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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闖新房 文 / 悠然世

    新人屋內,燭火高燒,韓湘湘坐了很久,腰酸背痛,悄悄掀起頭上珠簾。

    窗前人窄腰寬肩,顯得英魁頎長,讓她的心又跳得厲害起來,只是男子背對著自己,從章德海將他請進新房到現在,一直凝視窗外。

    韓湘湘咬了咬唇,開口:「三爺……夜深了。」

    男子並沒因為一聲攪擾而分神,專注盯住窗外。

    終於來到朝思暮想的男子身邊,可若不是赫連貴嬪以為母的威儀,半勸半哭強將他請來,他此刻怎麼會在自己屋裡?

    韓湘湘心頭黯然,卻又鼓了鼓勇氣,牽裙下榻,先走到簾子邊,悄聲對著外面伺候的呂七兒說:「七兒,你去廚房,燙些熱酒。」

    酒醉微酣時,再冷的冰塊,只怕也會融化幾分,呂七兒懂她意思,轉身去辦了。

    韓湘湘朝男子走近了幾步,楚楚道:

    「三爺,妾身知道您與王妃感情正濃,妾身不敢分寵,只是貴嬪恐怕還在外面,起碼,也得讓她安心回宮啊……」

    確實要讓母嬪安心。不然,總會時不時來詢問查看。

    夏侯世廷望了窗外最後一眼,側過半身,眼皮一動,下令:「熄燈。」

    韓湘湘心頭一喜,剪滅了四盞長明燈,又吹滅了喜燭,頓時屋子浸入深海,一片漆黑。

    窗前月光下,男子的身影輪廓清晰,並沒動作。

    她深吸一口氣,借黑過去,一手拽住男子袖口:「妾身來為三爺寬衣……」

    話未說完,纖腕被一股勁拉去,一股罡風夾雜著龍涎陽剛氣息襲來,韓湘湘還未反應,被他拎住衣襟,摔回了榻上。

    男子右膝彎曲,抵在榻沿,一手摁住女子柔軟身軀,覆下身。

    「三爺……」朦朧中,韓湘湘心跳幾乎停滯,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現實,身子如火一般,抬手抵住男子堅實胸膛,「……就叫妾身服侍您……」

    出嫁前,娘家母親和家裡的嬤嬤都教過她一些床幃常識,此刻在腦海裡浮現出來,她忍住害羞,飛快勾住男子衣襟扣環,一扯,露出男子中衣。

    男子任她解著,唇角卻漸生涼意,俯身到一半,靠近她耳邊時,驟然一停。

    「進王府的這條路,是你自己鐵了心選的,今後休怪本王薄情寡義就好。」

    說罷,將她在自己衣襟上的手一捉,「啪」一聲,丟到一邊,身軀隨之立起來。

    一瞬,韓湘湘從天上跌到了地獄,見他像是要走,悲涼無比,撐臂起來,拽住他袖子:「就算三爺今後都不來了,可今日呢,今日是你我大喜日,就不能陪妾身一夜嗎?……為什麼,為什麼三爺就是不願意多點兒耐性,給妾身一個機會呢!」

    屋外的銀白月光斷續流淌進來,男子衣領微敞,露出精實脖頸和小半胸膛,冷黢黑眸盯住她,抬起手掌,將中衣往旁邊一扯。

    韓湘湘驚愣,男子胸膛下方,全是深淺不一的圓形疤痕,密密麻麻,有的疤痕邊緣還有齒印,像是被什麼動物咬過,在光鮮幽暗的屋子裡,看著格外觸目驚心,淒厲恐怖!

    她只見過天人一般完美的秦王,哪裡見過滿身是可怖傷疤的秦王,摀住臉,低低尖叫一聲:「這是什麼——」

    「嚇著了?」男子將衣襟上的扣子一顆顆繫好,「也不怪你,沒有哪個女子見到會不嫌惡,不害怕。天下只有一個人,第一次見到這一身的疤痕時,不躲,不閃,不驚,不懼,只會呵護憐憫。從那日起,本王今生所有的耐性和機會,只會給那一個人。」

    韓湘湘心中被撞擊一般,放下手,見他要轉身,又撲上去阻攔:「三爺去哪裡……」

    他眉一皺,長身一彎,貼近過去。

    韓湘湘又生了希望,卻聽他在耳邊輕聲:「三爺這稱呼,不是給你的,今後只用秦王稱呼即好。」

    韓湘湘筍指一鬆,袖子從指縫間滑落下來。

    夏侯世廷扯平了袍子,轉頸一看,窗外的宮燈已沒了,大步朝屋外走去。

    棠居,天井門口。

    施遙安見三爺出來,忙走過去,雖然想要臉孔正經,仍是忍不住一笑:「脫身了?沒被佔便宜吧?」

    一個爆栗挖上額頭,施遙安趕緊護住腦門,卻聽他沉聲:「那邊準備好了?」

    施遙安忙點頭:「嗯。」

    ——

    棠居的院子外,就在新房內燈火一滅的同時,再聽裡頭傳來些衣料摩擦的聲音,章德海舒了口氣:「主子,只怕三爺與側妃已經歇下了,說不定正是溫存著呢……這下您該放心了,回宮吧。」

