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跟著鄭佑誠和鄧還娘到花廳時,二房的人也已到了,滕王妃正翹首以盼,見他們過來,當即笑著招手:「對啦,就是鄭七姑娘,老太爺、老太太莫怪我磨蹭,因今兒這事啊,是個大事,也更是樁喜事!總得人齊了才好說,免得中間生了甚麼誤會,或是弄錯了人,那大家都不好看不是?」
她說罷,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葛慶之在主座上哈哈一笑,朝著老太爺和王氏道:「王妃就是這個心性兒,老太爺、老太太莫見怪。不過話卻是實話,本王這頭一回給人做媒,若是出了岔子抑或是鬧了笑話,那可是沒臉啦。」
他話一說完,屋裡的人俱是愣了愣,鄧還娘和鄭佑誠剛過來這一路上心裡都是七上八下,到花廳時又見有i王府的侍衛抬著繫了紅綢的大箱子,心裡頭已在想著要如何開口拒絕,但如今聽這話……好像不是他們想的那麼回事?
明玥還被賀蘭蕙拉著坐在她旁邊,聞言詫異地看了看這位滕王妃,賀蘭蕙悄悄衝她眨眨眼,明玥一個閃念,腦中福至心靈般地冒出裴雲錚的影子。
眾人表情變化都十分精彩,鄧還娘有點兒激動地看著鄭佑誠,她剛剛說甚來著?說甚來著!
鄭佑誠微微蹙眉,有點兒疑惑地看向葛慶之,對面座的林氏有些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二老爺,見二老爺沒反應,只好自己乾笑兩聲說:「不知王爺、王妃是要……」後半句話沒說完,被老太爺一記眼風猛瞪了回去。
老太爺抬抬眼:「不知王爺是要給敝府裡哪一個小兒做媒?」
葛慶之喝了口茶,說:「駙馬爺的親表妹,鄭七姑娘。」
鄧還娘在下頭差點兒站起來,林氏如個洩氣的皮球般暗暗撇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明玥身上,明玥心裡頭小小地緊張了一下,立即挺茫然地看看老太爺和王氏,然後羞澀般地低著頭。
賀蘭蕙咯咯笑道:「瞧我們王爺,這兩家結親他只說了一半,剩下的我來說罷。原是呀我總聽四妹說起鄭七姑娘,總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我便總想見見,那日在大哥的生辰宴上總算如了願。一瞧,果真是極可人心的,性子也與我相投,又問過老太太和夫人,知曉尚未定親,我便想與七姑娘做個媒。
自古貴女擇佳婿,便得「正年少、美風儀、有才學,門第高者」,七姑娘秀外慧中,當許個翩翩好男兒,我便回去與王爺一說,王爺倒正有個極好的人選,——出自將門的洛陽裴家的公子,名雲錚。」
她說到這裡停了停,葛慶之默契地接到:「雲錚不但是將門之後,前朝成德年間更是高中頭甲狀元,說起來裴家與鄭家還算的上是表親呢,如此親上加親,郎才女貌,確是天然一樁好姻緣。且等清明一過,裴家也遷進長安,七姑娘又不必遠嫁,長輩們也能多少省些掛念。」
「正是這話」,賀蘭蕙又道:「昨兒我進宮裡,正巧碰見四妹也在,便把這話同她和母后也說了,母后和公主也說好呢!四妹也是個愛成人之美的性子,我恐被她搶了功,便趕緊來了!今日,雁禮已帶來了,老太爺、老太太受了禮,便將七姑娘的八字封了,王爺特在興善寺請了高僧,以給他們一測姻緣呢。」
「這個……」眾人有些傻眼,——他夫妻二人今日本就來得突然,進府後更是不多做寒暄,上來便直接提親,這滕王妃更是說到後來不但把公主和皇后搬了個遍,而且還是一副「這簡直就是天作之和老太爺你如此慈愛通透怎麼會不答應呢你答應了就快些給定日子吧」的表情。
「這個……」老太爺喝了口茶水方道:「王爺與王妃今日來的有些突然。」
葛慶之呵呵一笑,「前陣子不在京裡,原該早來的,眼下鄭大人也調進長安來,日後走動起來便方便多了。」
鄭佑誠忙道:「吏部文書還未到。不論這些,王爺尋常來坐坐咱們還能趕人不成?」」那便好,那便好。」葛慶之笑說。
王氏在一旁道:「七丫頭承蒙王爺、王妃看重,這是幸事,只是婚姻大事並非兒戲,老身還是得思慮思慮。」
「這是應該」,賀蘭蕙接過話說:「哪家的貴女有一求便成的?三、五次也算少,不急。」
她有點兒答非所問,王氏也被說的沒話了。
——王氏實際對明玥的親事並不十分關心,當日被擄一事她心裡還存著疙瘩,明玥對那常賊未能一死而迫之,在她看來總是失了世家貴女的氣魄,老太爺雖未說甚麼,然也是因為昭哥兒回來後為明玥說了話,因而王氏早不望她能如鄭明珠般加入五大望姓之門,只瞧不要丟鄭家的臉便好。
裴雲錚……王氏想了想,覺得論門第,不如崔煜;論官階,現不如鄭澤瑞和伍澤昭;論樣貌,雖是不錯,可有何用?她瞥了滿臉通紅的明玥一眼,又瞅了瞅鄧還娘,前陣子因鄧文禎娶了葛鳳棲的不忿在這一番對比之下方稍稍平衡了。
