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市的如家快捷酒店大都位於老城區,蘇微在訂房的時候只提了一個要求,離西湖近一些,最好推窗就能看到。因此,這家位於上城區解放路上的臨湖酒店就成了她的最終選擇,好吧,雖然裡離著西湖並不遠,但是也有兩個街口的距離,她站在最高一層的房間內也只能看到遠處藍藍的一條線,據說那就是西湖。
好脾氣的蘇微並沒有把這件事投訴到消協,也沒有去換家離湖更近一些的酒店,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就這麼住下了。這裡不像金陵,酒店一樓沒有餐廳,好在附近就是南宋御街美食城,平時沒事逛逛就把飯給解決了,倒是比餐廳裡那些東西還要好吃些。
其餘的時間,蘇微不用在坐在那裡發呆了,有時候她會挾本書去不遠處的西湖邊上坐坐,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看不進去的時候,坐在那裡眺望一下西湖的景色也是極愜意的一件事,這和自己在帝都找不著工作時的窘迫樣兒簡直是天壤之別。
「蘇微,在哪呢?」還沒翻開書本,手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這個時間點一般不會是老闆,她拿出來一看,果然,電話是陳述打來的,她們倆經常通電話,但一般都是晚上,這會不正在上班麼,蘇微有些疑惑。
「一個人無聊,在外面坐坐,陳姐,你這是有事嗎?」蘇微不確定地問道。
「唉,不知道怎麼說你,還沒見過工作比你更輕閒的,早知道我也去當小秘了。看吧,我們在這累死累活地,你在那裡逛街看風景,工資還一分不少,你老闆呢,是不是挽著你的腰,手上還有別的動作?」陳述放肆地開著玩笑,她喜歡調戲這個臉皮薄的妹子,似乎透過電波都能看到她臉紅的樣子。
「陳姐,你要是真的辭職了來公司那才好呢,這小秘呀,我就讓給你了,只要你們家那位不說閒話,怎麼樣,你敢嗎?」鬥嘴鬥得久了,蘇微算是知道了,越是不好意思,她就越來勁,只要你不在乎,對方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這小妮子,真不經逗,好吧說正事,公司有些件得你老闆簽字才行,你看是我們寄過去還是你們回來一趟。不如你和他說說,回來吧,我們可有幾個月沒見了,到時候咱們姐倆好好玩玩。」陳述笑著鼓動說。
「唉,這段時間他都沒怎麼露面,不知道有多忙,我看還是寄過來吧,等他來了我拿給他簽好。其實我也好想回去,這裡一個人都不認識,你不知道每天的日子多難熬,說真的我還想著和誰換換呢。」這會兒難得有人聊天,蘇微哀怨地訴苦道。
「好吧,其實我這些日子也是一樣,我們家那口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天到晚地不著家,說是在外面應酬,依我看,說不定是鑽哪個小情人家裡去了,這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陳述故作咬牙切齒狀。
「就你們家那位?我不信,除了你誰還能看上他啊,沒準真是公司業務呢,我看上期的報表,生意做得很順利啊,老闆還說年底要好好獎勵他呢。」蘇微知道她多半是開玩笑,可這種事換哪個女人也難保不會多想,只得安慰著說道。
「哎,得勒,我才不稀罕,誰看上誰領走,老娘再去找個好的。還在上班,就不和你多扯了,等發了快件我再通知你。」不等蘇微回答,那邊就飛快地掛了電話,她知道陳述的脾性,還是那付風風火火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
呆呆地愣了一會,蘇微正準備把手機扔到手袋裡,突然又響了起來,她好奇地一看,嚇了一跳,那上面赫然是老闆的號碼,這人還真不經念道,剛剛在這抱怨了一通,人家就找過來了,蘇微深吸了一口氣,滑到接聽的位置。
