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從自己的身後傳來腳步聲,榮甜一邊說著話,一邊轉過身來,看見了朝自己走過來的林行遠。
「……好吧,以後這些事你出面處理就可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我不想和寵天戈碰面。嗯,就這樣,等我回去再說。」
電話是玖玖打來的,還是同和天寵集團的合作有關,榮甜放下手機,向林行遠挑了挑眉。
「怎麼,事情都解決了嗎?」
她指的自然是夜瀾安,那女人看起來很瘋狂,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有一點兒問題。
林行遠點了一下頭,有些尷尬地向她道歉:「不好意思,榮小姐,我代替她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她誤會你和我的關係了,請你原諒。」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排斥著將身邊的人帶到這裡來,探望夜瀾安,就是出於這個原因。他生怕夜瀾安會把出現在他身邊的女性全都當成情敵,大肆辱罵,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沒想到,今天還是出了這種事,避無可避。
「沒關係。我看得出來,她可能有一些心理障礙,所以我不會把她的話當真,更不會往心裡去,你不用太在意的。」
榮甜揮揮手,她已經從剛才的憤怒裡平靜下來了。
「對了,你怎麼出來了?」
見林行遠好像不打算再回去,榮甜有些吃驚,忍不住又朝別墅看了看,好像那女人隨時會追上來似的,讓她心驚肉跳。
明明沒有和他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那種感覺……真的很微妙。
「放心,她吃了藥,馬上就會睡了,而且我也已經叫醫生過來了。坦白說,我留在這裡,不起到任何的作用,說不定還會令她的精神狀態更加惡化。我們在一起……很少有不吵架的時候。」
林行遠歎了一口氣,慢慢地開口說道。
其實,在說起這些的時候,他也是有些抬不起頭來的,夜瀾安出事的根源,是想要去傷害她的堂姐,她本身就是一個殺人未遂的兇手,不值得別人同情。可是看著她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還不到三十歲,剩下的幾十年都要這麼痛苦地活下去,又讓人多少會有些不忍心。
所以,林行遠對她的感情,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一種感情都更加複雜。
「你們……你們結婚了?」
這個問題,果然沒法繼續迴避下去,榮甜掙扎了一下,還是主動問道。
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清清楚楚吧,她這麼勸解著自己。
林行遠愣了一下,點點頭。
「領了結婚證,沒有辦酒席。本來是打算辦的,但是後來出了一些意外,就……就沒有辦。我和她的情況很複雜,沒什麼好說的。」
他不欲多說,榮甜自然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你能送我回市內嗎?我想回公司。」
林行遠低頭看了一下時間,還早,他要回去繼續處理兩個項目,都是很著急的,不能拖延。
「能,不能。」
榮甜歪頭看看他,給了兩個自相矛盾的回答。
他不解,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也看到了,你的責任要比一般的丈夫還要重,你比別人更需要一個好的身體。所以,我可以送你回市內,但是我不能送你回公司,而且我還打算送你去醫院,你去不去?」
說完,她主動把車門拉開。
林行遠思考了一下,他的胃也確實還在隱隱作痛,所以,最後他點了下頭,再一次坐上了榮甜的車。
榮甜一邊開車,一邊讓昆妮幫著預訂了一下專家門診,這樣節省時間,只要他們到了醫院,無需排隊,掛了號直接就能去門診看病。
「我剛到中海不久就出了一點小車禍,經常要去醫院,所以比很多不生病的中海人還要熟悉現在醫院裡給人看病的流程呢。」
掛斷電話,榮甜笑著說道。
林行遠很好奇,不禁追問道:「車禍?嚴重嗎?」
他暫時還沒有看出來,榮甜身上哪裡有車禍留下來的痕跡。
「不嚴重,腳踝那裡,和我在國外那次車禍根本就比不了,那次我撞到頭,直到現在還不記……」
她說漏了嘴,自知失言,連忙住口,沒有繼續說下去。
見榮甜似乎忌憚著什麼似的,林行遠也沒有問。
「對了,我剛才好像聽見你提到了寵天戈這個名字,怎麼,你這次來,榮氏和天寵集團有合作?」
兩家合作的事情,出於商業機密的保護,而且也因為還沒有正式簽字,所以也就沒有對外公佈,林行遠自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榮甜在聽見「寵天戈」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裡沒來由地「咯登」一下,差點兒打歪了方向盤。她生怕被林行遠看出自己的窘迫,連忙岔開話題道:「是,不過我都交給手下人去管了,我和他不熟。對了,你現在胃還疼嗎?」
