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海臉色一變,聽見鄰居太太說出的那一句「先生」,眉頭不自然的皺了起來,伸手從鄰居太太的手上接過衣服,「是嗎?她真的是這麼說的?」
「是啊。」鄰居太太看見他接過去衣服,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我看你們小兩口收入雖然還不錯,但是也不興這樣浪費的呀,這可是牌子貨呢,好幾個月的工資一件,我們家的那個,之前死乞白賴,想要我跟他買著,都沒捨得。」
單海捏著西服上等的質感,溫潤地眼睛朝著鄰居太太看了一眼,忽然笑著問道:「你家先生身高體重如何?」
「個子中等,體重也一般,買衣服的話,大概也是和你一個碼吧,只不過沒有你穿起來好看就是了,像你們這種模特身材的男人,又能找得出來幾個呢!」鄰居太太送完了衣服,也沒有離開,呵呵笑著看著單海。
「既然如此,那這件衣服就送給你先生吧。」單海將手中的西服遞出去,蘇琉璃從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裡面,微微帶著笑意。
「真的嗎?真是謝謝……」那鄰居太太欣喜若狂,轉眼就把西裝又重新抱進了懷裡。
單海嘴角原本掛著的笑意,在鄰居太太轉身的瞬間,消失地一乾二淨,薄唇抿直,他迅速的關上了房門,關門的聲音大的,像是帶著很重的怨氣一樣。
關上門之後,單海轉身,望著空蕩蕩的客廳,最後目光落在蘇琉璃的房間,緊閉的那扇門上。
他只看了片刻,眼神平靜地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然後取了圍裙,進廚房做早餐。
蘇琉璃背靠著房間,不知怎麼,心跳加速快的厲害,剛才單海摔門的瞬間,她條件反射的閃身進了屋,不想被他發現。
是因為擔心看見了自己,單海就會對那間西服的處理態度有所差別嗎?
一開始本來就是她扔在外面,為了不讓單海多想。難道現在,她還奢望著單海微笑著接受,然後敲開房門,溫和笑瞇瞇地說,蘇琉璃,這好像是厲傅曜的西服,應該是昨天晚上他送你回來的時候,你穿在身上的,看看什麼時候有空,給人送回去吧。
單海是個溫和大度的男人,但是不代表他沒有男性的尊嚴,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披著別的男人外套回家這種事情,至少他是不高興的。
所以才索性送了人。
等到清晨,兩個人吃早餐的時候,面對面的坐著,蘇琉璃首先開口,提到了兩人訂婚的事情,問道:「我們就這樣倉促的訂婚了,你家裡,沒有意見嗎?」
單海笑瞇瞇地夾了一塊荷包蛋給她,搖搖頭,說道,「沒有。」
蘇琉璃一邊吃,一邊若有所思,點點頭:「哦。」
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辦理結婚證?」
單海一愣,似乎沒有料到蘇琉璃會如此放在心上,辦理結婚證,需要各種證件,蘇琉璃大多數的證件都在凰盟裡,必須聯繫到凰盟才行。
端起湯喝了一口氣,單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輕輕說道:「我們先把婚禮辦了吧。」
蘇琉璃點點頭,兩個人在早餐方飯桌上面討論著婚姻大事,像是討論等下中午吃什麼一樣隨性簡單。
蘇琉璃覺得,既然兩個人已經訂婚了,那麼最好就是趕緊結婚,省的夜長夢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倉促。
而單海覺得,蘇琉璃畢竟是過來人,現在不知道肚子裡面已經孕育了一個生命,再過上一段時間,難保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知道自己懷著厲傅曜孩子的蘇琉璃,是絕對不會再嫁給自己的,單海要趕在蘇琉璃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前,和她結婚同房。
這樣一來,即便是蘇琉璃知道自己懷孕,到了那個時候,只可能是她和單海兩個人的孩子,而懷了單家孩子的蘇琉璃,絕對不可能在和厲傅曜有任何的瓜葛。
早餐過後,單海從市中心的公寓,開車回到了郊外單家的別墅。
前一天晚上,因為顏老爺子壽辰的事情,單家兩老已經知道了單海和蘇琉璃訂婚的事情。
因此,單海剛剛將車停在庭院裡面,管家已經匆匆地從屋內出來,迎了上來:「少爺,老爺請你去書房。」
「我知道了。」單海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溫潤的臉上從未出現過的嚴肅,將車鑰匙交給管家,穿過大廳,進了書房。
書房的格局佈置沉重,兩排中式傳統大書架分別立在兩邊,單老爺子一身中式的長衫,站在偌大的梨花木書桌後面,提筆懸臂,正在為一副仿真古畫附上新詞。
