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坐在前面,身邊兒的座位上一直也沒人,一個人閒坐著,居然沒有那種想像中的無趣與煩悶,反而是異常的平靜,人如果一直處於那種緊張的狀態下,他反而會淡定的多,我忽然想起了當初老爺子經常念叨的一句話,「這人啊走著走著,他忽然就長大了,沒有為什麼,你也想不出為什麼!」
從柳州到現在,短短的不足半月之餘的時間裡,我感覺我忽然像是長大了好多,以前我以為老爺子說得年歲,是個頭,但我現在感覺,他那句走著走著說的是閱歷,走著走著,經歷的事兒多了,這心就長大了。
一直到了傍晚,車上的人還是少得可憐,整節車廂裡面兩隻手恐怕也數的過來,天漸漸地黑了,兜裡的乾糧和水也快沒了,我現在的精神頭兒卻是異常的旺盛,沒有一點兒睏意,我想著,如果我一直撐到明天中午,我這也就算撐過去了
稀里嘩啦的擺弄著手裡的東西,忽然間不知道哪響了幾聲鐺鐺鐺的聲音,就像是以前的大鐘表一樣,鐺鐺鐺的報著時間,這時候不知誰說了句,「十二點了。」
聽著我話兒,我本來也沒多想,剛想抬頭往上一眼,但恍然間我感覺腦子裡像是被灌了漿糊似的,忽然變得非常遲鈍,我拍了拍腦袋,腦子懵的發暈,這種感覺很不妙,就像是瞬間就要睡過去似的,恐怕就是被下了蒙汗藥也沒這麼快。
幾秒鐘的工夫,我意識開始有點兒模糊了,那種感覺就是一個恍惚之間,恍然間一抬頭,居然感覺車廂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很多人。
我兩隻眼居然開始打架,迷迷糊糊的望了一眼,一群人三三兩兩的都給坐在一塊兒,我旁邊兒正好有個位置,朦朧間瞅著一個女人抱著個三四歲的孩子坐了過來。
女人穿著個大紅色的襖,不知為啥,我感覺距離挺近的,我卻一直是看不清她的臉,小孩兒也是如此,模模糊糊的我就看見那小孩兒咯咯笑的漏出兩個小虎牙兒。
我雖然感覺很朦朧,但我感覺我起碼一直沒睡,後面一群人也是有說有笑的,甚是熱鬧,眼前的這對母子我感覺眼熟,但不知為何,這麼近的距離居然看不清楚。
這時候,那個女人忽然問了我一句話,「這位小哥兒,你瞅瞅這東西你認識嗎?」
我一聽,低頭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眼看過去我立刻就精神了許多,一個煙鍋子,玉嘴兒的煙鍋子,這煙鍋子我看的熟悉,仔細一端詳,這不是老瘸子手裡的那個煙鍋子嗎?
「這東西眼熟嗎?」那女人咯咯的一笑,我抬頭一望,「娘的,居然又是你!」
這女人是小花旦兒,但第一眼給我的那種感覺,居然邪氣的要命,即便是當初小花旦兒變臉兒如翻書的時候,也沒這麼邪性,這小花旦兒嘴角翹著一絲冷笑,笑的很是得意,我感覺這笑意就跟吃定了我似的。
「你你到底幹了什麼!」我瞅著她手裡的玉嘴兒煙鍋子,我真怕老瘸子栽在了她們手裡,我這條命幾乎就算是老瘸子救得,如果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兒的話,那我也得豁出命去救他,這無關本事,就是骨子裡的一種血性!
