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閣主把玉修羅帶走沒多久,妖聖便來了。
妖聖坐下便說:「你怎麼把玉修羅那樣晾牆上?」聲音不重,卻隱帶輕責之意。
包谷替妖聖倒了杯茶,又將備好的給追魂閣主煉丹的藥遞給妖聖。
妖聖見到包谷的表情淡淡的,眸光卻微有些黯淡。她說道:「怎麼了?得到完整的玄天功法、滅了太陰門、滅掉君府、又與玉宓濃情蜜意,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怎麼我瞧你反而不太高興。」
包谷說:「滅太陰門、滅君府,數萬條鮮活的人命,幾乎一夜全滅,君府的屍體焚燒半月才完,沒什麼值得可高興的。」
妖聖的嘴角微挑,又瞅了瞅包谷,說:「如今和玉宓在一起,你有得償所願,又怎麼不高興?」
包谷說:「眼看就要回玄天門了,我不知道該繼續在雲海密林避世修行還是該出去歷練行走。」
妖聖問:「你問過玉宓了嗎?」
包谷說:「以師姐的性子和修行路子,要麼是閉關琢磨玄天功法,要麼外出遊歷。我捨不得她。」
妖聖明白了。她說道:「你捨不得玉宓,所以想跟著玉宓出去行走,但在你的內心深處你是排斥出去、排斥同外界接觸,這讓你感到惶然不安。對嗎?」
包谷的朱唇微啟,搖了搖頭,說:「沒有,我這不是已經出來走動麼?」
妖聖說道:「你沒發現你這出來走動只是從雲海密林的院子挪到了追魂閣的院子麼?你來玄月古城歷練行走,除了玉修羅拉你去醉花樓、滅太陰門、滅君府和你去清風閣拜訪,你出去走動過嗎?你幾乎連這座院門都不踏出去。你再看看你這院子被你結了多少禁制。追魂閣裡有什麼令你需要如此防備和害怕的東西?沒有吧。玉修羅又怎麼得罪你了,你要把她掛在院牆上?」
包谷心頭微震,怔然地看著妖聖。
妖聖說道:「包谷,你若是想要與玉宓長久,就該信得過她,心裡有事,多和玉宓說說。你師姐一向直來直往,不是那能琢磨人心思的性子,你不說,她不懂。別總想著照顧她、給她所有一切,你也得讓她為你分擔。」
包谷想了想「嗯」了聲,說:「謝謝聖姨。」
妖聖說:「出去走走,對你有好處。一心閉門埋頭苦修是修不出什麼成果來的。」
包谷說:「聖姨,您不是也一直避世隱居不出麼?」
妖聖說:「我可以神遊太虛,真身居於世外足不出戶,元神雲遊四方,你能麼?我能一身化二,你能麼?」
包谷在心裡默默地說了句:「修行境界高果然了不起。」她竟被聖姨說得無話可說。
妖聖說道:「我走了。煉丹的事,有曲閣主為我護法就夠了,你若是有事要回玄天門就早日回吧,用不著在此耽擱。」
包谷「嗯」了聲,目送妖聖離開,她又坐了一會兒,將茶具清洗乾淨後收起來便回房。她走到床邊,見到玉宓側蜷著身子一條胳膊伸在被子外抱住被子睡得正香。大概是她師姐睡得太香,即使是這般沒睡相,她仍覺好看,甚至很可愛。包谷的嘴角微挑,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在床沿邊坐下。她記得她很小的時候也喜歡像師姐這樣睡,她爹會經常起夜過來看她、輕輕地把她擺正,說睡相不好將來骨頭會長不正。
玉宓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來到身邊坐下,她沒睜眼,神念一掃,見是包谷,便又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等她睡醒時,見到包谷正端然地坐在床邊陪著她。她抱著被子起身坐起,抬指一攏理了理睡得略有些零亂的長髮,問:「怎麼坐在這沒去練功?什麼時辰?」
包谷的嘴角一挑,說:「午時一刻。」
玉宓驚訝地略微張了張嘴,隨即嗔惱地瞥了眼包谷,取出衣服套上,便又挪到梳妝鏡前去梳頭。
包谷走到玉宓身邊接過玉宓手裡的梳子替玉宓梳理長髮。她喜歡將自己的長髮微於身後披著,幾縷絲帶束髮,再以髮釵裝點一二。她師姐喜歡用發匝將頭髮高高攏起,一條精美的飛鳳展翅玉釵穿過髮髻,如瀑長髮披散灑落,襯得整個人有一種張揚、英姿勃勃的美感。她將玉宓的頭髮梳好,仔細打量幾眼,見到沒有不妥,說道:「好了。」
玉宓問:「今日怎麼這麼有空?」
包谷說:「要回玄天門了。師姐,回去後你是閉關修煉還是……又要外出遊歷?」她的話音到後面很低很輕,隱隱透出幾分忐忑。
玉宓說:「雲海密林現在一攤子事,聖姨和小師叔在煉好丹以前只怕是不會回的,我留在你身邊還有個幫襯。」
