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社奉九天盟為首,這樣的結果令不少人嘩然。但是靜下來仔細一想,卻發現其實這不失為一個聰明的做法。
青蛟會完了,旗門也完了。
這兩個曾經的巨無霸,在失去了他們的頭領之後,變成了一盤散沙,成為了九天盟和耀社聯手打擊的對象,更成為了當局的槍靶子。
這樣雙劍合璧之下,還有什麼社團能夠倖存?
容城公墓,這裡從來都不是人氣鼎盛之地。若不是遇上特殊的節日,這裡甚至不會有人影出現。
單聞義一身黑色合體的西服,胸口戴著白花,站在一座新墓前,抿唇沉默。
墓碑上刻著的名字是袁天。
這個曾經的『戰友』最終還是沒有熬過去,死了。
而敖天,依舊下落不明。但單聞義知道,恐怕敖天也早已經不在人世。
他在青蛟會中並沒有管理具體的地盤,他只是智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也因為他的沉默,讓他如今還能完好的站在這裡,默默的送昔日友人一程。
而其他的青蛟會骨幹,早已經死的死逃的逃,更多的是被送進了監獄之中。
今日,是他最後一次來到這裡,接下來他就要為自己的將來仔細考慮了。
在袁天的墓前,單聞義站了足足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中,他都一直沉默著,似乎在回憶什麼,又或許在思考著什麼。
一個小時後,他轉身,不再留戀的離開墓地,向停在外面的車子走去。
坐上車,司機緩緩啟動車輛,駛離墓地。
他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改變。但是,每當他透過窗外看向天際,卻清楚的知道,容城的天已經變了。
車子剛駛出公墓區範圍,正準備駛入主幹道上時,卻突然來了個急剎。
單聞義坐在後排,身體因為急剎向前傾去,好在眼疾手快之下抓住了扶手,才堪堪穩住身形,沒有狼狽的撞上前排的椅子。
「單先生……」司機有些顫抖的聲音立即傳來。
單聞義還未抬頭,就聽出了他話中的懼意。而且,他很肯定的是,這種懼意不是擔心來自於他的責備,還是好些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一般。
他抬起頭,眼神看向窗外前方。
司機蒼白的臉頰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當他看清楚前方堵著路的車輛,還有站在車子旁的四人後,眸子驟然一縮,心中已然明瞭。
看樣子,對方已經等著他的抉擇了。
若是失去這次機會,不是說他將繼續待價而沽,而是說對方會對他失去興趣。
同時,單聞義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此刻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任何行蹤都沒有逃過某些人的眼線。
單聞義的車子停了下來,站在麵包車旁的四個青年中走出一位,來到車門旁,敲了敲後排車窗。
這敲打的聲音,落在單聞義心間,宛若雷鳴。
他按下車窗的控制鍵,車窗緩緩落下——
當兩人之間沒有隔閡的面對面時,那青年露齒一笑:「單先生,我們九爺有請。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單聞義轉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並未使得窗外的青年露出別樣的情緒。
抿唇沉吟了一番,單聞義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帶路吧。」說完,便將車窗升起,隔斷了兩人的視線。
這個舉動,讓車外的青年眉梢微微一挑,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嘴角升起一抹難以言明的笑容。
他直起身,對另外三個同伴打了個招呼,毫不客氣的拉開單聞義車子副駕駛的門,在臉色難看的司機緊張之中,坐上了車子。
與司機的緊張相比,他顯得格外的從容。「怕單先生不知道地方,我來帶路。還請單先生不要介意。」
這友好的語氣,玩笑般的話語,似乎沒有敵意,這也讓司機偷偷鬆了口氣。
單聞義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只是吩咐司機繼續開車。
車子駛入主幹道,從郊區往市裡開去。漸漸的,從人煙稀少之地,來到了熱鬧的市中心。當車子按照年輕人的指揮停在一棟大廈前時,不管是司機還是單聞義都是渾身一怔,臉色一變。
恐怕,在來之前,就連單聞義都猜不到葉雪飛會在這個地方見他。
「單先生,請吧。」青年人扭過頭,看到單聞義震住的樣子,十分滿意。
說完,他開門下車等候,而單聞義也沒有讓他等多久,也一併下了車,站在他身邊,仰頭望著這熟悉無比的大廈。
這裡,曾是青蛟會的總部。而如今,已經易主,成為了九天盟的戰利品。
世事已非……
單聞義在心中感歎一句,最終跟著走進了這棟自己都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的大廈。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訴他,一年後他將會由其他人帶領進入這棟大廈,而且身份不再是以前。恐怕他會當做是玩笑,將人趕出去。
而如今?
