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蕭楠發現她的視線,也轉過頭,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蘇琉璃一怔。
冗長的通道,漆黑的像是一團暈不開的墨,單單只是腳步踩下的回音,空洞洞的聲音,都會叫你心緒煩悶,忍受不了。
厲傅曜這樣天生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就算腦子靈活,找到了機關,跟了上來,也會在其中某個分岔道路被繞的暈頭轉向,失去耐心,最後絕望地死在這個為他量身打造的地下通道裡。
蘇琉璃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轉過臉翻了一個白眼:「我看你有沒有進化成老鼠臉,蟑螂身體,原來還沒有,真是叫我失望!」
她最後一個單音節張嘴從喉嚨裡面發出聲音,聲音消失,嘴卻遲遲不能合上。蘇琉璃被眼前地這一幕所驚呆。
她從來都不以為,明的二十一世紀,還存在有這樣一個與世界脫軌的地方,類似於戰爭時期的防空洞,但是這明顯有有別於防空洞,假如讓蘇琉璃用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她很想立刻拔腿就跑。
因為,出現在眼前的,昏暗的燈光不知道是從哪裡引來的光源,電線應該是被埋在了泥土裡面,這裡沒有任何與現代有關的建築材料出現,就像是有人從地面憑空挖了一個洞,要挖穿這地心一樣,裸露的泥土被糾纏在一起的樹根牢牢的兜住。
那光線照射下的地方,像是一個供人躲避的圓形山洞,山洞裡面有有兩張齊膝蓋高的土檯子,一張大一些,一張小一些,土檯子的附近的泥土已經被人踩平踩結實,但是頭頂卻沒有經過任何的打磨和觸碰。
蘇琉璃剛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一股不舒服讓人噁心的味道,現在看到實際情境,摀住嘴,差點兒沒有吐出來。
就在他們的頭頂,那些並沒有經過後天打造過的泥土,散發著泥土腐爛的味道,白色的肥碩地蟲子在頭頂上掛著,在滿是蟲洞的土壤裡面奮力的扭動著讓人噁心的柔綿身體,蘇琉璃看見那白色蟲子的一頭已經從另外一個蟲洞裡面出來,另外一頭還在原地掙扎。
她捂著嘴,蹲下來,乾嘔一聲。
剛剛蹲下來,一團泥土帶著什麼東西砸到了她的腳邊,蘇琉璃低頭一看,原來是剛才那蟲子掙扎著讓泥土鬆動,一起摔了下來,泥土摔散了,那肥碩的蟲子搖頭晃腦噁心地朝著蘇琉璃的腳邊爬。
「啊!」她一聲尖叫,迅速的起身,立刻彈跳開,誰知道後面正好是蕭楠,她這一退,剛好退到蕭楠的懷裡,蕭楠伸手一抄,將她的腰緊緊地箍住,冷然一笑,似諷刺,在蘇琉璃的耳邊輕聲說話,語氣溫柔。
「你這麼怕怎麼行,這些東西都將是我們接下來的早中晚餐。」
蘇琉璃死命地在蕭楠的手背上撓,一抓便是一條血印子,一隻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吐出來,濕潤的泥土,渾濁的空氣,倒是都是蟲洞,隨時都有蟲子從頭頂上掉下來,軟綿肥碩的白色軀體,不停的翻滾扭曲。
蕭楠微微一笑,看見她的反應,眼中諷刺更甚,輕輕一張唇,吐出兩個字:「我一般生吃。」
嘔……
幸好蘇琉璃一天沒有進食,吐出來的都是胃酸,因為蕭楠嘖嘖兩聲說道:「這些東西好久沒有吃過豐富的晚餐的,你還真是善良。」
蘇琉璃腦海之中立刻浮現情境,一群白色的肥蟲,在一堆嘔吐物裡面不停翻滾進食……
嘔……
剛才還倔強堅韌的骨頭,瞬間被環境打倒,一張蒼白的臉被燈光照不出來任何的顏色,蘇琉璃扶著胃,坐在那張小一點的土檯子上面,確定自己坐著的那個地上,不會從上面掉下來蟲子,視線在燈光照亮的地方,冷冷的一掃而過,有氣無力的問道:「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我的家呀。」蕭楠怡然自得,兩隻手枕著頸子後面,笑吟吟地看著蘇琉璃。
蘇琉璃惱怒地盯著蕭楠,這是她剛才諷刺他的話。
這樣一盯之下,蘇琉璃這才發現這男人的氣質真的不是一般,若換做別人,這種地方,別說是像他一樣肆無忌憚的半靠在泥土上,就是站在這裡,都會渾身起雞皮疙瘩。
而他舉手投足之間,不僅沒有覺得任何的不適合,反而更加的優,像是回到了屬於他的空間他的舞台,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來決定,他,像是這裡的主人。
蕭楠的話,十句就有九句聽不得,剩下一句,蘇琉璃還得反覆斟酌片刻,才能取幾個字眼,拼湊在一起,勉強相信。
