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天色一直亮不起來,陰沉沉的,雲際深處不時隱隱傳來悶雷聲,有落雨的徵兆。
季節一轉,快進夏了,一天比一天暖。與前世一樣,每到這個季節,京城的雨水也跟著多了。
因為今天是進宮的日子,雲菀沁早早起了身,身邊一如既往是個空的,人已去朝上了,一坐起來,全身上下酸痛無比,昨兒被他折騰一夜,不要命了一樣,一下榻,腿兒都在打顫。
初夏見她起身了,端了熱水進來,見她露出的雪白肌膚上沾了一坨坨的潮紅,忍不住紅了臉,又玩笑地啐道:「赫連允倒也真是害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光景來,不然皇上也不會召醫女侍疾,挑到了娘娘的頭上。貴嬪更是的,知道皇上挑您進宮侍疾,也沒說勸兩句,剛出宮,又進去了……」
雲菀沁用薄荷楊梅青鹽粉沾了貝齒,一點點地輕拭著,牙粉的清涼讓腦子精神起來,此刻聽初夏說起赫連允,又提起赫連貴嬪,卻沒來由腦子一閃,心裡搐動了一下,似是有什麼事情關聯到了一起。
上輩子,寧熙末年的這段日子,北人也來過鄴京,當時她並沒放在心上,而且北人來鄴京住了幾日便也走了,沒什麼太特別的事情,所以今生得知赫連允要來京時,她也沒多想。
不過,如果非得說有什麼特別,就是前世蒙奴人走後,宮裡發生了那件震悚人心的事,——赫連貴嬪被皇上灌了水銀,終身殘疾。
故此,今生跟夏侯世廷初次見面,才提醒他換掉赫連氏身邊原來的婢子,他也以四名親信婢女進宮代替。
前世,宮裡並沒明說赫連氏到底是什麼過錯,眾說紛紜下,流到外界,傳來傳去,只說是妃嬪間的爭風,赫連氏勢單力薄,被人陷害,觸怒了皇上,這也是一個宮嬪垮掉最有可能、最叫人相信的版本,而雲菀沁也一直這麼相信。
到後來,赫連氏因那瓶鴿子花發露復了寵愛,重新得了皇帝的重視,再後來,蔣皇后歿了,韋貴妃瞽了,雲菀沁就以為那件事,興許就沒了,最近差點兒都把這事給淡忘了。
初夏今天這麼一提,她才猛然醒了神。
若赫連氏前世受罰的原因,並不是後宮女人間的構陷,而是別的更嚴重的呢?那就表示,赫連氏的這一劫,還沒過去。
赫連氏要是真的得了這樣嚴重的下場,秦王府也很難不受牽連。
便是秦王府幸運免遭牽連,三爺這些日子在皇上心裡建立的形象分數也全都得扣光,連重頭再來的機會都沒了,因為皇上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縱是她如今對赫連氏談不上喜歡,可目前來說,秦王府的命運,是與赫連氏緊密相關的。
如果事態真的與前世一樣發展,絕不能讓秦王府被赫連氏牽連。
可,誰又知道那赫連氏到底怎麼得罪了皇帝?得罪到什麼程度?到底是不是跟赫連允來京有關係?
正這時,初夏遞上清水,她收回心思,漱了口。
洗漱完畢,她坐到鏡台前,窗外雷聲轟隆一響,閃電劃過,豆大雨珠劈里啪啦地從天而降,轉眼之間,將天地之間下成一片霧朦朦。
「今年的雨季開始了,這架勢,連下一個月都不出奇。」初夏站在後面,拿著梳篦,握起她一束光可鑒人的秀髮,看了一眼窗外。
銅鏡中的女子秀眉勻淨,雙眸柔和,玉腮不點胭脂已紅粉撲撲,跟王府窗外的花草一樣,被甘霖滋潤得動人悅目,秀髮綰上去後,簪成寶月髻,又顯得凝重端美,無論做哪一種打扮,每一處都流淌心態的富足和美滿。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在做什麼?那會兒,剛進歸德侯府,在曇花一現的新婚喜悅後,已經開始禁受丈夫移情的苦楚了。
那時的這張臉,坐在鏡台前,一定是鬱鬱寡歡,沒半點生機的死寂和枯澀。
這樣的幸福來得突然,跟窗外的天氣一樣,變幻無常。
她只覺心頭有些跳得發緊,有些患得患失,這次明明是頂著榮耀,被人艷羨地進宮侍疾,也不算太久,不知道怎麼,卻好像比上次在宮中佛堂受罰還要不安。
正這時,屋外有人喊。
初夏跑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說宮裡的車子到了,請娘娘出去,手裡還端著個琺琅青雀碗,冒著熱氣,拿過來道:「娘娘先喝了這個再走。」
