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寧無痕捕捉到曹青衣神色的不對勁，試探性的追問道，「為什麼要加上曾經兩個字？」
曹青衣凝望天空一眼，而後落寞道，「因為他已經死了。」
「你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這是只不過是你周通師兄曾經砥礪劍術的地方。」
「咯登。」寧無痕的心猛然下沉，有點意外，而後仔細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確實發現周通出來後，根本就沒有朝這邊看。
而是起手前八劍，再則第九劍劃破雲霄，繼而消失。
曹青衣沉默一陣，讓自己的情緒平穩，只是二十年沒有回過這邊，再次看到曾經的愛徒，多少有點傷感。
他幾乎在道宗埋名一生，唯一與他相伴的只有周通一人，只是想不到周通英年早逝，一代劍術天才遊歷名山大川一圈後黯然墜落於道宗，身死道消，人間除名。
當年的周通確實驚艷，陡一出道便被冠名為石之謙第二，將會在劍術上取得不菲的成就，甚至能夠在他年超越石之謙，成為劍道第一人。
只是無人知曉，曾經仗劍出巡的周通會這麼早離世。
隨著曹青衣的沉默，寧無痕也陷入沉默，雖然他不瞭解甚至從未聽過周通其名，但看到剛才的九劍，基本能看出此人劍術堪稱萬中無一。剛烈跋扈無可匹敵。
許久，曹青衣才出聲道，「你應該聽說過道宗三傑吧？」
道宗三傑一出，寧無痕神色一愣，而後默默點頭。
道宗三傑應該是整個人間界年輕一輩中最為傑出的三位弟子，乃道宗宗主的三大門徒，在風雪大陸的名聲比一些老輩人物還要響亮，幾乎無人不曉無人不知。
寧無痕自出道以後便聽過道宗三傑，曾經也希望成為這樣的年輕人物，他當然不陌生，但道宗三傑身份顯赫，極少出現在人間界，寧無痕倒是從來沒有和此三人有過直接的交流。
唯一一次東皇大戰，仞天涯曾出面攔截過劍閣六子，不過寧無痕沒有遇見，錯逢良機。
卻見寧無痕點頭，曹青衣指了指最後一劍消失的地方，「周通便是道宗三傑之一，他排行第二。」
「他是道宗三傑之一？」寧無痕驚訝，不敢相信，忍不住脫口追問道，「道宗三傑不是宗主的三大弟子嗎？他、」
「咚。」曹青衣敲了寧無痕一下，釋惑道，「你忘了老夫也是道宗宗主。」
此話一出，寧無痕恍然頓悟。
寧無痕這才明白，原來道宗三傑並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而是兩位道宗宗主聯手教授。
仞天涯和索笑塵師承曹敬軒。
周通則是拜在了曹青衣的門下。
「原來是這樣的。」寧無痕微微點頭，明白了道宗三傑的來龍去脈。
不過寧無痕頭腦中還是有些迷惑，道宗三傑響徹風雪大陸，但從來沒有聽說過三傑其實不足三人，其中一位已經離世了。
這其中摻雜一些秘密，以至於世人都被蒙在了骨子裡。
曹青衣興許是看出寧無痕的迷茫，淡淡出聲道，「周通確實是道宗三傑之一，而且是當年三人中最為驚艷的一位。」
「他曾經在風雪大陸劍挑九大流派百位劍術高手，一路無敵，以此轟動人間界。後來仗劍出遊一圈後，他便返回道宗，自此再也沒有下過道宗。」曹青衣低聲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死人又豈會再度出現？」
「其實周通的死很少有人知曉，包括道宗內部，很多人都以為他在閉關。」曹青衣繼續道，「誰曾想，他都死了很多年了，哎。」
「既然你進入我麾下，一些該知道的東西還是需要告訴你，沒必要繼續隱瞞了。」
寧無痕默然不語，隱約猜到周通的死有點詭異。
但他並沒有急於追問，既然曹青衣將他帶到此地，有些秘密終究會告訴他的。
「老夫知道你跟石之謙有血海深仇，所以想賜你一套劍術。而且你若想堂堂正正的殺石之謙，只能跟劍魔拼劍術。」曹青衣默默道，「但整個人世間唯有我這位大徒弟的劍可以殺他。」
「多年前，外人瘋傳周通劍術堪稱石之謙第二，其實很多人包括石之謙心裡都清楚，周通的劍才是人間最強，只是沒走到最後一步而已。」曹青衣說完一句，反問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寧無痕搖搖頭，認真聽講。
「因為周通是抱劍而生，你先前看到的赤劍是隨著周通一起出生的，他本來就是一柄劍，人世間最鋒芒畢露的一柄劍。」曹青衣道。
「嘶嘶。」
寧無痕第一次聽聞還有這樣的奇人異事，暗感心驚的同時有點震撼。
不過必須承認的是，周通的劍確實驚艷，比之石之謙更具張力。
