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律動總是在不經意間肆意跳動,突然而迅速,讓人無法捕捉到一絲一縷的痕跡,也無半點規律可循。
歷史寫滿滄桑卻寫不盡因果,百年宮牆巍峨厚重,圈禁著無數的**與未來,滔天的權勢,無邊的富貴,浮生若夢,這裡卻夢如隔夜。
皇后宮裡肅然冷清,濃濃的藥香隨著微風搖擺在整個宮殿,宮女們來來回回的穿梭不停,各個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皇上,今日覺得身子如何?」司徒綺夢也就是當今的皇后,一襲大紅鳳袍穿戴在身,瀑髮梳成望雲髻高聳,金釵步搖斜倚青絲,面含春色,艷若桃李。側身坐在繡床上,雙目微彎,看著床上的英武的男子問道。
明黃色的中衣,以及皇后的稱呼都代表了男子的身份,只是令人驚奇的卻是皇上尚如此年輕,比起七王爺也就略長五六歲的樣子,相貌也生的端正俊美,看來蕭家人的基因都不錯,許是久居上位之故,皇上的眼裡總是淡淡的流露著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皇后無需掛心,朕的身體朕清楚,只是卻捨不得將天下大亂的負累交給皇后。」皇上無奈一笑,涼涼的嗓音有著深深的無奈,久居床榻的帝王也是不甘心的,司徒綺夢眼圈紅了,兩滴清淚垂在臉頰,「皇上,臣妾沒辦法阻止家族內亂,愧對皇上。」
「我蕭玄這一生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綺夢,人家都說愛江山也愛美人,可是他們都不是朕,所以不懂,朕是愛美人勝過這萬里河山。」蕭玄哈哈一笑,聲音洪亮,笑聲沒有多久,就是一陣咳嗽聲,司徒綺夢連忙抽出錦帕擦拭,咳嗽聲停止,錦帕上卻是一片鮮紅色的血跡。
「皇上……」司徒綺夢終究克制不住,眼淚如雨。誰能想到傳聞中把持朝政,扶植家族勢力的皇后竟然和皇上是一對伉儷情深的苦鴛鴦?
「朕的小夢兒,不哭,不哭,說好的堅強呢?」蕭玄溫言細語,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著司徒綺夢的後背,慢慢的撫摸著,良久,泣聲停歇,司徒綺夢抬起頭,眸子裡閃爍著堅定:「皇上,這江山永遠姓蕭。」
一個男人能夠給予一個女人的承諾,莫過於終生摯愛,一個女人能夠給予一個男人的承諾,莫過於永生追隨。
蕭玄被司徒綺夢眼裡的流波震驚,眼神中迷離夾帶著探索,卻沒有開口問,也許生在權勢的頂峰,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可是愛情是無辜的,有什麼資格因為人心的貪婪和**就扼殺呢?
司徒綺夢服侍蕭玄喝完藥以後,等皇上睡著以後,就去了偏殿,此時殿中央跪著一個身穿官府的人,花白的鬍鬚,皺紋橫生的額頭以及眼角,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老學究。
「王太醫。」司徒綺夢淡淡開口,下首跪著的男人連忙跪伏在地上,以額觸地,「參見皇后娘娘千歲。」
「王太醫,本宮今日讓你來,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請教一番。」司徒綺夢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花茶,放在鼻下輕輕聞了聞,幽香撲面而來,才慢慢的送入口中,聲音慵懶又讓人無法忽視女子的威勢。
醫官跪在殿中,心頭一冷,莫非為了子嗣?後宮女人賴以生存的便是孩子了,母憑子貴,想必皇后也是為了這個?