蕭楠說這裡是他的家,蘇琉璃堅信不疑。
蘇琉璃冷笑一聲,雙手抱在胸前,卻說道:「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子,你的家在本市最昂貴的別墅地段,家中的女傭足足有五十人,每天三班倒,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不管你回去或者是不回去,一日三餐照樣奢侈的做出來擺上桌。你的房間寬大的可以容納兩百人開會,你的花園像是人家的花卉展覽館,這裡是你家?蕭楠,我剛才還沒有被水泥砸掉腦子!」
「你把那個地方稱之為家?」兩個人在這地底下說話,聲音可以順著通道傳出去老遠,安靜地不說話的時候,只能聽見自己的回聲。
蘇琉璃冷笑,「至少這個鬼地方不是。」
蕭楠淡淡地笑了,蘇琉璃想從他的嘴裡套出來話,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可是明明知道,蕭楠卻還是靜靜地開了口,他的聲音慵懶,語調輕緩,像是在說一件童年極其美好的回憶。
「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從懂事開始,印象之中就只有這種白色肥碩的蟲子。」
蕭楠一開口,蘇琉璃心中猛然一跳,他沒有騙她。
可是,怎麼可能會有人……在這種地方長大……
「這裡沒有白天,也沒有黑暗,燈一亮,就是白天,燈一滅,就是黑夜,我憑藉著身體的本能,根據蟲子的作息時間,來判斷白天和黑夜,我不知道這裡有多大,也不知道這裡通向哪裡,蟲子們醒來的時候,我也要醒來,要不停地扎馬步,在黑暗的通道裡面準確地找到那個老不死的埋下的東西。」
「有其他人和你一起?」不知道為何,聽到蕭楠不是一個人的時候,蘇琉璃鬆了一口氣。
「嗯,他說自己是我的老師,我被帶到這裡的第一天,他問我,要不要成為很厲害的人,我說不要,我要出去。」
「他說你要是這樣不思進取,我就打斷你的腿,你要是不肯聽我的話,我也打斷你的腿,我會教你一些知識,你要是學不進去,我還是打斷你的腿。」
「他所謂的知識,就是讓扎馬步,練習格鬥術。」
「我那個時候小,才十歲左右,打不過他,只能聽他的話,學習格鬥,學暗殺的技巧,學如何心平氣和的接近敵人,然後一刀子猛地刺向他的心窩,學習怎麼運用一個細小的關門動作,讓一所實驗室爆炸,而且看起來是意外。」
蘇琉璃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想到了某些事情,雙手在肘子裡面狠狠地握緊,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繼續問道:「後來呢?」
蕭楠抬起眸子,看著蘇琉璃一眼,然後淡淡地垂下,說道:「我學會了,也熟練了,後來他還是打斷了我的腿,因為他說他就是想打斷我的腿,不為別的。」
蘇琉璃冷笑,原來變態是從上一代學來的。
「我一日三餐,就吃這些蟲子,沒有火,不能加工,就生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穿一件衣裳,出了汗髒了,硬地像是樹皮一樣,也要穿在身上,不然,冬天太冷,熬不過去。」
「不過,有一點好處,老不死的每個月都會出去一趟,我不知道他從哪裡出去,每次想要偷偷地跟著他一起出去,都會被他發現,打斷腿了再扔回來,就扔在你睡得這張檯子上面。」
蘇琉璃張了張嘴,愕然地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無法動彈,她被蕭楠的故事驚住。
「大概一天的時間,他就回來了,給我帶回來幾包袋裝的牛奶,味道鮮美,比起那些蟲子,簡直就是人間美味,我一開始捨不得喝,挖了洞存起來,想等哪天吃不下蟲子的時候,喝了保持體力,跟老不死的繼續爭鬥。」
蘇琉璃想到蕭楠經常叼在嘴角邊上的袋裝牛奶,那個牌子,她從來沒有見過任何的商店超市有售。
「結果被老不死的發現,他氣的跳腳,說我要是不喝,以後就不再給我帶進來,我為了以後,只能喝,結果一喝就上了癮,每天都默默地數著老不死的出去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老不死的回來了,我歡喜的跑上去,準備他給我牛奶。」
「他那一天的心情似乎十分不好,愣了一下,第一次沒有吼我,而是靜靜地看著我,說讓我以後都不要喝那種東西,又說讓我再熬幾年,他把我從這裡帶出去。」
蘇琉璃看出來,他臉上有一絲的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