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歌抱著長琴怔怔的站在滄海上,唯美的身影斜鋪於海面,隨著波光緩緩搖曳。
三千秀髮迎風紛舞,像是一支支墨筆勾畫錦繡河山。
「嗯。」
清脆的回復在寧無痕的耳邊遊蕩,「這就是我的宿命,永遠無法更改的宿命。」
「你知道為什麼扶花宮出來那麼多聖女,最後明知必死還要返回宮中嗎?因為那是一座看似繁華其實充滿冰冷的囚牢,我們逃不開。」
雲中歌始終背靠著寧無痕,不敢轉身,「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無痕,記住那一夜你說得話,只希望你記住我,別無其他要求。」
寧無痕緩緩推開王梓豪的攙扶,踉踉蹌蹌的朝前踏去,「你救我一命,卻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送死,你以為我做得到?」
雲中歌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身子微微顫抖,有淚珠自鼻翼滑落,滴入滄海,「可是我沒有選擇。」
「什麼叫沒有選擇?」寧無痕擦去嘴角的血絲,許諾道,「我帶你離開,雪中情若是敢阻攔,我現在就去殺了他,我倒是要瞧瞧普天下誰敢動你。」
雲中歌渾身一震,有那麼一瞬真想什麼也不顧,就此轉身撲進寧無痕的懷抱,但轉念一想只能強行割斷心中的不捨,「你殺了宮主也沒有用。」
「為什麼?」寧無痕不解道。
「因為我、」雲中歌抱著長琴的手微微顫抖,最後一字一句道,「我身負三十六種奇毒,並且是自幼開始畏服,已經長達數十年,毒性早就融入我的血液。此毒世間無解,只能靠著扶花宮的修羅花鎮壓毒性。一旦我離開扶花宮過久,定會暴斃身亡,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說扶花宮是一座冰冷的囚牢。」
「因為從我進入扶花宮那一刻,就注定此生逃不出這座囚牢。」
「嘶嘶!」
此話一出,全場默然,眼眸中泛出一絲同情之色。
世間人人皆知扶花聖女傾國傾城,迷倒眾生,卻不知風光表象下有的只是令人悲惋的命運糾葛。
「怎麼會這樣?」寧無痕捂著發痛的額頭,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旋即眸中泛出血光,冷冷的盯向雪中情。
「寧無痕這是要殺雪中情了。」
殺氣橫貫滄海,令人不寒而慄,縱使風光一世的雪中情也在此刻感受到一股攝人心魄的寒意。
「我殺了你這個畜生。」寧無痕直接啟刀,冷漠的走向雪中情。
然而雲中歌的下一句話讓寧無痕瞬間心死如灰,「人世間只用他能夠種植修羅花,你殺了他、」
雲中歌最後一句話卡在喉結始終沒有說出口,但寧無痕明白。
「唰!」
寧無痕神色黯淡落在雲中歌,頹敗道,「真的沒有辦法了?」
雲中歌背對著寧無痕搖頭,「你能為我好,雲兒已經很開心了,至於其他不是我不想,而是無福消遣。」
「我走了。」
白皙的玉足踏著流動的海浪,緩緩前行,似乎走在刀山上,每落一步心如刀絞。
「噗!」寧無痕氣血攻心,張嘴吐出血水,雙眸黯淡無光,極為悲惋。
他從不是尋·花·問·柳之輩,更不是濫·情之人,但雲中歌為他擋下一命,最後眼睜睜的看著雲中歌等死,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到。
「讓她走吧,興許這樣還能多活一點時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雪中情這樣的人物你能控制得住他?他會心甘情願的為你培植修羅花保全雲中歌一生?」曹青衣按住寧無痕不斷顫抖的雙臂,安慰道,「扶花宮聖女一生命運坎坷,歷來如此,縱使是你也無法扭轉局面。」
「我若出手控制雪中情確實可以,但雪中情不會就範得。」
「雲中歌今日為你叛變宮門,可雪中情未必就要立刻殺她,因為下一任聖女還沒出現,殺了雲中歌無法完成新老交替,最多只是囚禁。」曹青衣點化道,「其實她回扶花宮是最好的抉擇。」
「至少你有足夠的時間找出修羅花的奇異之處,屆時再救她才是最恰當的時機。」
寧無痕眉頭微微皺起,遙望雲中歌漸行漸遠。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平安離開扶花宮,因為我欠你一命。」
「噠噠!」
雲中歌猝然轉身,早已是淚流滿臉,她怔怔的凝視寧無痕,咬唇不語。
兩人站在滄海上,遙遙對望,許久雲中歌才輕語道,「我等你!」
