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到晚唐(公元618——970年),貫穿整個唐代,大約300年。敦煌飛天是在本民族傳化藝術的基礎上,不斷吸收印度飛天的成分,融合西域、中原飛天的成就,發展創作出來的。從十六國起,歷經北涼、北魏、西魏、北周、隋代五個朝代,百年的時間,完成了敦煌飛天中外、東西、南北的互相交流、吸收、融合、完成了中國化歷程。到了唐代,敦煌飛天進入成熟時期,藝術形象達到了最完美的階段。這時期的敦煌飛天已少有印度、西域飛天的風貌,是完全中國化的飛天。唐代是莫高窟大型經變畫最多的朝代,窟內的四壁幾乎都被大型經變畫佔領。飛天亦主要畫在大型經變畫之中。在題材上,一方面表現大型經變畫中的佛陀說法場面,散花、歌舞、禮讚作供養;另一方面表現大型經變一中佛國天界——「西方淨土」、「東方淨土」等極樂世界的歡樂。飛天飛繞在佛陀的頭頂,或飛翔在極樂世界的上空,有的腳踏彩雲,徐徐降落;有的昂首振臂、騰空而上;有的手捧鮮花,直衝雲霄;有的手托花盤,橫空飄遊。飄曳的衣裙,飛捲的舞帶,真如唐代大詩人李白詠贊仙女詩:「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浮升天行」描寫的詩情畫意。敦煌研究院的墳家們把敦煌石窟的唐代藝術,劃分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個階段。把這四個階段又劃分為前後兩個時期:初、盛唐為前期,即唐王朝直接統治敦煌地區埋藏(公元618——781年);中、晚唐為後期,即吐蕃族占敦煌地區,和河西歸義軍節度使張議潮管轄敦煌地區時期(公元781——907年)。藝術風格最能體現時代的政治、經濟、社會形態。唐代前期的飛天具有奮發進取、豪邁有力、自由奔放、奇姿異態。變化無窮的飛動之美。這與唐王朝前期開明的政治,強大的國力,繁榮的經濟,豐富的化,開放的國奮發進取的時代精神是一致的。最具有唐代前期風格中特點的飛天,是畫在初唐第321窟的雙飛天,和盛唐第320窟中的四飛天。
第321窟西壁佛龕兩側各畫兩身雙飛天。這兩身悄天,飛翔姿態十分優美,儘管飛天的面容、**雖已變成降黑色,但眉目*廓、**姿態、衣裙綵帶的線條十分清晰:身材修,昂首挺胸,雙腿上揚,雙手散花,衣裙巾帶隨風舒展,由上而下,徐徐飄落,像兩隻空中飛游的燕子,表現出了瀟灑輕盈的飛行之美。第320窟的四飛天畫在南壁《西方淨土變》中阿彌陀佛頭頂華蓋的上方。每側兩身,以對稱的形式,圍繞華蓋,互相追逐:一個在前,揚手散花,反身回顧,舉臂緊追。前呼後應,表現出一種既奮發進取,又又表現出自由輕鬆的精神境力量和飛行之美。飛天的四周,彩雲飄浮,香花紛落,既表現飛天向佛陀作供養,又表現佛國天堂的自由歡樂。飛天的**雖已變黑,面容不清,但整體形象清晰,身材修長,姿態輕盈,人體比例準確,線描流暢有力,色彩艷麗豐富,是唐代飛天代表作之一。唐代後期的飛天,在動勢和姿態上已沒有前期時那種右發進取的精神和自由歡樂的情緒了。有藝術造型上,衣飾已,由艷麗豐厚轉為淡輕薄,人體已由豐滿嬌美變為清瘦樸實,神態已由激奮歡樂變為平靜憂思。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畫在中唐第158窟西壁大型《涅磐經變》圖上方的幾身飛天,這幾身飛天圍繞《涅磐經變》圖上層的菩提樹寶蓋飛翔,有的捧著花盤,有的捧著瓔珞,有的手擎香爐,有的吹奏羌笛,有的揚手散花,向佛陀供供養。但神情平靜,並無歡樂之感,在莊嚴穆的表情中透露出憂傷悲哀的神情,體現出了一種「天人共悲」的宗教境界,同時,也反映出唐代後期國力衰敗、國人憂思和當時吐蕃族統治敦煌地區時官司民向神佛乞願回歸大唐的情緒。這幾身悄天中,位於寶蓋北側一身,姿態神情表現最為傳神。其飛行姿態,昂首挺胸,手捧瓔珞,雙腿後揚,圍繞寶蓋,由上而下,輕輕飄落,背上長帶飛舞,胸下彩去飄旋。衣飾淡,**僅用線描,眉目清秀,神情莊嚴,略帶憂思。飛行姿態已無唐代前期那樣激奮輕盈,顯得有些沉重。