進入電梯的時候,單聞義心思複雜翻湧。
即便這一天,他早已經有了準備。在還未開戰之前,他就知道九天盟會贏。但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之時,他還是覺得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
叮——!
電梯停下,緩緩打開的時候,單聞義也收斂了心神。
走出電梯,他只看裝飾,便知道這裡是頂層,也是敖天的辦公室所在地。敖天喜歡那種俯瞰眾生的感覺,所以他的位子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而且這一層除了敖天之外,沒有其他青蛟會成員能夠在此擁有一個辦公室。
就算是要進入這一層,也需要極高的資格。
單聞義心中知道,曾經在青蛟會最輝煌的時候,很多青蛟會的成員都以能進入這一層為榮。進入這一層,就意味著一步登天。
皮鞋落在光潔地板上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迴響。
單聞義原以為他會被帶到那個豪華無比,曾屬於敖天的辦公室。可是,領路的人卻帶著他走進了樓梯間,繼續向上而去。
再上去,便是天台。
一個比頂層更高的地方!
天台上,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隨之而來的是在天台上呼嘯而過的風聲,即便不冷,卻也刮得人臉頰生疼。
「單先生,九爺就在裡面。我就不陪您進去了。」領路的人替單聞義撐著門,微笑著邀請他走進天台裡。
單聞義看了他一眼,緊抿的唇沒有多說什麼,深呼吸了一下,提步走進了天台之中。
在他進入天台之後,身後立即響起了鐵門關閉的聲音。
那巨大的聲響,彷彿隔絕了一切,將天台隔離成為一個完全**的世界。
垂在身側的雙手握了握拳,又鬆開。
單聞義繼續朝前走去,尋找著葉雪飛的蹤影。
沒有讓單聞義找多久,他便在天台的邊緣上見到了葉雪飛的背影。
她此時彷彿並未察覺到自己的到來,雙手插在褲兜裡,俯視著天台下的景物。那一身白色的休閒套裝,彷彿與天台的灰白色融為一體。
望著那道纖細而筆直的背影,單聞義緩緩靠近。
最終,在離葉雪飛還有幾米的距離時停下。
「單先生,多日不見,可還好?」在他腳步停下之後,葉雪飛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這一聲問候,令單聞義露出無奈的笑容。他垂下眼眸回道:「有勞葉小姐掛念了,單某過得還不錯。」
葉雪飛微微點頭,緩緩轉過身,面對單聞義。
天台上的風,鼓動著她的衣衫,吹亂了她黑色如墨的髮絲,使得她身上多了幾分妖嬈。
「我還一直擔心這段日子單先生寢食難安,如今見到單先生一切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單聞義嘴角扯了扯,自然不會把葉雪飛的客氣話當真。
要知道,一般人若是有心拉攏,都是先許之以利,然後在慢慢接觸,使得其不得不深陷其中。
可是葉雪飛呢?