雲菀沁平定了心緒,嗅著一股藥味,隨意往鼻子下一過,靈芝,紫河車,丹參,阿膠,都是些強身健體的藥材,不禁一奇:「這是幹嘛?」
「三爺昨兒晚上就叫應先生去杏園弄了一些上好藥材,熬了一夜,現在火候正好,剛能喝,叮囑過奴婢,盯著您喝完,」初夏攪了一攪藥湯,散了散熱,「都是強筋健骨,預防病疫傳染的。」
雲菀沁失笑:「我早跟他說過,皇上那病症難得傳染,要真的有那麼大的傳染性,姚公公,還有莫貴人,成天在旁邊的,豈不是早就中了招。」
「您就喝了吧。上次您一病,有人的魂兒都還沒回來呢,」初夏催著,「三爺說了,就算沒傳染,喝了也是有益無害的。」
雲菀沁只得端起碗喝了個乾淨。
正這時,高長史已親自來了院子有請,雲菀沁交代了府上事務,又提點了幾句關於弟弟的生活起居,方才出門上車。
——
除雲菀沁以外,另外從宮裡各個殿內精挑細選出來的五名宮女,全部以近身醫女的身份,居住在養心殿旁邊的紫光閣,五人合居住一間大院內,每人一間廂房。
因雲菀沁位份不一般,為幾人中的管事。
第一天,六人剛進了紫光閣各自安妥下來,姚光耀就後腳從太醫院過來,交代了幾名醫女的每日事務。
每天早上他會派心腹醫徒送新鮮藥材來紫光閣,幾名醫女負責煎藥、試毒、送藥進養心殿,還須輪換殿外值勤,記錄皇上每日服藥的反應和情形,以便姚光耀加重或者減輕藥劑份量。
也需要應對一些突發情形,比如皇上突然發病的一些措施,總而言之,便是協助調理好皇上龍體,以順利迎接北人儲君來京城的這一陣子。
幾個人本來就有醫術基礎,半天不到便釐清了皇上目前的用藥和禁忌事宜,除了雲菀沁,五個醫女也約莫猜到皇上真正的病情,更是心中怵然,清楚了皇上選近身醫侍的原因,更加不敢怠慢。
因為雲菀沁在幾人中管事,姚光耀又她拉到一邊,特別交代了一些事項,才離開紫光閣。
——
與此同時,雲府那邊,阿桃只覺夫人最近有些魂不捨守。
近些日子,夫人非但不出宅門,連家中的大門和幾道偏門都叫下人鎖得緊緊,還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護院日夜守在門口,不叫人隨意進出,更不讓陌生人隨意登門造訪。
阿桃雖腦子有些不好使,話也說不清楚,可到底跟了白氏一段日子,熟悉她性情,又知道她重新做借貸的事,一開始就覺得惶惶的,白氏近來的舉止,讓她更加不安心。
這日白天,天黑了一片,眼看又是一場暴雨快要來了,阿桃被夫人知會,跑去側門查看門窗閂緊沒有,到了府上一處小角門,剛一扒鬆了閂,一陣粗獷冽風撲來,一團黑影將她腰身一扭,生生從角門拖了出去。
阿桃還沒來得及驚叫,已被那男子摀住嘴鼻,只覺男子湊到自己耳邊,冷笑連連:「轉告你家夫人一聲,別以為將宅子的門都關上了,再派幾個護院家丁盯著,那筆賬目就能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要是繼續裝傻扮癡當做不知道,老子明天便去直接找你家老爺,再不然便直接派人去兵部衙門敲鑼打鼓,公告天下,說說雲家這麼多年放貸賺錢的事~」
聲音很熟悉,是那日為夫人傳話時見過的那個放高利貸的錢莊下人。
待男子手一放開,阿桃撒腿就朝裡面跑去,一頭進了正院。
白雪惠正悠哉悠哉地在屋子裡看著下人用紅泥爐子煮香茗,一見阿桃披頭散髮進來,手上養了許久的紫砂盞都差點兒碰翻了,呸了一聲,一巴掌打過去:「作死的,笨手笨腳,打碎了我的名壺,我不削了你!」
阿桃望著夫人四周幾個嬤嬤和丫鬟,喘了幾口氣,不敢說。
白雪惠見她被摔了一巴掌還不知哭,知道是有什麼重要事,馬上將人都趕了下去,閉上門簾,斥道:「怎麼了。」
阿桃這才將門外被黑子脅迫的事說了,白雪惠一聽,臉色漸白。
「夫、夫人,怎、怎麼了?是,是不是,前段日子那筆、筆高利貸有、什麼問題了?」阿桃膽戰心驚。
豈止有問題,簡直就是那大事,那小寡婦還款日期不見去飛虎錢莊,錢莊的打手根據那小寡婦留下的身份一查,摸了個空,籍貫姓名身家和如今的暫住地全是假的,根本就沒這麼一個人。
誰又知道那借貸的小寡婦押的居然是個假身份?誰敢與高利貸組織這麼玩?
