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我坐火車已經離開柳州有上千里路了,這裡即便是有些什麼東西,也不應該知道什麼老瘸子,但很多東西,只有我的確是想不到,但事情擺在了眼前,倒霉到了一定的地步,那什麼邪乎事兒都沒準兒碰上了。
一前一後,我是前進不得,後退也不行,我杵在那,僵持了足足有幾分鐘,那群鬼東西接近到我五步之外,居然停住了腳步,這種圍而不殺的感覺更讓我覺得怪異。
我抬頭望了一眼天,黑漆漆的天,只有不遠出的歪脖樹上有那麼一撮火光,可是我知道,那歪脖樹上的人,絕對不是老瘸子,這次我感覺到的不是怕,是絕望,那種孤零零的絕望。
耳朵邊兒上笑聲依舊是慘兮兮的,我的精神幾乎也到了一個崩潰的臨界點,我忍不住朝著後面退了一步,前面的女鬼依舊是殘笑著,她沒有動,木偶一樣站在那,我知道不能站在這等死,別的不說,和這麼一群鬼站在一起時間長了,那股陰氣就足以要了我的命。
跑腦子裡萌生出念頭的一瞬,我扭頭朝著後面跑去,沿途三三兩兩的殘缺不缺的東西居然沒有一個阻攔我,這時候我已經沒有心思胡思亂想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但我感覺,這總比這裡等死好得多。
繞著麥垛子七繞八繞的繞了幾個圈兒,我感覺我已經跑了老遠,可是我依舊是沒能跑出這片麥垛子,回頭一望,不遠處依舊是那顆歪脖樹,這時候那歪脖樹上的人我是看得真切,這一眼望過去我感覺渾身都涼了,那個人,居然是我自己。
那歪脖樹上的我已經乾瘦的不成人形了,但我依舊能認得出那就是我,因為那眼神就像跟我說話一樣,在說著他到底死得多慘,我感覺我的腦子越來越懵,腦子裡完完全全像是一團漿糊,我已經分不清我到底是睡是醒了。
呱呱呱夜哭鳥淒厲歷的叫著,我望著周圍,這時候四周空洞洞的一片死寂,沒有那個裂到後腦勺的女鬼,也沒有一片殘肢斷臂的孤魂野鬼,但我感覺我依舊是無路可走。
我感覺渾身冰冷的已經像是一具死屍了,努力的緊了緊衣領,這不經意的時候,我碰到了脖子上的槐木牌子,我摸出槐木牌子一看,四塊槐木牌子居然有三塊已經變得漆黑如碳,上面本來是硃砂筆繪的刻紋,但這時候,硃砂漆已經掉的殘缺不全了。
我又摸出老頭兒給我的三塊槐木牌子,上面略有不同的刻紋也是變得黯淡了許多,兜裡的小荷包一摸出來,燙的我幾乎差點兒撒了手,那小荷包居然燙的發亮。
被這小荷包一燙,冷不丁的一個機靈,我的腦子感覺瞬間清醒了許多,想起剛才那群孤魂野鬼不敢近我的身,可能就是因為這槐木牌子和手裡的小荷包,我敢說,要沒有這東西,現在的我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很多東西現在都感覺不可思議,昨晚我明明問過小花旦兒,她說過老瘸子命硬得很,不用我擔心。我明明只知道小花旦兒是出不了老宅子,她居然在我醒著的時候上了火車,可我依舊是跟了出來這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
腦子清醒的瞬間,這一團亂麻瞬間在腦子裡理清了,我似乎明白了,我是被這一群孤魂野鬼遮了眼。
而就在這瞬間的工夫,我朝著周圍掃了一眼,眼前的麥垛子都沒了影兒,周圍一眼望去,居然都是光禿禿的一片亂墳,我站在這亂墳崗裡面,身後的那顆歪脖樹,就是一個插在墳包兒上面的招魂兒幡。
我居然被勾進了一片亂葬崗。
我咕咚嚥了口唾沫。緊緊地捏著手裡的荷包,周圍死一般的靜,一眼望去,這片亂葬崗居然望不到頭,這片亂葬崗應該是有些年頭了,因為有的墳包已經被風吹雨打漏出了棺材,棺木已經是腐朽不堪,甚至能看得見裡面白慘慘的骨頭。
我一抬頭,瞅見不遠處綠油油的東西飄著,那東西是磷火,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鬼火,那東西居然飄飄悠悠的朝著我這邊兒飄過來,本來我盡量的避開那東西走,但那些東西就像是跗骨之蛆似的,居然一個勁兒的往我身上靠,每接近我一次,我感覺手裡的荷包都是火辣辣的燙,但隨後溫度就變得淡了許多,身上的槐木牌子越來越發黑,就像是從火坑裡掏出來的黑炭,這幾乎已經是沒了用。
我本來是快走著,到了最後我撒開腿就是瘋跑,一個人落在亂墳崗上,那種恐懼不是語言說的明白的,後面綠油油的一撮撮鬼火飄忽不定的跟著,我感覺我都快瘋了,因為我手裡的小荷包越來越涼了。
我瘋跑著,猛然間腳底下踩到個什麼東西,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剛要爬起來,只感覺腳底下像是個什麼東西個勾住了似的,一低頭,居然是一直慘白的手骨。
