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儼人未到芳時院,就看到姚黃挎了個小包袱往外走,不由駐足問道,「做什麼去?」
「見過公子爺,」姚黃曲膝見禮之後眼眶不由紅了,「今天葛巾姐姐病了,奶奶叫人將奶奶送回家去了,我看姐姐走的時候匆忙,有些正穿的衣裳沒帶走,趁著這會兒不忙想給她送過去。」
葛巾病了早上令狐儼已經知道了,沒想到居然病的這麼重,「那你去吧,叫她好好養著,你閒了也多去她家裡看看,缺什麼回來只管跟奶奶說。」
看著令狐儼越走越遠的背影,姚黃一陣兒茫然,她是特意踩著令狐儼回來的點兒出了院門兒的,為的就是告個「巧狀」,可是看令狐儼的樣子,顯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看來這一招兒沒有多少用處了,姚黃加趕腳步向二門而去。
「你就不能等一天麼?這麼急不可耐?」令狐儼有些不悅的看著正在指揮著幾個粗使婆子擺放貴妃榻的常相逢,「怎麼挑了這張?這種榻子躺著怎麼會舒服?你想擺到哪裡?」常相逢急切的樣子太扎眼了,早知道這點兒面子都不給自己留,令狐儼覺得自己就不該說什麼叫她管內院的話!
自己的內庫裡有什麼令狐儼心裡還是有些數的,眼前這張青鸞牡丹團刻紫檀貴妃榻也太窄小了些,他個頭高,這要是天天在上頭過夜,簡直就是一樁酷刑。
「我準備放在屏風後面,太大了更衣的地方就小了,反正我也是閒了躺躺,不用那麼大的,」常相逢不好再搬架屏風進來將臥房隔成單間了,所以才特意選了張小榻放在更衣的屏風後,晚上睡覺的時候跟令狐儼也算是有一「牆」之隔了。
「將這張榻給搬回去,去將庫裡的那張黃花梨的玫瑰榻搬過來,就放在那邊靠牆處,」令狐儼根本不理會常相逢的解釋,直接吩咐婆婦們將紫檀榻搬走。
「你這是做什麼哪?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常相逢湊近令狐儼,笑瞇瞇的扶了他的手臂輕聲道。
知道在人前跟自己裝親密了,還算是有點兒進步,令狐儼彎下腰同樣親密的在她耳邊道,「我當然知道你的打算,可是我怎麼能叫你一個姑娘家睡那裡,那玫瑰榻是給我準備的。」
好吧,既然令狐儼自己選擇了,常相逢也不跟他爭競,畢竟自己是個女人,床上有帳子好一些,「今天葛巾病了,我請大夫過來給她看過之後,送她回家養著了,等她好了再讓她回來。」自己送走了葛巾,自然要跟令狐儼報備一下。
「我剛才遇到姚黃了,說是給葛巾送衣裳,」令狐儼點點頭,滿意的看著常相逢,「這就對了,這個院子你是女主人,總不能連個月錢都叫丫鬟們去寧心院裡領,還有,祖母不是說叫咱們在院子裡開個小廚房嘛,房子盡有,你自己選個地方,廚上的人你也隨便挑,不行的話叫明珠進來伺候著。」
叫古明珠進來?那自己當初為了收這個徒弟忽悠古師傅的話不成空氣了嘛?「小廚房的事兒晚些日子再說吧,明珠在水席樓挺好的,我不教她也可以跟著其他師兄們學些手藝,若是叫她進了內院,難道還要叫鎖住他們也跟著進來?」
「嘁,你這丫頭,是想著什麼時候去水席樓吧?」令狐儼微微一笑,他是摸準了常相逢的脈了,現在就算是給個錢莊給她,也不可能將她留在內宅裡。
「還是相公瞭解我!」常相逢順手送了記馬p給令狐儼,「你今兒不也聽了,我還準備給董時照他們幾個考試呢,總不至於叫我這個師傅騙人,將來還有什麼威信鎮得住樓裡的人?」
「你今天才說考試,難道明天就要考?咱們成親才幾天功夫?我不是說了,等一個月之後你再到水席樓去,」令狐儼可不想常相逢到水席樓去,現在他只要回芳時院就能看到常相逢,可若是常相逢去了水席樓,只怕等到晚上打烊的時候才能看到她了。