    「放心?溫存?」赫連氏歎息,轉過身,與章德海慢慢朝王府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感喟道,「他與雲氏感情正酣,一點兒堵都不願給雲氏添的……若不是為著順應君心,在皇帝面前留個賢孝印象,保留攝政職,他怎會通融韓氏進府?這韓氏,他不過當個晉陞砝碼擺在家裡罷了,今日連大喜日子都不給一點面子,若不是我來了,只怕根本連來都不來。」

    「貴嬪也得往好裡想,」章德海變著法兒安慰,「這說明三爺不是那種只愛美人,其他什麼都不顧的糊塗人啊,三爺還是清楚為了前程,勢必有些取捨,若是為了王妃與皇上槓上了,就是不肯納側妃,更是叫人著急啊!如今,皇上那邊更加滿意他恭順,聽聞三爺最近攝政,雷厲風行,處事果決,群臣心服,便是連郁相都沒話好說,幾次都落在了下風。奴才聽說,雖皇上近來讓他慢慢將攝政權還交太子,可還是準備給他留些職權,表示挺看重三爺的能力,還是願意給三爺機會的吶。」

    赫連氏眉一挑:「有這事兒?你這是哪裡聽到的消息?」

    章德海稟道:「奴才在內務府也有幾個老友,聽姚公公那邊,似是這個意思……叫奴才瞧,三爺如今其實挺得皇上的歡心,皇上明白三爺是個可造之材,比其他幾個皇子,更有能力勝任儲君位,只是……唉,」瞟一眼貴嬪,「到底有北邊的血緣,皇上才很是矛盾。」

    赫連氏聽著,半天不語,良久才嗯了兩聲,卻是明顯的心不在焉。

    就在貴嬪一行人出了王府,上輿回宮的同時,呂七兒從新房裡出來了。

    剛剛拿著燙好的酒水進了新房,見房間內一片烏漆麻黑,還當兩人已經歇下了,沒料呂七兒聽見裡面傳來女子壓得低低的啜泣,再跑進去一看,見到韓湘湘竟一個人埋在被褥裡哭,秦王早沒了人影。

    得知了什麼情形後,呂七兒只能勸韓湘湘先歇下。

    韓湘湘心情糟糕透了,讓呂七兒把酒水留下來,又叫她跟小彤還有外面的下人全都出去,不要陪夜。

    呂七兒知道,今兒第一晚上大喜日子,她就被秦王拋下來守空房,肯定是沒臉見人,想要借酒澆愁,便遵了她的意思,擱下剛燙好的酒。

    呂七兒放下酒出去跟小彤等人說了,幾人照著主子的意思,先回了各自的下人耳房。

    小彤見呂七兒還站著沒動,似是還有什麼事情,奇問:「你怎麼還不回去?」

    呂七兒敷衍:「我瞧側妃心情不好,怕出事,先在廊下照料會兒,等一下再回屋子。」

    小彤沒多想,先回屋子了。

    待下人們走光,呂七兒輕腳出了棠居,朝前庭走去,燕王剛送完客,應該正跟高長史一起料理餘下的納妃事務,還沒走,若是晚了,估計還會留宿一宿呢!

    ——說不定能碰上一碰。

    走到一處跨院,前面亮起幾盞燈火,呂七兒沒地方避,眼睜睜看著幾人朝自己迎面走來。

    初夏和珍珠、晴雪兩人提著燈籠,上前幾步。

    晴雪將燈籠一揚,笑:「喲,七兒姑娘啊,這大半夜的,不服侍新主子,也不怕治個剛任職就散漫的責任?」

    呂七兒見著她們三個,就跟見著王妃一揚,跪下來:「不是奴婢不伺候主子,是側妃不讓咱們伺候。」

    珍珠一斥:「還不說明白!」

    呂七兒不敢瞞,將秦王拋下韓湘湘走了,韓湘湘一人在房間內獨酌解愁,叫下人都出去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

    晴雪和珍珠對看一眼,心裡舒坦得很,卻見初夏冷聲:「你呢?雖是你主子不叫你們伺候,你大半夜的在王府跑來跑去,是想幹嘛?」

    呂七兒心虛,支吾了兩聲,晴雪看出眉目,厲聲:「剛認了個新主子就翻了天?好啊,現在不說,去王妃那兒說!」

    呂七兒大驚失色,忙道:「奴婢只是想去前庭那邊,看看宴席需不需要人手幫忙!」

    初夏唇目微動,這蹄子,又是想要去找機會跟燕王接觸!