「坐。」老爺子呼吸平穩,聽見單海推門而入,神色並沒有任何的異常,渾厚地聲音從胸膛發了出來,最後一口氣提在喉嚨尖上,頓筆,伸手拿乾淨的白色毛巾擦手。
單海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爸。」
「我還以為這些年你翅膀硬了,不知道是誰生你養你撫養你長這麼大,任意妄為!平常我都是怎麼告誡你的,你可還記得?」老爺子往明清時代的圈椅上面輕輕一倚,眉目嚴肅,和之前在客廳裡面陪著老伴看電視的模樣,完全是兩個模樣。
「為人謙和,凡事禮讓三分,不惹人,不惱人,不逼人,淡薄心境。」單海背著從小就記憶深刻的家教。
「那你呢,你又是怎麼做的?」
「爸。」單海雙眸垂下,雙手無聲地握緊:「這輩子,我從頭到尾都聽從你的教育,認可你的任何處事方式,也讓自己成為你期望之中的兒子,可是,就只有這件事情,我不得不違背了你的意願,爸,我要娶蘇琉璃為妻。」
話音一落,書桌後面的單老爺子驀然一抬手,打翻了一台墨硯,一副山水淡泊的古畫,瞬間吸收滿了墨汁,畫面上黑乎乎的一片,單老爺子及時抽手,手背上面不沾染一絲墨汁,不冷不淡的扔出兩個字:「不行。」
「爸!」
「我們單家的兒媳婦,必須是門當戶對,蘇琉璃是厲傅曜的妻子,你同厲傅曜走得近,我且不說你,你現在竟然還想娶一個二婚的女人進門,單海,你是拿著什麼膽子回來和我談條件?」單老爺子冷哼一聲,拂開桌面上的古畫,下面一疊宣紙上,已經印滿了墨汁,完全作廢。
單海並未理會父親的怒意,低著頭,只是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紅獒。」
單老爺子臉色微微一變,但是枯瘦的手指依然還是平靜地一頁頁翻著作廢的宣紙,這種紙,最大的壞處就在在於,滲透力太強,只要一丁點的黑色墨汁滴上去,片刻就能穿透厚厚一疊。
「你應該知道,我們家從來都不餵養任何的動物,你說的這個什麼獒,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那蕭楠呢,蕭楠這個名字,您應該耳熟能詳吧,一年前,蕭楠帶著蘇琉璃威脅厲傅曜,要求他分出集團最重要的部門,並試圖瓦解盛世集團,結果並沒有成功,我記得,那段時間,您似乎每天都在書房裡面,不知道忙著什麼。」
「國安局的那起事件,您也是拿著報紙看了好幾天的吧,若不是因為林市長出面安撫下來,我不知道您又打算動什麼念頭呢?」
「盛世集團董事會倒戈相向的事情,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也有您在其中攙和的一份子吧,您跟姐姐說,是因為我們單家曾經欠過林若青的人情債,所以才讓姐姐出面幫助蘇琉璃,而以此為代價,蘇琉璃必須答應單家的一個要求,」
單海站在偌大的書房裡面,聲音清晰:「既然是人情債,那就用人情還,為什麼還要讓蘇琉璃給單家一個空的承諾?」
「還有……厲傅曜的父親……」
「住口!你有完沒完!」一聲嚴厲的呵斥從書桌後面傳來,單老爺子冷著一張臉,嚴肅的面容上,五官繃緊,不難看出年輕時候,也是個俊朗的男人。
單海冷笑:「爸,您這是承認的嗎?」
他並不妥協,聲音一寸寸的變冷,「厲家的三小姐厲姍姍的死,也是您一手策劃的吧,其中的原因是什麼?我猜猜,因為厲家曾經要想和單家聯姻,厲姍姍愛慕您唯一的兒子?還是因為你早年安放在厲家的棋子,已經漸漸地開始不受你控制,所以你索性處之而後快?」
「一邊頂著宅心仁厚的慈善家光輝,一邊冷血無情的成立殺手組織,爸,是害怕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送出去的那些善款,都是沾染著死者鮮血的,所以你才沉浸於作畫練字,以此來安撫自己嗎?」
「混賬東西!我叫你住口!」單老爺子盛怒之下,抄起手邊剛才打翻的硯台,朝著單海扔過去。
硯台撞在單海的肩膀上,疼得他一聲悶哼,倒退幾步,肩窩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看著盛怒之下的父親,捂著肩膀,冷笑,「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和凰盟和厲家作對,但是我知道,在我明白你是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劊子手的時候,你就已經不配做的父親,而我要娶誰,你也沒有資格過問!」
「你娶!」單老爺子雙手撐在書桌上面,雙頰漲紅成豬肝色,氣的大聲吼道:「你娶回來,你最好讓她知道!」
「是你父親一手創辦起紅獒!」
「是你父親將當年昌盛的蘇家逼的節節敗退!」
「是你父親逼死她的雙親,讓她成為孤兒!」
「你膽敢娶她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