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廷道:「什麼忙。」
「麻煩幫我把衣服穿好。」雲菀沁不知道為何放心這種時候跟他共處一室,也許,他算是前世的……熟人?她沒力氣,要人幫忙,反正這副樣子已經被他看到了,再不能被多一個人看到!
夏侯世廷眉宇夾著訝異:「這是小忙?」
難道不是嗎,雲菀沁盯著他。
夏侯世廷被少女望得有些心虛:「本王沒給女子穿過衣服,不會。」
隨便套一下不行嗎?又沒叫你穿出個花兒來!雲菀沁肩膀涼颼颼的,簡直想一個粉拳揍他俊臉上了。
夏侯世廷看到雲菀沁臉上欲扁難扁的神色,這才極不心甘情願地默默開口:「試試吧。」
他的手指觸碰到雲菀沁雪白的裸露肩胛上,戳了半天,沒有找到衣領子。
咦?雲菀沁望過去,他居然歪著腦袋,沒有看自己。
穿好後,雲菀沁舒了一口氣,看見他居然也面肌一鬆。
「然後,請三殿下幫我去屋外,瞧瞧有沒有一種尖頭橢瓣的綠色葉子,葉多,氣味濃重而刺激,若有,請多摘幾片進來。」雲菀沁吩咐。
這個丫頭還真是命令上癮了!就算幫了自己一次,也不至於把自己堂堂個秦王拿下人使喚吧?穿衣服,摘葉子,哪裡像是王爺幹的事。夏侯世廷眉眼一厲,拂了拂袖子——還是出去了。
片刻之後,他捧了一堆葉子回來,放到羅漢榻上。
倒還挺聰明!一說就摘對了。雲菀沁將葉子放到鼻下,使勁兒聞起來,清涼乾爽的氣味斷續流進鼻腔、肺腑,浸入丹田,熱氣蓋下去許多,力氣回來了大半。
薄荷葉是花譜中重要的一味植物,有修復灼傷曬傷皮膚的功效,也能疏風散熱,清頭目。雲菀沁記得侯府的一些小院子種過,剛才突然想起來,也許能應個急,便叫夏侯世廷去看有沒有,沒料果然有效。
聞得差不多了,雲菀沁將薄荷葉撕碎了,裹在肚兜裡,頭一低,便能吸到薄荷香氣,萬一等會兒出去藥性又犯了,也好隨時提神。
夏侯世廷眼睜睜見著雲菀沁從萎靡不振到活了起來,道:「你中的是媚藥,但你的自控能力很強,能撐到這裡,還能忍住反應,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你是服了那種下九流的藥。」
雲菀沁馬上道:「今天這事,還請三殿下不要到處說。」
自己長得像三姑六婆?夏侯世廷臉色不快。
雲菀沁轉移話題,打趣:「三殿下慧眼,連什麼藥都一清二楚,莫不是經常使用?」
夏侯世廷拔涼地盯住雲菀沁。
笑話很冷嗎?這人實在有點兒不知風情啊,緩和一些氣氛嘛。雲菀沁努努嘴,正要開口,夏侯世廷淡淡道:
「本王的母嬪,也曾中過毒。本王從此對一些基本毒物,都放在了心上。」
微微一怔,雲菀沁不知道該說什麼。
北方蒙奴國的和親公主——赫連氏,雖是貴嬪位,可後宮傾軋,人心險惡,加上身份緣故,是後宮眾人的靶子,有中毒的經歷,也不算稀奇。
這麼一想,她記起前世在閨閣中,聽說赫連氏遭遇過一些磨難。
有幾次十分重大,赫連氏幾乎被打入冷宮,在秦王登基前夕,更捲入一場宮廷案件,似是被韋貴妃誣陷,最後化險為夷,卻被寧熙帝活活從耳朵內灌了水銀,流遍了七竅,雖然後來保住一條命,卻成了盲啞之人,終生受苦!這也是為什麼激怒了夏侯世廷,成了他勢必登基為帝的導火索。
總之,赫連氏是一劫又一劫。
而,如今這些事還未發生。
她想了想,暗示:「深宮複雜,小女子雖沒涉足,卻多有聽聞。小女子年幼喪母,想盡孝都無能為力,是個遺憾,可三殿下卻還有生母在堂,若我是三殿下,一定會多留心母親,安排眼線貼身保護,免得母親遭了旁人加害。」
夏侯世廷凝住面前這個聰慧的女孩:「你在提醒我?」
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既願意維護自己,又不願跟自己扯上關係?又為什麼會好像——能預知母嬪赫連氏的命運?
雲菀沁應道:「三殿下多心了。小女子不過是有感而發。今兒到此為止,小女子先走了。」今天除了完美地推掉與慕容泰的婚事,還有件事,是關於秦立川的。
妙兒從舅舅府上拿回來的批命簽,正在雲菀沁的袖口裡。
就讓那妄想老牛吃嫩草卻又惜命怕死的老傢伙看看,一個與他命格相悖,成婚便能剋死他在洞房的女子,敢不敢娶!
今天的壽宴,秦立川也參加了,只是男女賓客不方便在一起,雲菀沁一直沒機會接近,現在侯府一亂,正好能趁機將那批命簽塞給秦立川。
剛剛家丁在外面說,因慕容泰和雲菀霏醜劇,賓客大多都被侯爺請走了,她怕秦立川也離開了,腳步加快,沒閒工夫跟夏侯世廷多說了。
「雲小姐是想找秦尚書?」身後男子語氣淡淡,擋住她的腳步,閒問一般,然,懾人無比。
他怎麼知道……雲菀沁手心有些汗。
夏侯世廷腳步一轉,踱到她前方,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落下一片陰翳。
男子濃郁而茂密的長睫精緻得驚人,撲在下眼瞼,定望著女子:「雲小姐托人找過戒嗔大師,要過一張合男女八字的批命簽,簽上的文字,出自雲小姐自己之手,將自己的命格八字與秦尚書的匹合度批得不堪入目,簡直是——剋夫命中的剋夫命。」
「三殿下這是在跟蹤小女子?」雲菀沁目光冰涼下來。
「戒嗔的住持師傅乃前朝國師。」
「沒錯,那又怎樣。」
「不巧,」夏侯世廷眉眼略彎,「老國師是本王年少時其中一名授業恩師,雖已隱退市井,卻與本王頻有來往,偶爾下棋品茗。一般人私下找戒嗔批八字,都是將自己的八字批得福份沖天,或許雲小姐的舉動太特別,前日國師對我私下提過這事。」
這個戒嗔,收了銀子還大嘴巴,居然告訴師傅!這老國師也是,還特意轉給王爺聽,是退出官場後閒得發霉了麼!
雲菀沁蹙起眉,卻腦子一閃,福至心靈,沉思片刻,臉上浮出淺笑,掏出那張已捏得發皺的批命簽,雙手奉上,遞給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