    娘娘果真沒算錯。燕王來一次府中,就是呂七兒的一次機會,況且是今晚這種鬆散的機會。

    倒也罷!那燕王,死活是不可能瞧得起她這蹄子的,虧她不自量力。今天就叫她去撞個南牆!

    呂七兒是貴嬪特意撥給韓湘湘的,雲菀沁就算不想留下她,一時半會兒也不好動她,不過——若是今晚呂七兒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例如勾搭皇子,又剛好被抓個正著,——貴嬪還能說什麼?

    想到這裡,初夏聲音輕緩:「嗯,也罷,今兒燕王得了娘娘和三爺的托付,全權料理喜宴事宜,方才貴嬪說棠居門窗不緊,漏風,側妃身子禁不住。你正好要去前庭,就順便去跟燕王說說這事,請他叫下人去棠居外面查修一下吧。」

    這簡直是給機會讓自己和燕王相處!呂七兒克制住驚喜:「是。」正要起身,卻見初夏又開了口:「等等。」

    呂七兒聽初夏語氣不對,又跪下去,唯唯諾諾:「還有什麼事?」

    「你今天被貴嬪調給側妃,調得急,有些話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現在既然碰見,就順便說說,」初夏踱過去,手一落,抬起她下臉,擺正了,正仰對自己,「側妃那人懦弱沒主見,就怕有人她旁邊挑釁生事,煽風點火,別的事兒,王妃也懶得管,可若是對王妃不利的,可知道會如何?」

    呂七兒下巴被抓得生疼,忙道:「奴婢絕不會幫側妃與王妃作對!」

    初夏輕笑一聲,袖口一滑,手心也不知道握住個什麼圓乎乎的東西,將呂七兒腮幫一摁,便將那東西塞了進去。

    呂七兒始料不及,冰涼的圓物已滑下了喉嚨管,吞進了肚,咳了幾聲,驚恐道:「這是什麼——你餵我吃了什麼——」

    「這藥丸只有一個特性,吃一顆,死不了,」初夏拍了拍手,「只是你若陽奉陰違,多被餵下一顆,那就不能保證了。」

    呂七兒臉色一白,想著雲菀沁通藥理,自然也是熟悉毒性,弄出這種慢性毒藥又算什麼,卡著喉嚨吐不出來,只得認了命,反正一顆也死不了,大不了今後不惹她就是,含淚發誓:「奴婢便是死,也決不會對抗王妃!」

    初夏嗯了一聲:「行了,還不去做事!」

    呂七兒爬起來,跌跌撞撞先去前庭了。

    待人一走,珍珠好奇:「初夏姐,天下還真有這種毒藥?這毒藥叫什麼名字?」

    初夏浮出笑意:「你當毒藥很便宜?好幾兩一錢,花她身上,值得麼。」

    晴雪反應過來:「初夏姐這是故意嚇唬那呂七兒的!這麼一嚇,呂七兒就算仗著是貴嬪撥給韓氏的,不管有什麼邪心思,也不敢害到娘娘頭上!」

    「原來是假毒藥?那……那是什麼東西?」珍珠笑起來。

    初夏目中笑意愈深:「等會兒你們應該就知道了。」

    又吩咐下去:「珍珠,晴雪,你們兩人暗中去盯著呂七兒。若她對燕王有什麼不雅之舉,即刻攔住,通報給高長史,按府規處置!」

    ——

    棠居外,呂七兒提著燈籠,帶著燕王和王府小廝到了院子的門口,自己則一直緊緊跟在燕王身邊,雖然沒說話,可心思亂轉,只想著找什麼機會。

    燕王常來王府,向來在王府不拘束,夏侯世廷從來不限制他步子。

    往日後院沒人,燕王更是裡外不拘,到處竄,秦王府的每條旮旯縫兒都被他摸熟了,一會兒功夫,就領著小廝找著院外面幾處破風的口子,標注下來,又吩咐小廝白天來修補。

    王府小廝得令,先退下去了。

    呂七兒見燕王領著隨行小太監要走,只怕再沒機會:「殿下就這麼走了?忙活了一夜,要不先到旁邊的小廳一坐,奴婢去跟您烹一壺好茶。」

    今天出席納妃宴,不知怎的,燕王心裡一直不大安穩,其實剛剛過來這邊查看門院破損,也有些三心兩意,如今聽呂七兒挽留,道:「這怎麼行?到底是王府後院,本王也不好多留。」