她根本不會如此,只會展示出自己的能力,讓你主動的匍匐在她面前,心甘情願的受她驅使。
此刻的『噓寒問暖』不過是為接下來的正題鋪墊罷了。
單聞義的沉默,讓葉雪飛無聲的在唇角上勾起一抹彎弧。她再次轉身,看向天台下入蟻的人群車流,緩緩的道:「青蛟會還真是會選地方,這裡的風景的確很好。尤其是這樣一個角度,確實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眾生臣服於腳下的感覺。」
單聞義艱難的笑了笑,一句話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敖天從未上過天台觀景,葉小姐比他站得更高。」
「哦?」葉雪飛挑眉,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意。
而單聞義在話出口後,卻懊惱無比,思索著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暗示自己心意的話。
可惜,話已出口,已經無力回天。
「看來,單先生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果然,在單聞義還在為剛才的話而後悔時,葉雪飛的話就到了。
單聞義無奈的歎息一聲,緊繃著的雙肩有些頹然的一鬆:「葉小姐是要逼著單某今日就有個決定嗎?」
這委屈的語氣,讓葉雪飛失笑。
她道:「我自然明白單先生在擔心什麼,顧慮什麼。畢竟青蛟會剛剛覆滅,你那麼快就轉投敵營,難免會招惹閒話。不過,大丈夫行走於天地,要的就是一個無愧於心。以單先生的心胸真的在乎那些流言蜚語?」說完,她轉過身,清冽的雙眸緊逼著單聞義,似乎在逼迫他做出答案。
葉雪飛的話,字字落在單聞義心間,如同擂鼓一般。
他雖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卻也有著自己的原則和傲氣。葉雪飛的話沒有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自認沒有做什麼對不起青蛟會,對不起敖天的事,青蛟會的覆滅和他也沒有任何關係,那麼還怕什麼呢?
為了避免流言蜚語,放棄自己的志向,隱退江湖,並不是他說期望的。
在心中糾結掙扎幾番,單聞義緊握的拳頭突然一鬆。風,滑過掌心,使得他掌心捏出的汗水一下子變得冰涼。
而這股冰涼也刺激了他的大腦,促使他做下了一個讓他一輩子都不後悔的決定。
「九爺若是不棄,單聞義願意加入九天盟,從此效忠!」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壓在他心中的那塊大石也彷彿消失了一般,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葉雪飛嘴角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向前走了幾步,靠近單聞義,也做出了自己的承諾:「單先生,我向你保證,你今日的決定將會成為你這一輩子最明智的選擇。」
她的九天盟太過年輕,光憑著一腔熱血還不夠。而且,她也不能全部將精力投入其中。在白道上,有肖翰山這個久經商場的老將把關,在黑道上如今有著單聞義的協助,會讓秦壽和柳玉書等人快速成長起來,也會令她更加的放心。
單聞義的投靠,在容城黑道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畢竟,他曾經是青蛟會敖天之下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如今卻公然轉投了九天盟,成為葉雪飛手中的一名悍將,這不由得令人遐思,到底這一次的容城風雲裡,單聞義扮演的是怎樣一個角色。
不過,這些議論也都是在背後偷偷說著罷了,在九天盟的強勢之下,誰敢公然的誹謗他們的高層?
何況,這些謠言根本拿不出一點證據。
為了防止一些死忠於青蛟會的人會對單聞義做出過激的行為,葉雪飛專門從刃組調配了兩人隨行保護單聞義。
當然,這也不是永久性的。
等容城徹底的肅清了青蛟會的餘黨,時間過去之後,青蛟會會變成歷史,而這種謠言也會變成過去,被人遺忘。
人類,從來都是一個善忘的動物。
這一日,葉雪飛和秦壽、柳玉書還有刑皓,包括新加入的單聞義等人在會議室中開會。主要討論的就是九天盟以後的發展走向,九天盟從一開始就注定要走出容城,那麼在起步之始,就要制定好合理的框架,將目光放得更長遠一些。
幾人正討論著,會議室的大門卻突然有人敲響。
「進來。」柳玉書看了葉雪飛一眼,見她沒有反對後才應聲。
進來的人自然是九天盟的成員,他恭敬的朝裡面的人頜首之後,才對葉雪飛躬身道:「九爺,外面有一個自稱是凌家的人前來,說是有要事想與咱們九天盟的話事人商討。」
凌家?
這個有些熟悉,卻陌生的詞彙,讓葉雪飛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容城凌家,算得上是本市商界的一方巨擘。在旗門還未倒台之前,與之交往密切,很多上不得檯面的事,都是旗門代辦的。」就在葉雪飛疑惑的時候,單聞義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到這番解釋,葉雪飛心中恍然大悟。
她記起來了,那一次陪著楚天謬去葉家參加宴會,給葉家人添堵的時候,就曾碰到這凌家的人,當時楚天謬還特意點出了凌家和旗門的關係,只不過當時她接觸的層面還不夠,沒怎麼在意罷了。
卻不想,如今這凌家的人,卻自動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