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蘭讓人抬軟轎時,專叫停的遠些,明玥前腳被兩個婆子背出來後腳就有人去稟了鄧環娘和鄧素素,畢竟不是在鄭家,沒多少功夫下人裡頭就已經傳遍了。
下人們嘴雜,話一傳便說是「七姑娘一心惦念祖母,問安時聞言王氏身子稍微有恙便已急得昏倒在廊上,迷迷糊糊時仍在喊祖母,可見是極孝順的,然而縱使這般,老太太竟也沒叫進裡頭去瞧瞧,嘖嘖……」——言下之意,是說王氏這做祖母的也太過拿喬,忒冷心腸了些。
這起子話傳到王氏耳裡,氣的她拍了半天的桌子,手都拍腫了。
明玥和鄭澤昭回了鄧環娘的院子,鄧環娘倒真尋了大夫來,明玥方才一暈雖是假,但這些天的折騰讓她肝火上揚頭疼犯嘔卻是真,她和鄧素素又都有些磕碰的小傷,因而大夫來得十分必要。
診過脈,開了方子,給鄭佑誠和鄭澤昭瞧過,鄧環娘便忙著遣人去按方抓藥,一面又吩咐備飯,鄭佑誠和鄭澤昭在正房裡說話,娘幾個便到了東廂。
鄧環娘先得了丫頭的稟報,好個擔心,不由摟著明玥的頭說:「哎呦喲,唬了娘一大跳!」
明玥窩在她懷裡,抽抽鼻子說:「娘這些日子也瘦得厲害。」
鄧環娘笑笑,她憔悴的十分明顯,眼窩深陷,下巴也尖了,又因惦念著鄭佑誠和明玥幾個,幾乎夜不能眠,如今衣服都有些撐不住,直到今兒見著了明玥,她才感覺自己的魂兒算是全了。
「娘沒事」,鄧環娘道:「瘦下來難,胖起來還不容易?倒是你和素素得好好調養上一陣子。」
明玥和鄧素素一左一右的偎在她身邊,鄧素素忍不住撲到她懷裡又哭了起來,鄧環娘也被她引得掉淚,拍著她說:「姑母也是前些天才知曉燕州的事,已叫人去打聽了。你爹爹一路送我的時候便說燕州恐也不太平,應是有些準備,咱們先往好了想,啊,鄧家養了一支家兵,總也能起些作用的。」
鄧素素抽抽噎噎的點頭,明玥想了想卻低聲問:「我和表姐曾在路上遇見了葛家姑娘,聽聞是葛三公子去攻打燕州城,現今咱們都在關西,葛家那……暗裡可有甚麼消息傳來麼?」
明玥心下掂量,——鄭家一行人能進關西,葛家不可能不曉得,只是表面上不能有往來,但暗裡沒準是有消息的。
鄧環娘想了片刻,說:「關西和燕州離的甚遠,暫且還沒聽著甚麼信兒,不過你父親說不必太擔心,既然能派了葛家公子去,他一定會盡力保鄧家周全。」
「真的麼,姑母?」鄧素素抹了兩下淚,抬頭問。
鄧環娘心裡也沒底,卻只好點頭。
明玥「嗯」了一聲,鄧環娘說:「怎了?」明玥搖搖頭,忽而想到了鄭澤昭在車裡說的話,喃喃道:「父親說的有理。」
鄧素素總算好受些,因想著娘兩個大抵還有好些話要說,便先行去沐浴梳洗。
鄧環娘歎了口氣,又想到王氏的事,悄悄說:「娘先前當著你父親的面忘了告訴你,老太太這陣子正鬧彆扭,對誰都不待見,娘正要過去,得虧你反應也是快。」
明玥坐起來些,說:「因著二哥的事?連父親也不見?」
「你父親當得頭一個」,鄧環娘往外看了眼道:「若不是老太爺病著,恐是早吵鬧起來!這麼些年,老太太一副身心全撲在幾個孩子身上,對昭哥兒的事更恨不得手把手的管著,乍一聽聞這瞞天過海的大事,驚得差差背過氣去!自然將府裡上下全都怪了個遍。我原想著她對昭哥兒能好些,不想今兒也是這般。」
「二哥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世,說來也是無辜。」
鄧環娘卻蹙了蹙眉,說:「這裡頭無辜的人也多。」
明玥聽她口氣似有些埋怨,不由轉頭問道:「娘是怎的了?」
鄧環娘微微偏頭,半晌呼了口氣說:「沒甚,這話你莫要在你祖母面前提。另外……你如今也大了,若不是攤上這個時候,都是該議親的年紀,你與昭哥兒雖還是兄妹相稱,但到底與從前不同,得避諱著些。」
明玥怔了怔,倒不想鄧環娘說起這個話,便有點兒茫然的答道:「嗯,女兒曉得了。」
鄧環娘拍拍她,怕她累了,便叫她睡一小會兒。
正房裡。
鄭佑誠聽鄭澤昭簡略說了下在涿陽的經過,便沉吟道:「二郎,眼下你的身份已公諸於世,世家裡不少人都言當年伍家滅門是一冤案,主張叫大理寺重審此案,便是連一些作亂的反王也跟著喊出話來,並且都在暗中尋你,你可知他們內裡都為的是甚麼?」
鄭澤昭摩挲著腰間的玉珮點頭:「孩兒知道。他們自然不是真心相幫伍家翻案伸冤,只因此案定與當今的皇上脫不了干係,且我這個身份和我手上的乾坤卦想來才是最正經的。毅郡王曾說過,這兩樣,既是禍,也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