眾人原以為葛慶之夫婦提完親事便走,結果這二人十分坐得住,給泰山似的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又在鄭家用過午飯後方走。
二人走後,林氏便酸溜溜地道:「明玥好福氣,滕王爺和滕王妃親自上門說親呢。」
鄧還娘心裡頭樂,臉上也掩不住,明玥便羞澀道:「我一個女孩子家可沒有那麼大臉面,是托祖父和祖母的福。」
老爺子沉吟著沒說話,王氏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林氏摸了摸鄭明薇的臉,委屈道:「我的兒,你可得趕著緊的養好身子,你瞧妹妹都快在你前頭定親了。」
鄭明薇只攏著衣裳不說話,老太爺瞅了一眼卻說:「你們不必惦記,我已替三丫頭瞧好了一門親事,只叫她快些養好身子便是。」
「哎呦」,林氏大喜,忙說:「老太爺疼薇丫頭!我眼下天天瞧著她用藥呢。」
王氏立時問:「老太爺瞧的是哪家兒郎?我怎不知?」
老太爺盯她一眼:「等薇丫頭好了再說也不遲」。
鄭明薇卻是起身給老太爺磕了個頭,說:「多謝祖父記掛著,只是孫女這個身子尚不知何時能好,還是不拖累旁人了。」
「我的兒!」林氏忙道:「你說甚麼傻話!」一面又趕緊給老太爺說:「薇兒不懂事,父親可莫往心裡去。」
二老爺也輕斥:「明薇,不許胡說!」
鄭明薇咬著唇,垂下頭,眼底卻滿是固執。
老太爺身子已不如從前,坐了這些時候明顯有些累了,也暫不計較,擺擺手,「都先回去吧。」
鄭佑誠原想跟著去書房,可也被老太爺趕了回來。
鄧還娘一面走一面樂,說:「我怎把裴家的雲哥兒給忘了!真是!」
明玥怪道:「娘怎這般高興?」
鄧還娘直接跟著明玥去了她的院子,原想要說鄭佑誠想將她許給昭哥兒一事,一轉念,左右此事不能成,說了反叫明玥與昭哥兒尷尬,遂壓下不提,只笑道:「七丫兒也要定親了,娘高興。」
頓了頓又道:「裴家那孩子我倒見了好幾回了,先前沒往這上頭想,這會子琢磨,倒是真不賴,只不知房裡怎麼樣?可有丫頭或妾室?有幾個?」
明玥無語道:「娘,您是在問我麼?」
鄧還娘將她摟在懷裡,忽而又想起了甚麼,有點兒小心地問:「七丫,你瞧著那雲哥兒如何?」
明玥心說不是應該先問這話麼?不過問她也沒用,於是把臉埋在鄧還娘肩膀上,悶聲道:「我瞧著如何都不管用,若是滕王爺那邊鐵了心,祖父……八成是要答應的。」
「是麼?」鄧還娘道:「你祖父應不是畏懼權貴的。」
明玥歎了口氣:「不是因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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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明玥正在睡回籠覺,邱養娘輕輕將她搖醒,說:「姑娘快擦擦臉換身衣裳,滕王爺和滕王妃來啦。」
明玥迷迷糊糊:「不是昨日剛來過?」
「是,今日又來啦!」
明玥於是被薅起來起來更衣擦臉,跟著同樣一臉茫然的鄭佑誠和鄧還娘往花廳去。
同樣抬著雁禮,滕王一見老太爺便熱情的笑道:「哈哈哈,老太爺,本王與王妃是來給貴府的七姑娘做媒的,提親的是洛陽裴家的公子,名雲錚,哈哈哈。」
老太爺道:「是,裴家公子是個好孩子。」
滕王爺和滕王妃深表贊同,於是就此事聊到中午,酒足飯飽後離去。
第三日。
各房正要用午飯,丫頭小廝紛紛回稟:「滕王爺和滕王妃到!」
於是眾人撇下碗筷,出去迎接。
滕王執著老太爺的手:「哈哈哈,本王與王妃今日是來給貴府七姑娘做媒的!提親的是洛陽的裴雲錚,哈哈哈。」
老太爺:「是,老朽記得,王爺與王妃昨日來過。」
「記得就好,哈哈。」
於是,相談甚歡,酒足飯飽,離去。
第四日。
滕王:「哈哈哈,本王今日是來……」
老太爺:「老朽知道,王爺是來給七丫頭做媒的,提親的是洛陽的裴雲錚。」
「對!」
相談……算歡,酒足飯飽,滾。
第五日。
滕王:「本王今日來……」
老太爺:「………」
王氏:「王爺是來給七丫頭做媒的,鄭府上下莫不敢忘。」
滕王拍手,飯飽,滾。
第六日、第七日……第十五日,滕王夫婦每日必聲勢浩大的上門一趟,連門房處的小廝都能將滕王的話倒背如流。
如此導致的結果便是,半個月內,大半個長安城都已知曉滕王親自上門做媒,提親的是已封了雲麾將軍的裴雲錚。
外面不知這鄭七姑娘到底如何好,期間竟還有旁人也來提親了,只是媒婆一瞧見滕王妃那柔柔的笑容,立馬又嚇回去了。
明玥的名聲一時大燥,有兩次出門甚至有不少公子哥兒專門來一睹芳容,想看看到底是如何的絕色,對此,明玥只想抓狂大喊:我嫁!我嫁還不成嗎?!求你別折騰了啊啊啊!她都快被院子裡的大雁撲騰的神經衰弱了啊!定完了好放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