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做攻擊前的準備,陣地上也是不允許堆放太多彈藥的,所以每門炮準備了一個基數的炮彈後,搬運工作就停了下來,這讓吳畏沒有得到多少做手腳的機會。
他瞧了一個空子重又溜回到和王大錘分手的樹林裡,發現王大錘居然還趴在地上等著他,而且在吳畏接近的時候提前做出了反應,看起來這小子學習能力不錯。
他趴到王大錘的身邊,摸出一塊破布遞過去,這是他偷來的一件俄國人的襯衣,托這個時代的福,軍官們的襯衣都是白布做的,雖然俄國人的衛生水平不能恭維,好歹還可以在襯衣上寫字。
吳畏並沒有隨身帶紙筆的習慣,這時代也沒有滿地的文具店可以讓他買去,俄國人當然也不會給他準備,所以只能就地取材,用來在襯衣上寫字的筆是從篝火堆裡抽出來的木炭,他看到有個俄**官用這個來點煙斗,就也明目張膽的抽了一根,看起來大家都很理解老煙槍,果然沒人管他。
吳畏看到過這個時代的文字,是意料之中的繁體字,吳畏少年時喜歡讀書,家裡有幾本線裝豎版的聊齋和三言二拍,都被他啃了下來,所以連蒙帶猜的倒也能讀懂繁體字,但是要讓他自己寫就要命了,估計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於是吳畏在破布上畫得多寫的少,需要標注的時候只寫阿拉伯數字,並不寫漢字,雖然看起來淒慘一點,倒也符合這個時代普通人的水平,如果把要求降低一點,他這樣的已經可以在部位裡混個文武雙全的名聲了。
林子裡沒有光,吳畏也不可能把自己畫的地圖打開來指給王大錘看,只能大概和他說一些需要口頭轉達的資料,至於這些東西傳回去後會不會走樣,那就不是吳畏能控制得了的了。
王大錘趴在地上越聽越驚訝,好容易等吳畏說得告一段落,他問道:「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自己看唄。」吳畏毫不在意的說道。
王大錘繼續目瞪口呆,「我怎麼沒看見?」
這個吳畏就真幫不上忙了,他拍了拍王大錘的肩膀,很深沉的說道:「你需要一雙能夠發現美的眼睛。」
以王大錘現在的文化水平,是不可能理解這句話裡深刻的眷戀之意的,但是這傢伙腦子不笨,所以倒不耽誤他感覺到其中撲面而來的裝逼氣息,不明覺厲當中,他很努力的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準備以後再慢慢的吸收到身體裡,消化在血液裡。
簡單說完了要點後,吳畏並沒有要求他復誦一次,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從預設陣地的情況看來,俄國人的攻擊會在拂曉時分發起,那個時候守軍最疲勞,注意力比較低。而且攻擊方可以趁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進入攻擊陣地,然後藉著黎明前的曙光發起衝擊。
按照這個時間表,就很容易推算出俄國步兵進入陣地的時間,只要這些抓緊時間酣睡的大兵們被從樹林裡揪出來,就會發現他們中的某兩個人不見了。事實上吳畏懷疑被他摸掉的三個哨兵已經被發現了,只不過俄國人弄不清他們的動向,所以並沒有向縱深搜索。
他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王大錘,然後讓他自己想辦法回去。王大錘很顯然對這個行動沒什麼信心,他低聲問道:「你怎麼不回去?」
「還記得昨天的炮擊嗎?」吳畏說道,他指著面前的炮兵陣地,「我得把它幹掉。」
「你瘋了?」王大錘驚呼道:「那裡有幾百個人?」
「幸好我想幹掉的只是那些門炮。」吳畏開了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如果有把握,他反而不會這樣做。
王大錘沒有足夠的幽默細胞,也很不瞭解吳畏,但是並不耽誤他看清楚這個行動中蘊藏的風險,所以低聲說道:「我不走,我幫你。」
「邊去。」吳畏罵道:「你不給我添亂就謝天謝地了,你能幫我幹什麼?」
王大錘縮了縮腦袋,想起今天過河後自己的表現,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吳畏什麼忙,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雖然看不清王大錘的表情,吳畏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能把情報帶回去,咱倆這趟就沒白來,其它都是賺的。」他說道:「你自己小心點,別死了,我回去要是見不著你,咱倆沒完。」
王大錘一時倒也沒反應過來倆人都見不著怎麼還能沒完,淚眼婆娑的在吳畏的催促下爬起來向來時的路上走去。
他們現在已經深入俄國陣地至少兩公里了,所以吳畏其實對王大錘能不能順利回去沒什麼信心,但是跟著他留下來的危險更大,兩害相較,他更願意讓王大錘自己去碰碰運氣。
在原地等了一會,估計王大錘已經走遠了,他就抱著步槍溜到炮兵陣地後另一個方向的樹林裡潛伏了下來,如果王大錘被捉住,很可能會帶領俄國人回來捉他,換個地方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更好的角度來觀察炮兵陣地。