白雪惠當時一聽黑子來傳話,說可能碰上個老千,那筆借出去的銀子有問題,雖一驚,但也沒多怕。
做高利貸的組織,勢力都不小,飛虎錢莊在京城的背景更是深得很,而且在外地都是有分支的,就算那小寡婦潛逃了,也能掘地三尺,將她挖出來,所以她並不操心。
沒想到找了好些日子,錢莊還是死活找不到那小寡婦,既是追不到借債人,那就只有找契書上的擔當人了。
白雪惠這才有些懼怕,足不出戶,又以天氣燥熱,防盜防火的緣由,封了家中大門和數處角門,免得錢莊的人來追著自己。
今兒一聽阿桃的轉述,她才知道真的沒辦法了,若真的鬧到外面了,這可是丟官的大事,老爺丟了官,自己還有活路麼,嘴裡將那小寡婦罵了一千遍,只能硬著頭皮出門。
悶雷滾滾下,主僕二人匆匆去了飛虎錢莊,到了門口,阿桃直打哆嗦:「夫人,可不會怎,怎麼樣吧?」
「能怎麼樣?我好歹是官夫人,他們還能吃了我?念在這麼多年的交情,也總會通融些,指不定進去了,還得好茶奉上來呢!」白雪惠一個爆栗打上阿桃的頭,「沒用的!」
剛一進去,就被錢莊的兩個打手拎到了後面的大廳。
廳內,黑子站在一個臉色陰沉的中年男子身邊。
男子三角眼,額上一道刀疤,顯得人凶神惡煞。
四周如威武公堂,散立著衣領微敞,露出胸肌的打手。
白雪惠十多年與飛虎錢莊私下謀財,就算沒見過這男子,也聽黑子提過,登時一驚,知道這個便是錢莊的大老闆,姓沙。
在紅黑兩道都混得開,又豈會是什麼善茬,一看這樣子就不是什麼好人。
白雪惠一看這架勢,來之前還有的信心全沒了,阿桃膽子小,更是兩條腿直發抖。
沙老闆完全沒一點客氣的意思,直接就甕聲甕氣:「怎麼樣啊,雲夫人,那九千兩本錢加利息統共一萬八,幾時還啊,今天若不說清楚,明天咱們可就直去兵部衙門,叫全京城的百姓評個理了。」
本以為就算這次出了紕漏,飛虎錢莊念在與自己多年的合作,再看在自己是個官夫人的份兒上,多少會給點兒面子,沒料她人都親自來了,還是沒有轉圜餘地。
一萬八!竟將利潤都算在了自己頭上,全是自己一個人背?!
白雪惠這才明白了,做高利貸的是沒有人性的,更是沒有什麼情面可講的,霎時冷汗直冒,今天真的是攤上大事了,卻鎮定了心神:「便是還,也得咱們各一半才對吧?怎麼能叫我一人獨抗下兩萬兩?」
「各一半?」沙老闆摸了摸下巴,輕笑一聲,卻笑得叫白雪惠汗毛直豎,「老子的錢莊打開門做生意,不是開善堂的,九千兩借走,九千兩回來,中間一錢的利潤都沒有,老子的兄弟吃什麼?雲夫人想得太美了!」
白雪惠冷汗猛下:「沙老闆做人怎能這樣,好歹咱們也合作了這麼些年,我雖是用你們錢莊的銀子,你們也是打著我這官夫人的名聲做保證,咱們通力合作,才能讓錢莊的客人越來越多啊。」
「呸!」沙老闆面上橫肉一彈,「沒有咱們的銀子做倚仗,你們這些當官兒的有個屁大的能耐!官夫人很了不起?你這些年靠著咱們也掙了不少錢了,賺錢的時候你大把拿著,現在輪到賠錢時,就想撇清責任?」
白雪惠急了,一拍大腿:「誰知道那小寡婦竟是個騙子,難道我想被人騙麼?沙老闆能耐大,不是在官府有認識的熟人麼,有沒有去官府順著那騙子的身份文書盤查盤查,看到底是誰來偽造的,便能順籐摸瓜!」
沙老闆目中厲光一閃,莫名冷笑:「你當咱們比你笨?早就去查了!認識的官員說不知道偽造文書的是誰,當時是上級親自辦理的。」
偽造個文書,還是上級接待,竟連沙老闆在官府的官員眼線都不知道——難道是官場甚至朝廷上的人?白雪惠一怔,見沙老闆目光盛滿懷疑,明白過來,吃了一驚:「沙老闆,您不是懷疑我找人故意借銀子,然後自己吞了吧?我只是個女眷,我家老爺也不不知道我做這事兒,我哪裡有本事讓衙門的上級為我偽造文書!」
沙老闆哼一聲,瞥一眼身邊的黑子。
黑子咧嘴嚷起來:「偽造文書的來源,咱們查不出,可那小寡婦押下來的玉珮,咱們倒是查清楚了,是雲家的傢俬啊!」