這時候,不光是我的腳,一瞬間我感覺好幾處都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似的,胳膊,大腿,肚子,甚至與脖子,眼前撲朔迷離的東西變得影影綽綽,像是人影,耳朵邊兒上,不自覺得又聽見了那麼一片咯咯咯的笑,笑的我渾身發冷。
這時候,我背後已經是一片的冷汗,那種冷幾乎是鑽了頸椎骨一樣,渾身的麻痺了,我感覺前面有東西,但我的脖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似的,抬不起來,也動不了。我掙扎著眼神兒朝著前面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件大紅色的襖,看不到臉,但我知道了,她就是勾我出來的那個女鬼。
手裡的小荷包已經變得冰涼了,我的意識變得也漸漸模糊了,我忽然感覺我像是被什麼東西吊了起來,感覺身後就是那棵歪脖樹,一條麻繩掛在脖子上,剛才見到的那個吊死鬼就是現在的我。
一棵歪脖樹,一件大紅色的襖,我眼裡最後看到的也就這些東西了,意識中已經變得模糊,這時候我已經感覺不到對死的那種恐懼了,或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安樂死,我正要慢慢的閉上眼,眼前忽然映出了一張熟悉的臉,搽脂抹粉,帶著咯咯咯的笑,一雙小虎牙兒尖利的很,那個小鬼嬰,是他!
緊接著一張俏生生的臉湊了過來,柳葉彎眉杏花眼,國色天成,端莊中帶著那麼一絲絲的媚態,說不出的風姿綽約,這時候小花旦兒嘴角上居然帶著一絲笑,看上去像是嘲笑,但這一瞬我看著這絲笑意,居然是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你怎麼到這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小花旦兒帶著幾分詫異的說了句,小鬼嬰咯咯的笑,「爹,你來了是不是就不走了啊!」
我茫然的聽著,感覺我在這居然是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小花旦兒看著我木然的表情,臉上若有若無的閃過一絲失望,「你還是走吧再不走可就要被人給勾走了!」
小花旦兒側身望了一眼,我隨著目光望過去,不遠處白光光的像是插著個招魂兒幡,而那後面,正是那個裂開嘴的女人,一雙眼裡血淋淋的看不見眼球,但我感覺的到,那直勾勾的眼神正望著我呢!
「走吧趕緊回去吧,」
「孩兒快去送你爹一程!」
小花旦兒說著,我感覺我的身體越來越輕,小鬼嬰拉著我的手,肉嘟嘟的小手,拉著我往外走,我扭頭望了一眼那個招魂兒幡和那個女人,她沒有動,或許是因為這小花旦兒在這震著,她不敢動,走了一段,我感覺像是邁出了一個門檻兒一樣。
「爹我只能送到你這了,」小鬼嬰忽然說了句。
我低頭望了一眼小鬼嬰,肉嘟嘟的小臉兒上兩個小酒窩,帶著咯咯的笑。
「以後,記得過來看我!」
小鬼嬰翹著小嘴兒,眼巴巴的望了我一會,忽然吱扭扭的像是一扇大門要關了似的,我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抬頭一瞅,頭頂上的牌匾正是寫著「程府」兩個大字。
「滴滴滴滴」
一陣刺耳的火車汽笛聲把我震醒了,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天兒剛濛濛亮,感覺不遠處像是有火車啟動的聲音,一起身,我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我他娘的居然躺在了一個墳包兒上,我抬頭掃了一眼,眼前一片兒都是新墳,我躺著的墳包上還插著個招魂兒幡,上面插著的招魂兒幡居然纏在了我脖子上,那架勢就像是要把我勒死似的。
我恍然想起了昨晚的那顆歪脖樹,那就是一個招魂兒幡,最後我感覺像是要被一根兒麻繩吊死了似的,居然是差點兒被這招魂兒幡給勒死。
這時候火車正要啟動了,我一把扯斷了那個招魂幡,趕緊著朝著火車跑了過去,昨晚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出來的,也不清楚為啥這火車在這亂葬崗子停了下來,但我知道,我他娘的昨晚差點兒就死在這了。♂手機用戶登陸m.更好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