「皇后娘娘恕罪,臣惶恐不敢。」王太醫連忙磕頭,聲音軟糯。司徒綺夢優一笑,玉手輕抬,「王太醫輕起,本宮只是閒話家常,沒有那麼多的繁瑣。」
「謝皇后。」王太醫站起身子,立在一旁,司徒綺夢拍了拍手,右側的門吱喲一聲打開,走出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女,梳著兩條麻花辮,身著五彩短襟羅裙,歡快的走了出來。
少女左右看了看,三步兩步就跑了過來,口裡連連喊著:「爹爹,你果真來了呢,皇后娘娘說了你一定會來看我的。」
王太醫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望著眼前的少女,久久不知所言,司徒綺夢笑笑不語,看著王太醫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心裡突然有些發堵。
這樣的手段她是不屑為之的,但是有時候權術卻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皇后娘娘,」王太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著頭,少女不明所以,小跑到司徒綺夢身側,拉著袖袍問道:「皇后姐姐,我爹他怎麼了?」
「雙兒,不得無禮,還不給皇后跪下!」王太醫心跳如雷,女兒這般胡鬧,生恐惹怒了皇后娘娘,臣子冒犯君主是要被誅三族的。
「王太醫,本宮很喜歡你這小女兒,所以想讓她進宮陪伴本宮,不知王太醫意下如何啊?」司徒綺夢拍了拍少女雙兒的小手,示意無事,望著殿下的臣子問道。
「臣不敢,能夠服侍在娘娘身側,是雙兒的福氣,」王太醫誠惶誠恐,話鋒卻突然一轉,「只是雙兒已經有了婚約,怕要辜負娘娘的厚愛了。」
「哦?是嗎?」司徒綺夢挑眉,冷笑,雙兒看見皇后的眼光掃向她,急忙擺手,「沒有,沒有,雙兒還沒有許人家呢,娘說雙兒尚且年幼,不急的。」
王太醫慍怒,瞪了自己女兒一眼,聲音冷酷,「閉嘴,你不是說要嫁給你的表哥嗎?如今你想反悔了嗎?」
雙兒委屈的垂頭,小聲嘀咕,「又沒有婚約,怎麼算許人家了呢。」
司徒綺夢放下手裡的茶碗,拉著雙兒道:「雙兒,你先去後殿找綠袖姐姐玩,本宮和你爹爹有些事情要商量。」
「嗯。」雙兒小心翼翼的看了王太醫一眼,才退了出去,大殿裡的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猶如剛剛結冰的水面,蒸騰著冷氣。
「王太醫,何必如此防備本宮?雙兒這丫頭乖巧可愛,本宮十分喜愛,想留她一段時間陪伴而已。」司徒綺夢冷冷的說道,後宮太醫院以王太醫的醫術最為精湛,而醫德也是最好,若非無奈,她也不會這樣做的。
「皇后有話不妨直說吧,臣在宮廷幾十年,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王太醫抬頭冷笑,司徒綺夢並不在意這話語中的不敬,這姜畢竟是老的辣嘛。
「既然王太醫如此爽快,本宮也不再多言,還請王太醫為本宮請脈吧。」司徒綺夢伸出右手,將袖袍向裡拉了拉,露出一段如玉的皓腕。
王太醫抿唇不語,站了起來,將身後的診箱打開,拿出一塊軟軟的白布,墊在了皇后的手腕下,右手搭上脈搏。
沉默的宮殿裡,飄蕩的也只是空氣中流動的花香以及殿內經年存在的藥香,夾雜在一起,沁人鼻息,有點軟,有點甜,卻有著無邊的憂傷。
「……」王太醫震驚的望著皇后,這是喜脈啊,心裡暗付,皇上曾經下旨,太子之位必須是皇后所出,那皇后今日此舉,意欲何為?生男生女要他診斷嗎?
一時間王太醫心亂如麻,卻不知道所想是否如是,司徒綺夢收回手臂,笑靨如花,「王太醫可診斷清了?」
王太醫聞言點點頭,「恭喜娘娘,此乃喜脈。」司徒綺夢眼眸流轉,深邃的瞳孔裡讓人無法看清楚,只是不再清澈,「那王太醫就幫本宮配一副落胎藥吧。」
什麼?王太醫頓時驚愕,手裡的診箱也因為一時沒有拿穩,而滑落在地,「娘娘,您這肚子裡可是有了皇上的龍種啊。」
「本宮自然知道,所以這個孩子才不能留。」司徒綺夢長長一歎,「如今司徒家權勢滔天,本宮的孩子如果真被立為太子,那麼以後這天下還能姓蕭嗎?到時候只怕會天下大亂,民不了生罷了,所以這個孩子……」
王太醫頜首,端端正正對在下側,「皇后娘娘慈悲,老臣罪該萬死。」如今蕭家,司徒家共掌天下,皇上病危,幸好有七王爺手握兵權,不然這天下只怕又是一陣血雨腥風。
如果皇后誕下龍子,那就是未來的皇上,一半的血脈都是司徒家的,那麼到時候司徒家難免不會奮起,改姓天下。
「王太醫,非是本宮不信你,只是這件事太過重大了,說不得,本宮要留您女兒在身邊陪伴了。」司徒綺夢輕聲說道,手裡緊緊抓著錦帕,她的心真的很痛,有哪個母親願意將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就這麼扼殺在腹中呢?
只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如果孩子生下來,那麼司徒家一定會造反,以蕭家目前的情況來算,必輸無疑,哪一時期的改朝換代不是血流成河,浮屍千里呢?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看起來金光閃閃的,可是多少人都忘了,那是無窮的血水和白骨鑄就而成的。
「臣遵旨。」王太醫兩朝元老,在宮中幾十年,這之間的利害關係,他也看得分明,這一跪,他心裡升起無邊的敬意,傳言中的皇后,把持朝政,意圖謀國,瞬間土崩瓦解,他眼前只有一位為國為民的皇后娘娘,值得他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