把一方上好的絲帕都捲成了菜乾。
喬姚氏再也撐不住,在喬蓁姐弟道謝之時,身體一癱軟倒在地,自己辛苦謀劃了這麼久,居然只是為他人作了嫁衣。
喬老夫人冷眼看著這三兒媳頹敗的臉,下令著人拖她下去關到宗祠裡罰跪兼之禁足三個月。
喬蓁冷冷地看著喬姚氏虛軟的身體被人拖下去。
恰在此時,二夫人強拉著妝扮好的喬芷到來,後面還跟著哭罵不休的王姨娘,「你要送也送你的茵姐兒去,拿我的芷姐兒不當人,喬朱氏,我做鬼也不放過你……我苦命的兒啊……嗚嗚……」
「娘,救救女兒……」喬芷伸著手向母親,淚水哭花了眼,心中惱恨為何爹今天偏偏不在家,不然嫡母也不敢這樣處置自己。
「這樣哭著成何體統?快快送走。」喬老夫人怒聲道,揮著帕子讓二夫人把喬芷送出門。
王姨娘追著女兒,卻被門檻一絆跌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生性潑辣的她看到喬姚氏被拉到祠堂,想著自己的女兒都是為了她三房的人受罪,那叫一個氣血上湧,起身不顧尊卑,上前抓著喬姚氏狠揮了幾巴掌,「你好好地將你三房的女兒送進宮就好了,為何來禍害我的女兒?我打死你這個害人精……」
喬姚氏冷不丁地被打巴掌,一時間腦袋竟懵了,呆呆地又吃了幾巴掌,嘴裡一甜,這才回過味來,尖聲叫罵,「你瘋了你,一個下賤的東西也敢朝主子揮巴掌?那本來就是你們二房的事情,現在居然怪到我三房的頭上?」手腳頓時有勁,朝王姨娘回敬過去。
「你算哪門子的正經主子?我呸,不過是個妾室起家的玩意兒,誰也沒比誰高尚。」王姨娘啐罵一聲,比起只生了個女兒的喬姚氏,她好歹還為喬家生了兒子,地位可比喬姚氏牢固多了。
喬姚氏不甘被罵,當下回嘴,把當年做姨娘的潑勁兒都使了出來。兩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外面這一齣戲自然吸引到喬老夫人等當家的,喬蓁也扶著喬維起身湊到了門前,看著前方的狗咬狗骨。
「真丟人。」喬維嫌棄地道。
喬蓁不置可否,這等戲碼百年難得一見,這回倒是看得有些上癮了,果然喬姚氏所謂的正室范兒都是裝的,這不,都露陷了?
「來人,把她們都給我拉開。」喬老夫人大喝,出了這等事真是家醜,「都拖下去打十板子。」這會兒連喬姚氏的臉面也不給了,與妾室一同待遇。
大夫人心下樂意看到這場面,這回行動迅速,沒一會兒,正堂前這塊地兒又恢復寧靜。
喬老夫人見事情都處理得七七八八,轉身拉住喬蓁的手,慈愛地問了幾句,叮囑她要好好養身子,往後缺些什麼就來找祖母,萬大事有祖母給你做主。
喬蓁自是道謝,為了那些錢財,喬老夫人也不會再對三房的事情不顧不問,扮演著好孫女扶著喬老夫人上車。
一轉頭,喬茵即笑著伸手撫了撫她臉上的紅痘,「我待會兒給你送藥去,我那有上好的藥,保管兩天就消痘,半點疤痕也不會留,放心好了。」
「這回還是多得五姐姐相助,不然我們也不能如此順利成事。」喬蓁心存感激地道,若沒有喬茵通風報信及借助人手,要如此順利扳倒喬姚氏就會更費工夫。
喬茵笑道:「說什麼傻話呢,五姐姐說過的話自然算數。」笑語了幾句之後,她就急忙告辭,說是回去給喬蓁拿藥去。
等到閒人都散去,騾車裡只有姐弟二人之時,方才能說些體己話。
「姐,這樣妥嗎?」喬維心存顧慮,他們是把嫁妝要回來了,可送到祖母的手裡,這不是出了狼口又送虎口嗎?
喬蓁細心給他攏好披風,「祖母私心是重,可你好歹是爹惟一的男丁,她不可能看你死,至少目前來說藥錢她是不會少一個子兒的,你好歹是她正兒八經的嫡孫。」這些她都是思量好了的,「現在有她看著,別人可打不了主意。」
喬維這才點點頭。
「對了,墨硯遣去找舅家的人回來了嗎?」喬蓁問道。
喬維搖了搖頭,「還沒。」
「那就再等等,到底是骨肉親情,應不會見死不救。」喬蓁皺眉道,如果舅家的人出面討要,生母的嫁妝就可完全掌握在手。
喬維一時間低頭不言,現在他只恨自己的力量太弱,不得不借外人來行事。
剛回到秋華院,喬蓁屁股還沒坐暖,喬茵就當真給她送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