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海聞言笑了笑,也抬起頭來,隔著巨大的桌子,對著蘇琉璃抬了抬下巴,說道:「我媽的手藝很不錯,小的時候便是親手下廚,給我和姐姐煮糖水吃。」
「謝謝伯母。」蘇琉璃端起那碗顏色清淡的湯,先是低頭輕輕地嗅了嗅,湯碗裡面並沒有任何的異味,她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迅速的竄入鼻腔之中。
蘇琉璃認得這個味道,吃驚地望著單母,端著碗問道:「這是百合天心湯?」
單母笑吟吟地點點頭,隔空對著蘇琉璃讚許說道,「你這孩子舌頭倒是挺厲害的。」
「小的時候,時常喝天心湯去火氣,只是沒有喝過像伯母做出來的這樣好喝的。」蘇琉璃又喝了一口,方才把碗放下。
一頓飯吃的倒也還算愉快,整個過程之中,單母不停和蘇琉璃聊天,將氣氛渲染的溫馨和諧。
蘇琉璃偶爾轉過頭看一眼單父,這個據說是紅獒裡面最高層的男人,他一直默默地低著頭吃飯,一身寬鬆的綢布衣裳讓他看上去像是滿清時代的人物。
晚飯過後,傭人領著蘇琉璃到客房,單海跟在身後,看著蘇琉璃站在門口,欲言又止,似有什麼話要說,蘇琉璃笑著多謝了傭人,站在房門口,轉過頭看單海,「怎麼了,還有事情嗎?」
單海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青銅灰色的戰士盔甲在他頭頂的上方,冒著幽幽的火光。
不知怎麼了,蘇琉璃打了一個寒顫。
「沒事,」單海走過去,抬頭撫摸著蘇琉璃一頭烏黑的長髮,笑的溫柔,「就是覺得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一些,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你要成為我的人。」
蘇琉璃輕輕一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伸手挪開了單海的手掌,「單海,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嗯,你說。」單海點點頭,低頭看著她。
「我覺得……」蘇琉璃想了想,用了一個比較讓人容易接受的詞語:「我覺得你父親他似乎不怎麼喜歡我。」
「琉璃,你要結婚的人是我,以後一起生活的人,也是我,其他的人想法,你都不用去管,至於我父親的性格,我和我姐有的時候都捉摸不透,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畢竟是你父親。」蘇琉璃想引著單海說出更多關於單父的事情來。
「阿海啊,時間不早了,你讓蘇小姐好好的休息吧。」
單海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走廊的那段突然傳來聲音,蘇琉璃轉頭一看,單母披著一條淡藍色的披肩,身後跟著一個傭人,站在客廳的燈光下,養尊處優,透露出上位者尊貴的氣質。
方才吃飯的時候,蘇琉璃只覺得單母慈祥,倒沒有發現她的氣場無時無刻不高人一截。
「我知道了,媽,您也早點去休息。」單海回頭笑著答應,轉頭囑咐蘇琉璃:「那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叫你起床吃早餐。」
走廊的盡頭,單母跟身後的傭人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正轉身離開。
蘇琉璃皺了皺眉頭,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單海,你母親是做什麼的?」
單海似乎很是以母親為驕傲,笑著看著單母離開背影,「母親以前是影視演員,後來跟了父親之後,就退隱了,她很喜歡現在的日子,說以前太不省心。」
「哦。」蘇琉璃點點頭,腦海之中想起來的那一點東西飛快的消失,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抬頭對單海笑了笑,「好了,你早點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單海俯身,似要在蘇琉璃的額頭上面印上輕輕的一吻。
蘇琉璃裝作沒有看見這暗示性的動作,擺著手關上了門。身後的門一關上,蘇琉璃便就長長地舒了一口長氣,她身上所有的裝備都留在家裡,沒有帶出來,此時此刻要想去夜探單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幸好身邊還帶了一支隨身的電話。
撥通電話之後,蘇琉璃掀開被子,打開床頭燈,坐在床上,打量著房間裡面的環境,客房佈置的十分豪華,不亞於外面的五星級酒店,她雙腳踩在床上,蜷著膝蓋,等著電話那端的人說話。
