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厲家大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一樓客廳裡燈火通明,其他房間的窗口卻是一片黑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把剛才在車上想到的道歉措辭重新梳理一遍,蘇琉璃走進大宅。
「唷,大嫂回來了啊。」
剛進玄關處,便看見坐在沙發上,衣服還未來得及換下的厲姍姍,蘇琉璃淡淡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逕直上樓,她可以向厲傅曜道歉,並不意味對厲姍姍有什麼虧欠之處,落井下石顛倒黑白的手段,這位厲家的三小姐,十分得心應手。
走進浴室先沖了涼,在劉媽的幫助下,換上睡衣,蘇琉璃回到臥房,閉上眼睛躺在床上,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厲傅曜暴怒的那一瞬間,她不是傻子,很顯然厲傅曜在乎的是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只是,假如厲傅曜真的在乎的是孩子,願意成為厲家生子工具的,大有人在,他為什麼偏偏為挑中自己?
因為她是孤兒,省下許多周旋?可是,厲傅曜向來不是怕麻煩的人,任何的麻煩事情,在他面前,都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腦海中靜靜的思索著,隨著緩緩地放鬆,身體漸漸困乏,蘇琉璃扯了一角被子,蓋在身上,沉沉睡去。
「誰?」突然一聲輕喝,黑暗中,微微泛藍的眸子如星辰乍然綻放,下一秒,蘇琉璃已經利索的翻身坐起來,手掌探入枕下。
沒有想到蘇琉璃竟然如此警覺,走進房間的厲姍姍微微詫異的愣了愣,蘇琉璃分明還是那張臉,但是為什麼卻覺得有哪裡不同了,她眼底突然浮上的那股隱隱氣勢……不過是想了三秒鐘,厲姍姍冷冷挑眉,抱胸按開房間裡的開關。
「我說大嫂,今天晚上在哥哥辦公室裡的事情,真心不能怪我,我也是出於好心提醒你,讓你知道自己在厲家的份量。」美艷的臉上翹著驕傲得意的笑容,厲姍姍盯著床上的蘇琉璃,這種卑賤的女人,怎麼可能讓她留在上流社會裡,讓她有機會接近單海,為心中完美的計劃而洋洋得意,厲姍姍接著說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個折紙的女人是誰嗎?」
「已經很晚了,我要休息,請你出去。」淡漠的低下頭,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小腹之上,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就算是沒有了折紙的女人,也有畫油畫的女人,彈琴的女人,她現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知道厲傅曜為何會選中自己,以及如何給孩子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
「嘖嘖。」厲姍姍不僅沒有出去,反而踩著高跟鞋進來,地板上清晰的腳步聲,一步步逼在蘇琉璃的心口之上,同情而又可笑:「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哥為什麼會娶你嗎?」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即便是厲傅曜娶自己另有目的,蘇琉璃也不會容許第三人指手畫腳。
「你別自欺欺人了!」鼻子裡面冷笑一聲,厲姍姍美麗的面容上笑容扭曲,逼近床邊,「大嫂,別說我不幫你,我可是知道我哥喜歡的那個女人是誰,看到她,你就會明白我哥為什麼會娶你了。」
蘇琉璃低頭微微發怔,看來是全世界都明瞭的事情了,唯獨自己還被蒙在鼓裡,十幾年來,自己何曾處於這種被動的地位。一個驕縱無禮的白目千金,都能踩在自己頭上囂張跋扈,難道這就是所謂愛情要付出的代價,這大半年來,她得到一個在肚子裡孕育的生命,便要拋棄自己的尊嚴麼?