不遠處的一棵樹旁,劉禹舉著手機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坐在休閒石椅上的那個女孩,因為剛到的時候發現她正在講電話,出於禮貌,劉禹就沒有馬上去打擾她。吸完了一根煙之後,看她已經掛了,才開玩笑似地撥出了她的號碼。
「喂」了半天沒人應,蘇微疑惑地舉目四望,一回頭就看到了倚在樹邊的劉禹拿著個手機在對她擺,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雖然這距離應該不會給他聽到,可這心理上還是有些作賊心虛的感覺。
走到那張石椅前坐下,劉禹發現她找了一個不錯的位置,高大的樹蔭將頭上的太陽遮得嚴嚴實實,坐在這裡非但不怎麼熱,還能時不時地吹來一陣湖風。劉禹伸出腳,將濕了的鞋子脫下來,扔在一邊,伸直了雙腿,那上面不僅有水還有很多泥,真不知道是從哪裡帶來的。
「從蘇堤那邊過來的,不小心踩進了水裡,就成這樣子了,我那房裡應該還有備用的,一會還要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見蘇微露出疑問的表情,劉禹簡單解釋了兩句,其實實情要嚴重一些,因為誤差的原因,他差點掉進了湖裡,還好只是踩到了邊上,只弄濕了鞋襪和褲腳。
蘇微點點頭將剛才陳述說的那件事告訴了他,劉禹沒怎麼在意,不過是件小事罷了,反而對胖子的事比較感興趣。不過以他對胖子的瞭解,應該不會幹出婚外情的事,想到陳述著急上火的樣子,劉禹不厚道地嘿嘿笑了。
「這次的事情不太一樣,你看看能不能找人試試寫個東西,大綱和要求都在上面了,時間沒有限定,盡量快些就行了。」劉禹掏出一張紙遞給她,蘇微接過來看了看,點點頭「嗯」了一聲。
蘇微返回酒店去給他拿鞋襪,劉禹伸直了雙腿躺在石椅上,感受著絲絲清涼。本來這一回回來也沒有什麼大事,他是實在不想呆在臨安城裡虛應,才跑回來的,這個時候西湖上的遊客不算多,看著那些男男女女,劉禹想起自己還從來沒去那裡玩過。
「你以前來過西湖沒?」蘇微回來得很快,還給他多帶了一條褲子,劉禹看看自己的褲腳已經差不多烤乾了,就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換上,他指著不遠處的湖面,向她問道,蘇微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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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難得來一次,反正也沒什麼事,不如陪我去轉轉,走吧。」劉禹將鞋子和襪子塞進蘇微拿來的塑料袋中,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朝碼頭走去,那裡停著大大小小的遊船,供客人們租用,被他拉著到了湖邊,蘇微才醒悟過來,這算是邀請麼?她心裡嘀咕道。
大別山邊的龜峰隘上,密密麻麻的屍體鋪滿了關牆內外,看到韃子再一次退了下去,吳信扭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周圍,手下的親兵已經不足三分之一,別處的情形也多半如此,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餘力清理城牆了,按照今天的情形,再過一會韃子就會遣上生力軍攻上來。
難得的一點空閒,守軍們都在抓緊時間或是喝上一口水,吃上一點乾糧,或是在屍體和牆縫間找找可用的箭支。他們自己的早就用光了,如果不是這樣,傷亡也不會如此之大,打到現在,援兵遙遙無期,吳信已經不再回頭張望,他抬頭看看天色,距離天黑還尚早,如果韃子還是像方才一般猛攻,這關隘遲早就得失陷掉,而自己這些餘部只怕一個都逃不掉。