「怎麼樣?」電話那端的人一開口,蘇琉璃便覺得全身都暖了起來。
厲傅曜握著電話,正坐在床邊給兩個孩子翻閱睡前故事,輕輕地在已經閉上眼睛的孩子額頭上落下一吻之後,他緩緩地支起來身體,從柔軟的床上起來,握著電話出了房間。
「你現在有空嗎?幫我查一個人。」
「嗯。」厲傅曜捏著電話,光著腳踩在地板上,低低地答應,「你現在在哪裡?」
「單家。」
厲傅曜一愣,似沒有想到單海的動作這麼快,「情況怎麼樣?」
「我的工具沒有帶著身上,不方便行事,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厲傅曜,你見過單母嗎?」
厲傅曜搖搖頭,回到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輸入密碼,「單家基本上都是單海兩姐弟在外面出席各種活動,單老爺子偶爾露個面,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單家的女主人,怎麼了?」
「我發現單母長得十分像之前的一位影視明星,但是卻沒有那個明星的資料,你幫我查查穆熙這個人。」
厲傅曜輸入指令,網頁上彈跳出來一連串的相關信息,他皺眉,指尖在滑鼠上面滾動:「琉璃,你確定你沒有看錯人?穆熙二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她當時的經紀人和公司都證實了這個消息。」
「死了?」蘇琉璃把兩隻膝蓋抱得更緊了一點,腦袋裡面一片紛雜的信息,理不出來一個頭緒。
「為情自殺。」厲傅曜念著電腦上面的信息,「你不是應該查一查單父的嗎?怎麼把注意力突然轉移到單母的身上了?是不是雷霄在影視圈裡面的時候,你發現了什麼線索?」
蘇琉璃皺著眉頭,總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單母,而且,這種記憶力在吃飯的時候並沒有體現出來,直到單母披著那條淡藍色披肩的時候,她才覺得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格外的熟悉。
「沒有,好了,就這樣吧,你早點休息,我先掛了。」蘇琉璃想了想,便要掛上電話。
厲傅曜卻不滿意了:「等等!」
「還有事?」
厲傅曜把雙腿上的電腦挪開,修長五指合上電腦,伸手拿過桌子上面擺放著的照片,照片裡面的女子笑容明媚似火,雙眸之中燃著璀璨笑意,十分感染人。
「想我了沒有?」
他的聲音在深夜之中,低醇成巷子深處的老酒,層層疊疊地隨著夜色晚風輕拂而來,纏繞著銀色月光,從空蕩的半空之中,緩緩地吹進她的耳朵裡面。
想我了沒有。
蘇琉璃捏著電話,無聲地笑了笑,厲傅曜向來不是個會說情話的人,他不善於用語言來來表自己,想要的,搶過來,不想要的,扔出來,從來不會顧及自己在他人的眼中,是何等的地位和什麼樣的印象,和蘇琉璃認識這七八年間來,也從未用這樣溫柔的語氣似呢喃一般的問道:「你想我了沒有?」
電話那端傳來輕輕的笑聲,似午夜怒然綻放的一朵蘭花,輕盈而又皎潔,帶著風華絕代的艷光,亮過月色,柔過雲暮,乘著風攜著霧,深夜入君懷。
「你猜。」她突然之間,便起了小女兒的心思,放鬆地靠著床,伸直雙腿躺在床上,一隻手繞著垂落在胸前的長髮,眼角眉梢裡面,蕩漾著層層疊疊的笑意,纖細俏麗的五官映著床頭邊上暖黃色的燈光,格外的動人。
若是此時有人在她的身邊,定然會忍不住,俯身一吻,將這女子的美好,永遠的刻在自己的心尖之上。
「我猜啊……」厲傅曜的嘴角也盪開了笑意,目光從書房沒有掩上的門中望了過去,伸開兩條腿從躺椅上面站了起來,光著腳踩在地毯上走了過去。
兩個孩子的房間門被打開一條小小的縫隙,穿著睡衣的琉可可惺忪著睡眼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懷裡還拖著一隻半人高的小熊,跌跌撞撞地似醒未醒的朝著厲傅曜這邊走過來。
厲傅曜一隻手握著電話,腳下步子加快,還沒有等走到琉可可的面前,便單膝跪在了地上,一隻手伸開,展開懷抱,將女兒擁在了懷中,鼻尖傳來奶香的味道,他放柔了聲音,揉著女兒一頭烏黑的頭髮,輕聲問道:「怎麼了,睡不著嗎?」
琉可可揉著眼睛,頭髮貼在額頭上,她剛才做了一個噩夢,醒來之後只知道要立刻找到厲傅曜,卻不知道找他要做什麼,現在坐在厲傅曜的大腿上,兩隻小胳膊環繞著他的脖子,大眼半睜著惺忪問道:「爹地,你在跟誰打電話?」
「爹地當然是和媽咪在打電話,要不要告訴媽咪你狠想她?」厲傅曜笑著,將電話伸到女兒的耳朵邊上。
琉可可猛然渾身一個顫抖,捏緊了胸口那塊發光的石頭,尖聲叫出聲音來:「媽咪,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