小花旦兒把玉嘴兒的煙鍋子遞給我,笑著說道,「那邊兒一直吊著個老頭兒,都吊了三天三夜了,也沒個人兒理,要不,你去看看!」
說著,這小花旦兒慢慢的站了前來,懷裡的小孩兒一聲不吭,我看著像是小紅棺材裡的鬼嬰,但那種感覺有感覺很詫異,這鬼嬰一見我幾乎都是咯咯咯的笑,這次居然是一聲不吭。
身後的一群人開始躁動起來,我突然感覺,這車上人都很怪異,一個個的都要往下走似的,我不是還沒睡著嗎,怎麼這感覺比睡著了還可怕。
這瞬間的工夫,火車居然給停了,感覺怪異的令我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小花旦兒抱著孩子先下車了,我緊隨著下車,後面剛上來的一群人居然也緊跟著下去了。
一下車,外面居然不是什麼停車站,一眼望過去,黑漆漆的一片亂草地,穿著大紅襖的小花旦兒在前面走著,不時的往回望上我一眼,那臉上一直帶著一抹陰測測的笑,後面一群人緊跟著下了車,就在我一扭頭的工夫,後面的那些人居然都不見了,我心裡涼嗖嗖的,不知道我走下這火車是對是錯,可是這老瘸子的生死我也不能不管。
誰沒有個年少輕狂不要命的年紀,也許後來想想當初做的蠢事也是可笑,就我連兩把刷子都沒有的架勢,即便是老瘸子碰上了麻煩,我幫的也得是倒忙,可是當時我還就真去了。
我跟著小花旦兒往前走著,走了一段兒好像到了一片麥垛子前面,這片麥垛子多的望不到頭,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前面也就小花旦兒一個人抱著鬼嬰,我是不是的往後望上一眼,總感覺後面像是有人跟著似的,小花旦兒陰測測的笑著,「走吧,進去吧,這裡面就能看到你要見的人了!」
我忽然愣在麥垛子前面,那黑漆漆的一片看得我心裡有點兒發虛,我感覺這就像是進了亂葬崗裡面似的。
前面的小花旦兒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燈光,就像是掛著一盞老瘸子弄得紅燈籠似的,「你看,那不是在那嗎?」
我一眼望過去,老遠的一棵歪脖樹上掛著個人,因為距離太遠,我看不真切,只感覺那人幾乎是瘦的已經是皮包骨,影影綽綽的瞅著那個人,跟老瘸子還真有三分像。
要說人都是關心則亂,一看到老瘸子我也是有點兒急了,三步兩步就邁進了這片麥垛子裡,一溜煙的瞅著那個人影走過去,看著是越來越近了,可是我感覺走了都快二里路裡,那個吊著的人依舊是在不遠處掛著。
這種感覺讓我很熟悉,就像是當初老瘸子布的黃泉路裡面的鬼打牆!
前面的小花旦兒扭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沒有那股媚態天成的嬌媚,也沒有小花旦兒發怒時的凶煞之氣,反倒是一股陰慘慘的目光,那張臉,模模糊糊的我感覺有一點兒扭曲。
我忽然愣了一下,剎那間感覺到了一點兒不對,老瘸子說過,小花旦兒他們是被封在了老宅子裡,他們可是出不來的,可這片麥垛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花旦兒見我沒有動,又說了句,「趕緊走吧,錯過了時刻,可就來不及了!」
我冷不丁的退了兩步,「不對,這裡面有古怪,小花旦兒是出不了那老宅子的,你不是小花旦兒,你到底是誰!」
「咯咯咯嘿嘿嘿」小花旦兒笑了,那種笑變得更加猙獰,慘笑,冷笑,不,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笑,那種喜悲參半的笑。
這一句話眼前的東西就給變了,小花旦兒瞅著我依舊是陰測測的笑,可是眼看著她的臉就變了樣,就像是被車轱轆擦過去似的,整張臉忽然變得扭曲了,咯咯笑著的嘴居然直接咧開了。懷裡的小鬼嬰忽然也咯咯的笑了,那種笑,笑的更陰冷,一口小虎牙兒上居然開始滴著血。
我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麼,眼前的這些東西不是小花旦兒,小花旦兒想要留我,但她的目的也是為了自救,是為了投胎,她最起碼是不會直接害我的,可這眼前的東西又到底是什麼。
後面這時候也是一片鬼哭狼嚎的苦笑聲,我扭頭掃了一眼,感覺腿肚子忽然就軟了,後面三三兩兩的都是一些缺胳膊少腿,殘缺不缺的人或許已經稱不上人了,渾身血淋淋的,更應該說是慘死的鬼。
老宅子裡的戲子是被燒死的,小花旦兒是自殺的,可想比起眼前這血淋淋的慘狀來,或許都有所不及,我忽然像是明白了,這是群孤魂野鬼,我這八字奇弱的命居然招上了這麼一群東西!
怕,一種前所未有的怕,這相比起老宅子裡的那種怕更為甚之,因為最起碼老宅子裡的東西我還知道點兒底細,但眼前這些東西,我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冤魂怨鬼,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現在我還就一個人。
一前一後,我被圍堵在這片麥垛子裡,我低頭一看,手裡的煙鍋子居然變成了一條白慘慘的大腿骨,嚇得我趕緊扔了,不遠處的那個女鬼抱著懷裡的鬼娃娃笑著,那張嘴幾乎都要咧到了後腦勺。
「咯咯咯!」
「咯咯咯哈呵呵呵」
「嘻嘻嘻嘿嘿嘿」
各種怪異的笑,其中還夾雜著陰慘慘的哭聲,鬼哭狼嚎,我感覺這一瞬我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真能逃過這一劫,我真有心思接納了那小花旦兒,或者我寧願去寺廟裡當了和尚也再不出門了。♂手機用戶登陸m.更好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