見她好像不想多說話題,林行遠也順口接道:「好多了。其實不用去醫院也行的……」
榮甜瞥了他一眼,笑瞇瞇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害怕醫生吧?」
說來也有趣,有的時候,越是高大的男人,越是恐懼針頭啊,抽血啊,什麼的,那種畫面,想想就有意思。
林行遠一窘,他還真的有些懼怕做胃鏡,據說十分痛苦。
兩個人到了醫院,幸虧有了昆妮幫忙預約,他們才得以直接到了專家門診進行診治。
「幸虧來得還算及時,如果再嚴重一些,就會胃出|血,嚴重的甚至還會吐血,到時候搞不好要住一個月的院……」
醫生給林行遠做了初步的檢查,然後把情況說明了一下,聽起來很有些嚇人,兩個人面面相覷。
「年輕人啊不注意,喝酒熬夜吃燒烤,早上不吃早飯,晚上遇到好吃的又吃起來沒命。以後你得管住他的嘴,早晚喝粥,養胃,小米粥最好,熬得稀爛……」
醫生一邊安排著林行遠去做進一步檢查,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著,顯然是把陪著林行遠看病的榮甜當成了他的老婆。
「行了,叫你太太先去交款,你躺到這上面來,我給你看一下。」
他把一張「一卡通」遞給榮甜,示意林行遠躺到旁邊的診療床上。
林行遠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榮甜,又不好和醫生解釋什麼,只好隨便他這麼胡亂猜想兩個人的關係了。
等到檢查完畢,又拿上了一大袋子中藥西藥,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
兩人走到醫院的停車場,榮甜問道:「你還要回公司嗎?」
這個時間,正常人都已經下班了。不過,她也清楚,林行遠恐怕不是正常人。
他搖了搖頭,把手裡的塑料袋舉高一些,笑道:「回家熬小米粥,吃藥,養胃。」
說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笑了。
「本來應該請你吃晚飯做感謝的,不過,說實話,我現在實在是沒有什麼胃口。」
他很清楚,榮甜不是一個適合玩玩的對象。
他也很清楚,她對自己有好感,所以更加不能隨便跨出那一步。
她讓他覺得,和她在一起時間過得很快,彼此之間都很舒服都很自在,甚至不用刻意去做什麼,就不會有新認識的朋友的那種尷尬和刻意討好。
這種感覺……似乎,在林行遠剛回國的時候也曾有過,就是在他剛認識夜嬰寧的時候。
「當然,我懂,我就當你是大恩不言謝。好了,我回去了,出來好幾個小時了,助理一直在催我。你自己叫一輛車吧,醫院門口的計程車很多。」
榮甜笑著朝他揮揮手,雙手插兜,獨自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林行遠忽然有些發怔。
很像,太像了。
如果不是因為太相似,第一次在酒吧裡,他也不會認錯人,將她錯認為是夜嬰寧。
雖然,榮甜一口咬定這只是他的搭訕方式,但林行遠自己卻清楚,他不會用這麼蹩腳的方式,只是因為真的很像很像她。
「嬰寧。」
他站在原地,小小聲,小小聲地喊了一聲。
好像只要這樣做,她就真的能夠重新出現在這個既美好又殘酷的世界上一樣。
已經走遠了的榮甜忽然轉過身來,又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快走。
林行遠嚇了一跳,還以為她真的聽見了自己說話。
原來,她只是讓自己先走,別等她。
他愣了愣,然後揮手。
榮甜轉過身,手拉開車門,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兒想哭。
自從車禍醒過來以後,她就不得不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及一個商場女強人的母親。為了那份遺囑,她不得不前往中海打拼,沒有人問她究竟想要什麼,有沒有適應自己的身份。
現在,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自己稍稍有感覺的男人,對方卻已經結了婚,老婆還是個性情古怪的殘疾人士。
看來,今晚要找個地方好好喝一杯,才能壓制住心頭的難過。
榮甜發動起車子,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
忽然很想吃蛋炒飯,最好還是用上一頓的剩飯炒的,雞蛋金黃,米飯一粒粒裹著蛋,想想就要流口水。一碗蛋炒飯,再配一杯伏特加,這搭配簡直酷斃了。
只不過,榮甜有些頭痛,上哪裡去找一家賣蛋炒飯的酒吧,或者賣伏特加的餐館。
她慢吞吞地開著車,邊開邊往旁邊看,不小心蹭到了前面的一輛白色帕薩特。
壞了!
榮甜趕緊把車停下來,小跑著上前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