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部下們明知是這個結局,沒有一個人提出別的出路,多好的兒郎啊!吳信瞅了瞅手裡砍得滿是缺口的佩刀,隨手拋在了一邊,在牆上的那些屍體裡翻找了一下,從一個韃子手裡掰下一柄長刀,試著揮了揮,滿意地提在了手中。
果然沒過多久,韃子的號角聲又響了起來,吳信和他的部下們本能地低下頭伏到了關檣前面,避開了頭頂上的箭矢,盯著那些步卒的腳步,靜靜地等著他們攻上來,那些步卒執著刀盾,梯子都不用扛,就這麼踩著自己同伴的屍體,吶喊著衝了上來。
「砰」的一聲火光四濺,吳信奮力地擋下一柄重錘,手臂被震得酸痛難當,若是平時,他自信能將面前那人的兵器磕飛,可是經過了這麼久的戰鬥,自己其實就快要力竭了,之所以沒有倒下去,完全是憑著一股意志在撐著。
那人的大錘橫飛著向他的面上飛來,吳信不敢再用刀去擋,只得後退了一步,這裡的關牆並不寬,幾步之下就到了邊緣處,怎麼辦,力竭之下,什麼技工都難以使出,眼睜睜地看著那柄大錘當面劈下來,他只能認命地舉刀去擋。
「啊!」意料中的敲擊聲沒有響起,一個身影飛撲著衝了過去,雖然抱住了那人的腰身,那一錘還是落了下來,砸在了那個身影的背上。吳信看到自己的親兵被砸得口吐鮮血,眼睛圓睜,仍是死死抱著不放,他怒吼了一聲,連人帶刀衝了上去,將手上的長刀深深地扎進了那人的胸口。
好不容易掰開那個親兵的手指,人已經耷拉著腦袋倒在了他的懷裡,還來不及悲傷,關隘上喊起了韃子的歡呼聲。吳信抬頭一看,不遠處的一段城頭,一面將旗被人拔起來扔了下去,韃子將他們的大旗插上了隘口,他心裡一涼,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了。
李庭沒有想到,已經攻了這麼多輪,滿打滿算也不過數千人的宋軍竟然殺傷了他這麼多手下。這一輪他親自帶著中軍攻上來,原以為手到擒來的,結果還是被宋人死死擋住,憑著人多加上生力軍的緣故,才慢慢打開了口子,李庭沒有理會別處,他的目光盯著那面最顯眼的將旗。
旗下已經沒有人了,那個應該是主將的宋人以刀頓地強撐著想要站起來,李庭伸手制止了手下的放箭行為,對於勇士,特別是這種已經沒有殺傷力的,給予一定的尊敬是他願意做的。
吳信絕望地退到了牆邊,靠著牆體盡力讓身體站直,他一把扯下頭盔,舉起手裡的刀伸向了自己的頸部。猛地一拉,並沒有出現鮮血飛濺的情景,只有皮肉被摩得生疼的感覺,低頭一看,刃上已經幾乎沒有鋒了。
「你姓吳?好漢子,用某的刀吧。」李庭一把拔出自己的長刀,倒過來將刀柄遞了過去。
「謝了。」吳信接過刀聲音嘶啞地說了一句,毫不猶豫地舉起,轉身望向南面的方面,那裡有他的家人妻兒,舉起刀暗唸了一聲,然後向後一拉,鮮血飛濺到空中,灑在了他獻身的地方。
李庭默默地看著這個屹立不倒的身影,走過去撿起自己的刀,在他的那面將旗上擦了擦,還刀入鞘之後,就準備伸手將旗子拔出來。這是他的戰功,宋人的關隘已經被打開,他們將順著這裡攻進去。
「萬戶,不好了,你看,宋人的援軍!」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幾個軍士就大呼小叫地指著後面,他轉身一看,驚得差點就沒站穩。漫山遍野的人頭出現在關後的山道上,一面大旗高高挑起,上面寫著寫著一個和他同樣的姓「李」。
李庭芝早就從望遠鏡中看到了關上還有旗幟在飄揚,他不停地催促著那些原來的夏貴部下,韃子已經攻上了城頭,還有多少守軍倖存,他不敢想,只希望自己的到來還算及時。
「殺韃子啊,為大帥報仇!」夏貴的部下們全都身著素布,就連旗子也換成了白色,喊著復仇的口號,這些人紅著眼衝向了剛剛攻上來的韃子,遠遠的望去,就像是一場大雪撲了過來。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