難道古代也有蜜月這一說?還一個月後?「哪用那麼長時間?難道你要等一個月後才去鋪子裡?不是吧?等你去了鋪子我一個閒在院子裡做什麼?」常相逢據理力爭。
就是因為自己太忙,才不想她也一樣啊,令狐儼看著常相逢不滿的樣子,思忖道,「這樣吧,十天以後給你那幾個徒弟們考試,至於你嘛,怎麼也要將這院子裡的事兒給理順了,這樣你要出門兒,祖母跟母親才不會說什麼。」
「理順的意思是什麼?我瞧著現在就挺順的啊,」常相逢狐疑道,「你以前不也住著嘛,以前怎麼樣現在怎麼樣就好啦,我的事就交給飛雪跟吳媽媽就行了。」
「你嫁進來之前,吳媽媽沒教過你為人婦要做什麼?」令狐儼索性跟常相逢好好理論理論了,如果常相逢一直這個樣子,自己的院了非亂了不可,「這芳時院也是因為咱們要成親,才特意收拾出來的,並不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常相逢答應了令狐儼不能再說結婚一年就分了的話,可她從前沒想過幫令狐儼管院子,今天也是在葛巾遇到了阻力才想著給她點兒教訓,但沒想過真的一家獨大,管一個院子她不是拿不下來,關鍵是沒那意識也不覺得有那必要,「我不是說了嘛,蕭規曹隨,一切都按你以前的安排來,葛巾以前是你的大丫鬟,她病好回來了,你的事情還交給她,嗯我的意思不是我不管,我接過來,但是再交給她,算是我派給她的,我這邊兒交給飛雪,攬總兒就交給吳媽媽,至於賬目,每月我算一次就行了,這樣不行?」
「昨天我叫你收賬本兒跟鑰匙,葛巾就病了?你沒想法的話,會送她回家養病?姚黃又怎麼特意挑我回來的時候去給葛巾送衣裳?葛巾身邊可是還有一個小丫鬟伺候著呢,連東西都給她理不齊?」明人不說暗話,令狐儼也不跟常相逢兜圈子了,「我再問你,這芳時院多大?下人一共有多少?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令狐儼十四歲就在商場上行走了,葛巾跟姚黃玩的這一手並不高明,雖然他也想理解一下葛巾,可是主是主,僕是僕,敢跟主子玩心眼兒的下人,還談什麼忠心?沒了忠心,再聰明再能幹又如何?
原來令狐儼不在院子裡,什麼事兒也瞞不過他啊,常相逢往無奈的歎了口氣,「我能跟葛巾說什麼?說我們根本不存在利益衝突?人家求上進我也不能攔著啊,這芳時院呢,我其實也看過了,是個四進的宅子。穿堂三間各帶兩個耳房,正房五間各帶一個耳房,下人住在後頭的罩房裡,」說到這兒常相逢心裡罵娘了,他們兩個人,佔了幾十間房子,院子裡還有個小花園,「至於下人有多少,我沒顧上問呢,反正你也沒有姨娘跟通房啥的需要給我敬茶,我也沒往心裡放。」
「這些其實也沒有什麼的,左不過幾十號子人,我明天就叫他們進來我見見,」院子裡有吳媽媽這個寶,上頭還有管家的王氏,常相逢倒沒有太害怕,立馬向令狐儼保證,「你放心,兩天之內我一準兒將這些人都認全了,不過我再說句話啊,咱們兩個,八個大丫鬟再加上伺候她們的小丫鬟,還有院子裡的粗使丫鬟,你不覺得多了些?」
按常相逢的算法,這些人簡直可以上一天班歇兩天了,太舒服了些有沒有?她們的月銀常相逢不用出,可這樣的也太浪費人力了,「其實咱們兩個人,四個就差不多了,你又不常在院子裡,將來我也要出去的,帶著燕兒就行了。」
「芳時院既然交給你了,規矩就由你來定好了,你覺得人多了就往下裁,」不論常相逢準備做什麼,只要她肯做,令狐儼就無條件的支持,「葛巾跟姚黃,確實是服侍我多年的老人兒,可是,」他微微頓了一下有些赧然道,「我說過不喜歡身邊那麼多人的,也從不叫她們貼身伺候-」