衰落時期,從五代至元代,包括五代、宋代、西夏、元代四個朝代(公元907——1368年),大約460餘年,這一時期的敦煌飛天繼承唐代余緒,圖形動態上無所創新,逐步走向公式化。已無隋代時創新多變,唐代時的進取奮發精神。飛天的藝術水平和風格特點雖有不同,但一代不如一代,逐漸推動了原有的藝術生命。現將這四個朝代的飛天風格簡述如下:五代和北宋是河西歸義軍曹氏政權管轄敦煌地區的時期。這一時期的飛天繼承唐代餘風,但無創新之作,且飛動有虧,不復生氣,完全推動了唐代飛天生氣歡快的基調。但曹氏政權崇信佛教,在莫高窟、榆林窟新建和重修了大量洞窟,並且建有畫院,聘用了一些當時著名的畫匠繼承仿仿唐代風格特點,在榆林窟和莫高窟也留下了一些上乘的飛天之作。其代表作品是榆林窟第16窟和莫高窟第327窟中的飛天。榆林窟16窟是五代早期的一個洞窟,窟內所畫的飛天,雖然沒有唐代飛天的生動活潑,俏麗輕參加者,有此匠氣,但裝飾性十分好。例如此窟中一身彈古箏和一身彈箜篌的飛天,畫得很完美,兩身飛天皆頭束髮髻,彎眉大眼,直鼻小唇,臉形豐圓,耳垂環孬,半裸上體,胸飾瓔珞,臂飾鐲釧,腰繫長裙,赤腳外露,雙手嫻熟悉地彈撥琴弦,姿態優。其最大的特點是飛舞的巾帶經身體長三倍,飛舞的巾帶中間有飄旋的在花朵,飛舞的巾帶下面有彩雲流轉,飛天好似逆風翱翔在彩去上,整個畫面對稱均等,裝飾性很強。
第327窟是莫高窟宋代晚期的一個洞窟,窟頂四披下沿畫飛天一周,有的捧花,有的奏樂,為佛陀作供養。其東坡北側的兩身飛天,形象姿態較為完美。兩身飛天皆束髮髻,戴珠冠,*上身,項飾瓔珞,臂飾寶釧,面容豐滿,眉目清秀。一身手捧花盤,一身手鳳首箜篌,在天宮欄牆上盛開字形,逆風飛翔,衣裙飄曳,長帶飛舞,飛天身上,鮮花紛落,飛天身下,彩雲飛旋,雖無唐代飛天的氣勢,但其飛行動態也很生動,可以說是宋代飛天的代表作品。西夏是黨項言辭在大西北建立的一個少數世族政權。莫高窟西夏時期的飛天,一部分洞襲宋代的風格,一部分具有西夏獨特的風格。最大的特點是把西夏黨項族人物風貌和民俗特點融入了飛天的形象。臉形長圓,兩腮外鼓,深目尖鼻,身體健壯,身穿皮衣,多飾珠珠,世俗性很強。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第97窟中的童子飛天。此
此窟西壁佛龕內側,各畫一身童子散花飛天,形象、姿態、衣服相同:頭頂禿髮,兩側梳小辮,圓臉細眉,眼角上翹,厚唇鼓腮,赤膊光腿,肌肉豐滿,體格健壯。臂飾珠鐲寶釧,腰繫獸皮肚圍,腳空短筒皮靴。一手持蓮花,一手持花盤,一腿彎曲,一腿上揚,由上而下飛行。背上綵帶飛舞,飛動氣勢不強。這兩身飛天已無早期無天——佛國樂神和歌神的神態,也無唐代飛天婀娜多姿的風韻。如果抹去臂上的巾帶,有下的彩雲,完全是一位黨項族打扮的男童。從人物形象、髮式、衣飾上看,都表現出了西夏黨族的特點和生活風格。元代時蒙古族統治敦煌地區,在莫高窟和榆林窟營建重修的洞窟都很少。元代流行密宗,分藏密和漢密。藏傳密宗藝術中無飛天,漢傳密宗藝術中現存的飛天也不多。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畫在第3窟南壁和北壁《千手千眼觀音經變》圖上方兩角的四身飛天,北壁《觀音經變》圖上方兩身飛天造型較為完美。這兩身飛天相向對稱,形象、姿態、衣飾基本相似,頭梳錐髻、戴珠冠,臉形豐圓,長眉秀眼,上體半裸,項飾瓔珞,臂飾寶釧,一手托蓮化,一手執蓮枝負在戾上,乘黃色卷雲從空而降,衣裙巾帶很短,身體沉重,飛動感不強。已無佛教飛天的姿態風貌,而像是兩位乘雲飛行的道教仙童。敦煌飛天,經歷了千餘年的歲月,展示了不同的時代特色和民族風格,許多優美的形象,歡樂的境界,永恆的藝術生命力至今仍然吸引著人們,正如段傑先生在《飛天在人間》一中所說:「她們並未隨著時代的過去而滅亡,她們仍然活著,在新的歌舞中,壁畫中,工藝中(商標、廣告),到處都有飛天的形象。應該說她們已從天國降落到人間,將永遠活在人們心中,不斷地給人們以啟迪和美的享受。」
莫高窟的壁畫上,處處可見漫天飛舞的美麗飛天——敦煌市的城雕也是一個反彈琵琶的飛天仙女的形象。飛天是侍奉佛陀和帝釋天的神,能歌善舞。牆壁之上,飛天在無邊無際的茫茫宇宙中飄舞,有的手捧蓮蕾,直衝雲霄;有的從空中俯衝下來,勢若流星;有的穿過重樓高閣,宛如游龍;有的則隨風悠悠漫卷。畫家用那特有的蜿蜒曲折的長線、舒展和諧的意趣,為人們打造了一個優美而空靈的想像世界。
熾熱的色彩,飛動的線條,在這些西北的畫師對理想天國熱烈和動情的描繪裡,我們似乎感受到了他們在大漠荒原上縱騎狂奔的不竭激情,或許正是這種激情,才孕育出壁畫中那樣張揚的想像力量吧!
莫高窟外,無邊無際的大漠折射著驕陽刺眼的光芒。登上鳴沙山,腳下沙丘林立,風沙繞山吹過,轟鳴作響;彎彎的月牙泉靜靜地躺在山腳。曾經繁盛的敦煌故城如今也只有殘垣斷壁了,風沙掩埋了歲月,掩埋了古老的絲路,卻無法湮滅這裡悠久的歷史與燦爛的化。那凝聚著千年人類智慧的莫高窟,將會不斷吸引後來者的想像與探尋,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