厲姍姍見蘇琉璃不說話,以為她膽小怯弱不敢回答,俯身五指抓住蘇琉璃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大哥,我偷偷的帶你去見……啊!好疼!你快放開我!」
手腕上突如其來的疼痛感傳來,厲姍姍彎曲著身體掙扎,手腕上的骨頭快要斷掉一樣,恐懼爬上眼底,憤怒著狠狠地推開蘇琉璃,「你放開我!」
「賤女人,你反了你!趕快放開姍姍!」已經睡著的簡心梅,恍然中聽到女兒的呼喊上,急急忙忙穿了拖鞋便跑過來,看見這一幕,彎腰脫下腳上拖鞋,披頭散髮的砸向床上的蘇琉璃。
「你們在做什麼!?」猛然一聲怒喝在簡心梅的身後響起,房間裡的三人怔住,蘇琉璃偏頭閃過拖鞋的那一下,全部落在突然出現的厲傅曜的眼裡,盯著那張溫順的臉,厲傅曜拳頭握緊,骨節輕微作響,「蘇琉璃,你鬧夠了沒有!」
兩人隔著不過五米的距離,看著那張怒容滿面卻依然冷酷俊朗的臉,蘇琉璃卻覺得隔了千萬丈,顯而易見的母女兩人欺辱她,厲傅曜卻毫不猶豫的將過錯認定在自己的身上,不過,這也並不奇怪,過去的大半年裡都是這樣,習慣成自然。
蘇琉璃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冷靜地目光掃過三張慍怒的臉:「這是我的房間,請你們出去。」
「哥,你看她就是這樣,我只不過是來問她臉上需不需要藥,可是她就趕我出去,剛才還抓的我好疼,手腕都青紫了。」眼瞅著厲傅曜的神色不對,厲姍姍趕緊跑過去,晃著他的胳膊撒嬌。
「是啊是啊,我聽見姍姍的聲音,於是跑過來看,一時心急,你看我也只是嚇唬嚇唬她,扔出去的鞋子,連碰都沒有碰到她,她就擺出這樣一張臉來,活像是尊得罪不起的菩薩,這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喲!」簡心梅刻薄的火上澆油,只恨自己剛才那一拖鞋沒有砸中蘇琉璃的肚子,最好沒有了孩子,看她還張狂不張狂。
「你們先出去!」同樣是冰冷低沉慍怒的聲音,可是卻帶著一絲不同的親切,蘇琉璃看著母子兩人出去,心中淡淡一笑,自己當初,為什麼偏偏會陷進這個男人的溫柔裡。
「從現場開始,你哪裡也不准去,不准出這幢房子,不准聯繫任何人,直到孩子平安出世!」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厲傅曜不想再多看蘇琉璃一眼,她臉上那股莫名的倔強,讓他覺得刺眼!
蘇琉璃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隆起的肚子上,門鎖卡嚓的聲音傳來,纖細眉尾微微一挑,呵,軟禁嗎?
「厲傅曜,你在害怕什麼了?」緩緩地後退,重新坐回床上,蘇琉璃重新回想剛才厲傅曜的表情,這個男人臉上分明有快而短暫的害怕轉瞬即逝,尊貴如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或許,我該換了方式問,厲傅曜,你究竟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麼?」吶吶自語,仰面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精緻的吊燈照射出明幻的色彩,暖色光線平鋪在蘇琉璃的臉上,為她鍍上一層絕美的光澤。
當初雷霄和凰中雲說要調查厲傅曜,她極力阻止,便是想為彼此留出空間,只是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空間的問題。
三分鐘過後,蘇琉璃從床上起身,伸手取下頭髮上精巧的鋼絲髮夾,兩隻纖細的髮夾在她白皙指間靈活交疊鉤錯,瞬間變成一把簡易的鉤匙。
厲姍姍抱著被子躺在床上,猶自覺得不解氣,原本是大好的機會,可以藉機讓蘇琉璃受挫離開厲家,厲傅曜卻將人軟禁下來,一旦生下孩子,蘇琉璃只會愈發的肆無忌憚。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我。」打開厲姍姍的房門,蘇琉璃靜靜地站在門口,手裡鋼絲髮夾來回顛弄,此時此刻,她十分討厭這種一無所知的處境。
「哈哈,」抱怨嘟囔不停的厲姍姍回頭狂妄笑著,轉身一步步走進,臉上是陰謀得逞的驚喜:「大嫂,這可是你自己來找我的,若是我哥追究起來……」
「是我威脅你。這樣的說辭,你不是一向都很擅長?」抱胸靜靜地等待厲姍姍開口,蘇琉璃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心裡跟破了一個洞似的,一隻尖利的爪子不停在漏洞的地方來回抓撓,癢痛難耐,一股接近真相的**,強烈地驅使著她行動。
「哼。」揚眉冷哼一聲,厲姍姍拿起車鑰匙,披上外套,朝著樓下走去。
十分鐘之後,汽車從車庫駛出,兩束強烈的車燈照透黑暗,從別墅出發,往瀕海更郊外的地方駛去。
目的地是一座歐式的古堡,厲家父親留下來的財產,厲父是四國混血,身世背景相當的神秘,蘇琉璃只隱約知道相當於十九世紀中葉的王爵之類,實際上算起來,應該和凰中雲的身世差不多,雖然不為人知,但是高貴的出身,從血脈上算起來,往往就能夠嚇掉人的下巴。
古堡臨海,深夜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給人一種息寧安靜的感覺,車子在一扇雕花鐵門前停下,門前華麗的壁燈迎合整棟古堡唯美的氣息,讓人不由地便開始羨慕能住在裡面的人。
「到了,下車吧,進去你就知道自己有多麼值得同情了,哼。」驕傲地揚著下巴,厲姍姍站在車門旁邊卻不挪動半步,這裡是大哥的禁地,她還沒有那個膽子敢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