    「奴婢家王爺一向將殿下當自家人,殿下在王府從來沒那些規矩束縛,今兒幫忙料理宴席和庶務,就更是半個主家,千萬不要見外,萬一王妃得知奴婢請殿下辦了事,連個茶都不奉上一杯,一定會責怪奴婢的!」呂七兒惶恐道。

    燕王望了一眼棠居內院,見窗欞內一片烏黑,皺眉:「免得吵著三哥和側妃了,本王要喝茶,去前廳喝。」

    呂七兒見攔不住他,橫下一心,輕聲道:「殿下匆匆忙忙,可是因為不願靠近側妃的新院?」

    「你這是什麼意思?」燕王一震,有些慍意。

    呂七兒跪下來:「七里坡那次,奴婢也瞧得出來,殿下對側妃有些不一般。如今側妃進了王府,殿下定是有些不自在吧。可今晚,不自在的又豈止您一人?我家側妃,」抬起袖子,揩一揩眼角,回頭望望院子裡,「這會兒也是獨守空房,傷感落淚呢。」

    獨守空房?今天大喜日子,三哥連個樣子都不願做一下。

    燕王一怔,再沒走了:「她,在哭?」

    「能不哭嗎?」呂七兒咬咬牙,果然燕王對韓湘湘有點兒不一般,一說到她,話都多了,倒也好,這韓湘湘是不可能與燕王成一對了,自己卻還能藉著韓湘湘往上爬啊!

    她繼續哀道:「洞房夜,夫婿跑了,不哭,難道還能笑?下人知道了,往後還能瞧得起側妃嗎?」又添油加醋,抹一抹淚:「還將下人們全都趕了出來,一個人鎖在裡面呢!也不知道傷心成什麼樣子了!」

    燕王沉默片刻,呂七兒見縫插針:「那……殿下要不要先去附近小廳坐坐?」

    燕王遲疑了,半會兒,竟嗯了一聲。

    呂七兒大喜:「那殿下先去,奴婢烹了茶,馬上就端來!」說罷,飛也似的跑了。

    不遠處,假山後,晴雪見呂七兒單獨先走了,謹記著初夏的叮嚀,低聲對珍珠說:「你去盯著呂七兒,我在這兒看著。」

    珍珠點頭,跟上呂七兒。

    棠居外,燕王在原地站了會兒,臉色極不自在,終於下定決心,對著身邊心腹太監道:「你先去偏廳,本王稍後就來。」頓了一頓,「萬一那婢子先去了,你就說本王已經回去了!」

    太監狐疑:「殿下要幹什麼?」

    燕王望一眼夜色裡的棠居:「本王去看看,總覺得不大放心,她一個人鎖在裡面,下人全都趕跑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韓湘湘對三哥癡心到什麼程度,他是知道的。頭一天進王府,三哥一點面子都不給,落個這樣的打擊,依她那種想不開的性子,一時傻氣,尋了短見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監大驚:「這可不行啊,這可是秦王側妃的閨院,殿下進去成什麼體統啊!便是秦王平日再放縱您在府上行走,您也不好太過逾矩啊——」

    「本王進去看一眼就行!」逾矩?若是告訴隨從,三哥巴不得他逾越,只恨不得親自遞個綠帽子讓自己扣他頭上,這太監只怕得呆住吧!

    再看看院子裡,廊下到屋子裡,一點兒燈火都沒有,燕王更覺得毛毛的,不對勁。

    太監被主子一斥,再不敢說話,先離開了。

    燕王趁著夜色,跨進棠居。

    晴雪見著燕王竟進了棠居,一訝,初夏只說呂七兒要是亂了規矩,當場拿住她,可沒說燕王失禮怎麼辦啊!

    一時不好隨便做主,晴雪只得先等著珍珠回來再商量。

    棠居內,屋子並沒鎖,燕王上階,手一摸上門閂,匡啷開了。

    屋內燈光全無,一點兒人聲和氣息都沒有。

    怎麼連個哭聲都沒有?

    他就不信這種時候,她睡得著!

    他本想看看,見著她沒事兒就罷了,這一下,情不自禁繼續往裡面走。

    直到最裡間,扒開簾子,只見身著喜衫的女子手腳攤開,橫陳地上,眼闔唇呡,連個呼吸聲都聽不到。

    燕王嚇了一跳,人命關天,再顧不得什麼禮數,進去抬起雲龍繡靴,踢了她手臂兩下。

    沒反應!石頭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糟糕!還真死了?!

    ------題外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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