寧無痕沉默點頭,報以笑顏。
長風一吹,美人離去,萬里滄海,塵埃落定。
這一戰自昨日打到今時黃昏,死去的修士早有千人之數,最後的割據戰只怕是此次滄海上實力最強的高手。
而這其中又以寧無痕最為狂霸,幾乎以一己之力扭轉整個局面,橫掃各路敵手,贏得最後的勝利。
曹青衣將龍印戰旗交到寧無痕的手中,出聲道,「走吧,回宗。」
寧無痕長歎一口氣,靜望雲中歌消失的方向一眼,繼而轉身準備離開。
「卡!」
人群退散間,一聲震天的破碎引得所有人面色大變。
滄海橫亙的枉死之城突然裂開一條大縫,有金色神光劈開百丈城牆,拉扯向兩方。
「枉死之城要裂開了。」
寧無痕驚訝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手中的龍旗猛烈顫抖,震得海面都不平靜了。
「怎麼回事?」周圍人發現異變,神色集體凝重,盯著寧無痕手中的龍印戰旗發呆,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唰!」
龍旗搖擺揮動,發出低低的嘶吼,似乎在召喚什麼。
寧無痕皺眉沉思,「前輩,你們走吧。」
「你不走?」曹青衣訝異,追問道。
「走不了了。」
「轟!」
一道浮光筆直的『射』向枉死之城,龍印戰旗忽然調轉方向返回枉死之城,連帶寧無痕一起帶走。
「你做什麼?」
周圍人驚訝,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
曹青衣五指如爪,最先出手,想要留住寧無痕,可發現那速度快若奔雷,饒是修為敦厚如他最後也撲空,沒有抓住。
「嗡!」
神光劈開城牆,露出真容,那城中兩端竟然沉睡十萬軍甲,鋪成兩條筆直的長線,一直延續到視線的極盡處。
「寧無痕被帶走了,枉死之城要將他拖進去。」
神光燁燁中,寧無痕手掌龍印戰旗,快速飛向枉死之城。
「怎麼辦,快點出手救他。」魔驢和王梓豪著急出聲,準備出手。
然而曹青衣一句話讓他們頓時消停下來,「別妄動,寧無痕沒有危險,城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他。」
「枉死之城興許是寧無痕的機緣之地。」
「召喚?」魔驢驚訝,旋即自語一聲,再仔細瞧瞧寧無痕的表情,發現並不緊張,隱隱中有自行進入的趨勢。
「他準備進城了。」
「唰!」
一道神光映襯,落在寧無痕身上,泛出神性,如同一尊睥睨天下的帝王揮令天下,大旗所指之處,便是百萬軍甲踏平之地。
「這、太驚駭了,感覺枉死之城便是他的城池。」
「寧無痕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這該如何去解釋?」
一眾觀戰者瞠目結舌,滿頭霧水,渾然不解眼前的一切算什麼情況。
「嘶嘶!」
寧無痕被包裹在濛濛光輝中,視線受阻,唯有龍印戰旗不時的發出爭鳴,似乎在引領著他向前。
魔驢昨日說過,枉死之城曾經是帝皇的母城,是這位星空第一強者幼年成長的地方。
那時寧無痕就隱隱感覺到和自己有些微關聯,但連番大戰讓寧無痕分身乏術,暫時的將這一端擱置。
原本想傷好復原後再來一探枉死之城的秘密,不想剛剛準備離開便被拉攏回來。
「到底是誰在召喚我?」
「為什麼我的耳中有戰場廝殺的聲音。」
寧無痕晃晃頭,讓自己鎮靜,並借助視線查探周圍的一切。
「崩!」
神光劈裂整座城牆,將枉死之城一分為二,一條寬大的通道直達城中。
「唰唰唰!」
城中十萬沉睡的軍甲忽然開眼,上萬道眸光打落在滄海上,天下皆驚。縱使閱歷敦厚如曹青衣也一頭霧水,暗感心悸。
「這,全都復活了?還是準備做什麼?不會又要衝出來殺人吧?」
昨日十萬軍甲復活,於城頭『射』殺過千修士,將整條滄海都染紅,諸人基本明白一旦這些半死不死的軍甲出來收割人命,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鏘鏘鏘!」
整齊劃一的列陣聲驚天動地,旋即十萬軍甲半跪在街道兩側,非常隆重。
洋洋一條大道,十萬軍甲列隊跪伏,士氣衝霄。
「恭迎我皇歸城!」
「恭迎我皇歸城!」
「恭迎我皇歸城!」
枉死城中,聲震八荒,十萬軍甲一字跪伏,讓所有人面色都不平靜了,甚至連背心都流出汗漬。
之於眾多修士而言,此生何曾見過這等大陣仗,而且這些可都是早已戰死的靈兵,並不是活人。
「歸城?」寧無痕懸浮在滄海上,自語一聲,而後踏步前行,緩慢得走進城池。
「寧無痕動身了。」
「他真的敢進去,寧無痕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