起手第一劍頗具斬龍之勢，收尾第九劍更是斬裂蒼天，鋒芒而不失霸氣，確實人間難見。
「周通一劍就可滅掉石之謙的萬劍鋪道。」
當初沐青陽曾經告訴寧無痕，若是比拚劍術，人間沒有人能夠用劍破除石之謙的萬劍鋪道。不過沐青陽也沒將話說的太滿，並希冀寧無痕能找到方法破除，屆時劍殺石之謙更有成就感。
如今再看，寧無痕或許真能劍殺石之謙。
「你想不想學這九劍？」曹青衣回問道。
寧無痕點點頭，隨即問出了他心中一直記掛的問題，「周通師兄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寧無痕確實好奇，周通如此驚艷的劍術奇才，而且是曹青衣的首位門徒，應該不會是被外人所殺，再者也未必有人能夠殺得了他。
如此年輕便黯然離世，可惜的同時又令人深深不解。
曹青衣右手揮揮，隨即指向蒼天，似乎告訴了寧無痕答案。
「這是什麼意思？」
「周通抱劍而生，人為劍，劍為人，亦人亦劍，如此一來心中只有劍沒有天。」曹青衣繼續點化道，「所謂天，其實便是天道。」
「他被天道拋棄了。」
「被天道所棄？」
「嗯。」曹青衣出聲道，「周通身死那一天正值突破，後來被天雷活生生的劈死了。」
「其實他本可以活下來，但他太剛烈，一生只為劍術沉淪罔顧天道，最後落得個身死道消。」
曹青衣徐徐出聲道，「你知道他一次性突破多少階嗎？」
「額？」寧無痕眉頭一皺，旋即搖搖頭，不曾知曉。
「一劍一階。」
「一劍一階？」寧無痕瞠目結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說來，九劍統計九個階位？他要一次跨入三個境界？」
一境三階，初期，中期，圓滿，如此才會跨入下一個境界。
周通一劍一階，等於九劍登了九個階位，結算為三個境界。
「當初他在神胎境，然後自行突破，老夫親眼看著他從神胎晉入太虛，再由太虛轉入臨天，最後境界超越老夫，那一年他不過二十歲。」
「二十歲就達到了臨天境，這、」寧無痕大腦一陣空白，實在不敢相信，許多修士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周通二十歲就成功登入臨天境了，那時的周通豈不是比曹青衣還要厲害。
這果然不能用常理去衡量，饒是寧無痕如此驚艷的少年俊彥也是自愧不如。
周通的天賦已經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不曾想曹青衣下面一句話直接讓寧無痕怔住，「他應該算是人間第一位登入臨天境的強者。」
「嘶嘶！」
寧無痕倒吸一口涼氣，如此驚為天人的造詣比之當年的寧川還要傑出，這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了，簡直是真正的妖孽。
「只可惜最後一劍沒有助他登巔，於臨天境大圓滿終止。」許久，曹青衣一語落畢，再度陷入沉默。
若不是最後一劍折戟沉沙，而今的風雪大陸必將出現一位終極高手。
二十歲臨天境大圓滿，周通。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周通本就抱劍而生，心無天道，最後一步他是被逼無奈，縱使那一天不走，遲早會遇上。」曹青衣對往事歷歷在目，「所以當他要突破時，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唯有周通一人硬扛天道。」
「他的死一半天運一半宿命，不願向蒼天低頭，要麼死要麼凌駕於天道之上。」曹青衣一錘定音道，「可惜他只差一步。」
「這就是你大師兄的一生。」
「呼。」
寧無痕聽得曹青衣一番闡述，長吸一口氣，許久才平穩情緒。
「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裡了吧？」
寧無痕點點頭，隨即目光落在崖洞上，「那裡就是當初周通師兄參悟以及突破的地方吧？」
「嗯。」曹青衣點頭表示默認，隨即一字一句道，「你要想好了，這可不是開玩笑，老夫只是給你開一扇門，至於如何踏過全憑你自己，沒有人可以出手幫助，包括我在內。」
「你若沒有準備好，現在完全可以退出，老夫另外為你找尋功法研習。」
「不必了」寧無痕搖搖頭，堅毅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周通師兄的最後一劍，我來替他跨過去。」
「所謂天道，一劍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