「我明白,我明白,」令狐儼的夜生活常相逢沒有興趣知道,連忙打斷他道,「那就簡單了,玉板跟魏紫年紀小些,又是家生子兒你的脾性府裡的規矩最清楚不過,我叫她們帶帶飛雪她們幾個,至於葛巾,既然病了,就多歇歇,她也十□□了吧?你幫她相個得力的管事嫁了,再送副不錯的嫁妝也算是主僕一場-」
見常相逢這麼靈醒,令狐儼禁不住笑了,調侃道,「你才嫁過來幾天就打發我身邊的大丫鬟,不怕人家說你閒話?」
「你覺得我是怕人說閒話的人?說了又如何?又不會長到身上,知道我不容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想往你跟前湊的時候,也得動動腦子,」常相逢秀眉一挑,回敬道,「如果你不打算升她當姨娘,咱們就這麼定了啊,你可別後悔!」、
她居然拿這個逗自己?令狐儼不由撫額,「我若是想叫她當姨娘,還會等到現在?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辦吧,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因為有了令狐儼的承諾,理順了芳時院就可以到水席樓去,常相逢第二天一大早就將吳媽媽叫來細細商量了,又將芳時院的花名冊從姚黃那裡要了過來,一一對著名字將人跟工種認清楚了,勉勵了幾句,又叫飛雪賞了,直到半晌兒才算散了。
姚黃一直提著神兒呢,等了半天沒聽見常相逢說葛巾跟自己的差使,看常相逢準備回屋,有些急了,「奶奶,我跟葛巾姐姐還沒有差使呢!」
「葛巾病了怎麼能領差使呢?等她養好了再說吧,姚黃你是公子身邊的老人兒了,除了葛巾就數你資格老了,我想著吧,這院子裡的小丫鬟們就交給你來教導了,好好提點她們如何做活計,你年紀也不小了,昨天公子還跟我說起你跟葛巾的前程呢,你們有什麼打算麼?」
常相逢看著堂下站著的漂亮丫鬟,小丫鬟求上進的心思她不好詬病太多,可是令狐儼顯然沒有收了她們的心思,自己提醒一二,也算是不叫她們以後走了歪路,大家都不好看。
說起自己跟葛巾?姚黃的心整個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暗恨葛巾病的不是時候,自己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不知道公子是怎麼交待的,其實奴婢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只想著能服侍好公子跟奶奶,奴婢一家在令狐家做了幾輩子了,老太太也是看奴婢一家歷來忠心,才特意將奴婢給了公子-」
「你說的是,我也是知道你是令狐家的忠僕,人又聰明能幹,才特意叫你去教小丫鬟的,你一定要將你的忠心跟機靈全教給那些小的才行,這樣以後公子跟我身邊才不會缺人用啊,」居然跟自己擺資格了,常相逢看向姚黃的眼神滿是讚許跟肯定,只差沒誇她是中國好丫鬟了。
「可是那些小丫鬟來的時候都是嬤嬤們調/教好的,奴婢-」難道自己以後不能再到令狐儼跟前,而是成天對著一群小丫鬟?
吳媽媽見姚黃一直在這裡夾纏不清,上前一步道,「姚黃姑娘也是打小丫鬟做起來了,府裡嬤嬤只是教一些大體上的規矩,每位主子的愛惡脾性可是要等分了院子才能跟著上頭的姐姐慢慢學,飛雪她們幾個奶奶已經交給玉板跟魏紫了,叫她們帶帶,你是公子身邊最倚重的,自然要比她們多擔待些,辛苦一些是不是?」
姚黃還要再說,可是常相逢已經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她愣愣的在正堂內站了一會兒,終是沒敢進去再纏常相逢,一跺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