包谷「嗯」了聲,睨著玉宓問:「你得了完整的玄天功法不閉關麼?」
玉宓說:「我還需要再仔細琢磨琢磨,等琢磨透了再閉關。怎麼了?你在緊張和不安?」
包谷淡聲說:「沒有。」說完,她想起妖聖的話,又低聲說:「只是有點擔心你又要離開,捨不得。」
玉宓抬指落在包谷的臉上輕輕撫了撫,柔聲說:「包谷,我不會再棄你而去。」她的眸光貪戀地看著包谷,然後俯身在包谷的唇上落下一吻。
包谷閉上眼,抬臂環住玉宓的脖子,與玉宓吻在一處。心因玉宓的話和這吻而落到了實處、甜滋滋的。
下午,包谷和玉宓去向追魂閣主辭行,結果發現追魂閣主和玉修羅的院門緊閉,追魂閣主院門外的院侍還告訴她們閣主說今日誰都不見。
包谷不便打擾,又去玉宓多留了一日,到第二天上午才去辭行。然後便從砍幫的傳送域門回了玄天門。
三個時辰後,包谷和玉宓從玄天門的傳送域門出來。
早有掌門身邊的通傳弟子等在傳送域門外,見到玉宓和包谷出來,趕緊迎上前,恭敬地抱拳行禮,告訴她們掌門在玄天殿等她們。
包谷和玉宓來到玄天殿。
坐在玄天殿正位中閉眸打坐的紫天君睜開眼,對正要抱拳行禮的玉宓和包谷抬抬手,說:「免禮。」他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問:「下過聘了?」
玉宓怎麼也沒想到剛回來,她師公最先提的居然是這事,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深深地瞥了眼玉宓。
包谷向來很繃得住,淡淡地說了句:「沒下聘,不過給過定情信物了。」
紫天君點了點頭,說:「玄……」這名字還沒完就看到一道身影邁進玄天殿,他趕緊過去躬身抱拳行禮:「見過玄太師叔祖。」
玄月兒忙把紫天君托起,道:「掌門不必如此。」又拿眼看向包谷。
紫天君輕咳一聲,說:「包谷,我聽風奕和靈兒說起你打算把玄太師叔祖安置在雲海密林?你先領她去雲海密林安頓吧。」
包谷瞥了眼玄月兒,說:「玄太師叔祖,你也不嫌這稱呼叫得彆扭?師公,您還是喚她月兒吧。」
紫天君沉著臉道:「師門輩份豈能亂來?」
玄月兒一臉無奈地看著包谷,又對紫天君說:「掌門,我沒那麼老。」她說完幾步到包谷跟前,說:「等你好一陣子了,就因為你那句先讓掌門安頓我,他們連雲海密林都不讓我踏入半步。」又朝紫天君瞅了眼。她可算是看出來了,雲海密林的事全由包谷說了算。她磨了紫天君多少天了啊,紫天君一直托脫,死活不點頭讓她進。就連她娘涅槃出世,她讓靈兒領她進去,靈兒給她一句,「包谷不點頭,我可不敢」,撂下她跑了。
包谷對紫天君說:「師公,那我先去把玄月兒安頓下來。」
紫天君擺手道:「去吧。玉宓……你先去,完事後再過來趟。」
玉宓應了聲:「是!玉宓告退。」跟在包谷身後出了玄天殿。
玄月兒出了玄天殿,便又再次打包谷上下打量一遍,滿眼驚歎。她在沒來玄天門以前,還當包谷在玄天門的地位是因為得到玄天劍的傳承和笨笨那須彌寶界,來到玄天門之後才知道包谷對玄天門來說意味著什麼。這地位聲威可不是一般的高!那雲海密林,就因為被包谷和紫雲姝圈了起來不讓別人進去打擾,居然就成了玄天門的禁地。掌門住的後院都沒成禁地呢!
包谷祭出飛劍,朝雲海密林飛去。她飛到雲海密林外,落到地上,領著玉宓和玄月兒往裡走,不多時便來到她居住的小院前,發現小院虛掩著。她推進門去,繞過影壁,赫然看到一個身著華麗宮裝長袍的女人立在院子裡抬眼朝她們看來。那女人漂亮得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她原以為玄月兒就已經很漂亮,可和這女人一比,頓時遜色一大截。這女人的容顏、神韻與玄月兒有幾分相似,渾身上下由內至外散發著溫柔嫵媚到極至的氣息,更有一種與生俱來從骨子裡沁出來的尊貴氣息。包谷凝神想了下,覺得這種貴氣應該是妖域皇族的皇者貴氣。
玄月兒看到那女人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好一會兒,才弱弱地喊了句:「娘親。」鼻子一酸,眼裡滾出淚來。
那女人一步邁出落在玄月兒的身邊,將玄月兒攬在懷裡,雙眼泛紅,眼淚串成線地往下掉。她緊緊地抱著玄月兒,低聲喃道:「竟然長這麼大了,當年天君送你走的時候你還是個只有半人高的孩子。月兒!」
玄月兒聽得這聲熟悉的呼喚,喊了聲:「娘親——」抱住雪清埋頭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