找到合適的地方後,他抱著步槍在樹林裡打了個盹,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發現蛇類的蹤跡,倒是覺得這裡的蚊子很厲害,好在他穿得厚實,又用泥巴抹了臉,留給蚊子下嘴的地方不多,倒也不會太難受。這個時候,他就很懷念和其它物品一起藏起來的驅蚊水來。
大概一個小時後,他就被一陣嘈雜聲驚醒,身後俄國兵藏身的樹林裡傳來一聲聲高低不同的俄語,想來是攻擊時間臨近,軍官們在催促士兵們起來進入陣地,只是不清楚他們有沒有發現部隊裡丟了人。
他摸出藏在懷裡的手錶看了看,發現離天明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算他神經粗,也再睡不著,乾脆整理起身上的武器來。
他是在參加朱日和實兵軍演的時候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當時他正在執行傘兵突襲任務,因為天氣惡劣,他第一個離開機倉,結果就被一陣突然出現的狂風捲走了,背後的動力翼傘根本沒來得及發揮作用。
來到這個世界後,為了不引人注意,軍裝和隨身裝備都被他收了起來,隨身帶著的只有軍刀、手錶和一塊壓縮餅乾。事實上他倒是還有一支傘兵型九五短突和一把九二式手槍,可惜裡面都是空包彈,考慮到造型的問題,在這個世界裡拿出來都不知道能不能嚇到人。
他仔細的把俄國步槍分解開來,割下一塊襯衣仔細的擦了一回,然後又把7。62毫米的子彈拿出來一顆顆的擦乾淨。搬炮彈的時候,他給幾顆炮彈作了手腳,但是俄軍八十七毫米炮的炮彈是彈藥一體的型號,沒有專用工具很難拆開。吳畏既沒時間又沒技術,所以只是簡單破壞了炮彈上的勤務保險,然後用布條把兩顆炮彈連在了一起,期待炮兵們抱起上面炮彈的時候,讓連在下面的炮彈發生碰撞,至於發火藥能不能如期觸發,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正是因為無法確定自己做的手腳能不能起作用,所以吳畏才要留下來,如果設下的圈套無效,那麼他就得冒險動手,相對來說,這個才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如果能夠活下來,他的運氣就好到可以穿越到網文中作主角了。
又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炮兵陣地上重新熱鬧起來,早已經在炮位上休息的炮兵們開始進行各種準備,負責搬運炮彈的士兵們也重新回到了陣地上,等待炮擊開始後向陣地上輸送炮彈。
吳畏慢慢伸出作了偽裝的步槍,嘗試著把一個裝填手套進覘孔裡,這是他想到的一個辦法,如果裝填手把解除了勤務保險的炮彈往炮管裡塞的時候,炮彈彈頭向下落在了地上,就有可能觸發發火引信,造成爆炸,唯一的問題是,他不知道這個時代俄軍炮彈的引信保險方式(這個真沒有,我把百度都翻爛了)。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天邊剛剛泛起一縷魚白的時候,吳畏看到陣地旁邊的炮校氣球開始升空,然後炮擊就開始了。
一般來說,發火藥的爆炸聲是不會超過炮彈的聲音的,俄國人的八十七毫米野炮當然也不會例外。但是比起炮彈出膛時發出的聲音來,發火藥產生的煙霧才是最讓吳畏感到鬱悶的,這些東西像雲霧一樣籠罩在陣地上,讓一切都變得如同夢幻一樣,只不過這場夢對於國防軍來說,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惡夢。
吳畏知道從這裡發射出去的每一顆炮彈都會給國防軍的將士們帶來巨大的災難,但是他只能選擇等待,貿然行動對於消滅炮兵陣地毫無幫助,他必須尋找最合適的時機進行最有效的攻擊。
陣地上重新忙亂起來,因為地型的原因,炮位的安置比較緊密,這是吳畏可以期待一場爆炸的原因,但是這場爆炸並沒有如期而來。
用不了多久,吳畏就已經看出來,陣地上的這些大炮的發射頻率並不是一樣的,同樣類型的火炮,有一些射速很高,也有一些的速度要慢得多,而且炮組成員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看上去俄國人的炮兵並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麼訓練有素。
對於一場攻堅戰來說,一個基數的炮彈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吳畏身後的金水河畔靜悄悄的,除了河對岸傳來炮彈的爆炸聲外,聽不到任何俄國人的動靜,顯然他們的步兵還在等待衝擊的命令。
一個基數的炮彈很快就快要打光了,吳畏甚至隱約看到在某個炮位上發生了炮彈掉落事件,但是期待的爆炸並沒有發生,看起來俄國人的發火藥比他相信中要穩定得多。
吳畏深深吸了一口氣,埋下頭,把自己的右眼湊到步槍後面,藉著清晨微弱的光線,把一個早就選擇好的裝填手身影套進了覘孔裡,然後用右手食指輕輕扣住了扳機,等待著那個裝填手的動作,同時也準備好了迎接俄國士兵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