什麼?自家府上的東西?白雪惠一愣,陡然明白是誰害自己了,拳頭一捏。
「還有,雲夫人這些年賺的銀子都存在裕豪銀莊吧?前兒我剛去查過,雲夫人的賬戶上多了九千兩的飛票,正是從咱們這兒開出去,還有什麼好說?」飛虎錢莊素來對合作人的底細摸得也是很清楚的。
此話一出,白雪惠膝蓋都發了軟:「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與飛虎錢莊合作得好好,細水長流的生意,多好啊,絕對不可能為了九千兩去破壞關係,欺騙你們啊!」
那有什麼奇怪?就是因為合作久了,這女人胃口越來越大,又知道錢莊的內部運作,才知道怎麼摸油水。每次四六分不滿足,一口吞多爽。
沙老闆嗤道:「你這意思,就是死活不願還了?好,來人,帶上蓋了雲夫人手印的債契,喊上弟兄,不等明天了,這就去兵部衙門!」
阿桃噗咚一下癱倒在地,白雪惠也是臉色慘白,罷罷罷,不管怎麼樣,這群餓狼肚子,今天勢必得要填飽,他們只管自己經手的這筆銀子沒到賬,也只看見那九千兩銀票到了自己的賬戶頭,誰管是不是有人害自己。
「慢著,」白雪惠剜肉一般疼,裕豪銀莊裡還剩下幾千兩銀子,賣了首飾古玩等奢物,東拼西湊,加上那個害自己的人匯入的九千兩,勉強能填上這筆債,只是這麼一拿出來,自己這半輩子的積蓄,就真的是全部竹籃打水一場空,半毛錢的私房都沒有了,今後什麼底氣都空了,這次簡直是被那賤人害慘了!可是不拿出來又怎麼辦,今天門怕是都出不去!
出來混的果然是要還的。白雪惠做事向來留幾手,便是給雲玄昶挪出銀子墊虧空,也沒將全部私產拿出來,沒料到這一回什麼老本都吐了出來,這麼些年都白做了,心中慪得滴血,那小賤人為什麼還窮追自己不放,偏要將自己玩兒死,卻只得咬咬銀牙:「我還,還不成麼!這麼多銀子,總得給我一天準備,後天我讓婢子將一萬八的銀票送來!」
沙老闆這才滿意了,見她顫顫巍巍地靠在婢女身上要走,瞇了一雙三角眼,驟然冷聲喝道:「等一等,先別走。」
幾名打手立刻上前,將大門一擋,圍住兩個婦人。
白雪惠一駐足:「我都答應還了,還要怎麼樣?」
沙老闆打個手勢。
黑子會意,走近幾步,示意打手將白雪惠單獨架出來,笑得不懷好意:「雲夫人與外人一塊兒覬覦錢莊的銀子,咱們老闆道上混了幾十年,難得被個女人騙啊!騙完了,拍拍屁股就走?您這個先例一開,誰都敢來蹭油水了,今兒這麼多兄弟看著,您就這麼走了,叫老闆以後怎麼管事?」
「那你們要——要怎麼樣?」白雪惠心感不妙。
兩個打手得了黑子的眼色,將她左右一架,摀住嘴巴,拎了進去。
黑子對著門口幾個打手和護院招招手,幾人一看,明白了,前後進去了。
阿桃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難道這麼多人要將夫人打一頓?夫人不說了麼,她好歹是官家夫人,這些人再怎麼也不能吃了她啊,可眼下這架勢,何止是吃,簡直是要生吞活剝了!
全都是一身腱子肉的男子,夫人哪裡禁得起啊,阿桃忙哭著撲過去:「我家夫、夫人不是、不是都答應連本帶息地還、還了嗎——」
黑子幾步跨過去,一個手刀順勢將這婢子打昏過去,又走到沙老闆跟前。
「東家,會不會鬧大?萬一這女人大吵大鬧,回去告訴了自家夫婿——」黑子想那白氏到底是個官夫人,還是有些擔心。
「傻帽!她敢鬧大?捂都來不及。」沙老闆睨一眼屬下。
黑子撓撓後頸,放下心來。
------題外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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