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轉椅上站起來,林行遠簡單地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也換了只手拿手機。
他沒想過,榮甜會主動打電話給自己,還是在……深夜的時候。
「不會,我還在公司加班,你說吧。」
林行遠看了一下時間,剛好,等掛了電話,直接去吃個宵夜,然後再回來繼續完成手頭的工作好了。
榮甜愣了愣,沒想到這麼晚了他居然還在工作。
「呃,好辛苦。是這樣,我今天在珠寶店無意間看到你拿去修的那個項鏈掛墜了。因為覺得很漂亮,就這麼壞掉了有些可惜,剛才我在腦子裡想了一下,好像大概有了個方案,可以把它修好。不過,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多管閒事,所以忍不住打來電話問一問。」
她有些緊張,上一次,自己好心幫忙,結果被寵天戈誤認為是有所圖謀,現在,榮甜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陰影了,生怕又被人扣上什麼罪名。
「真的嗎?」
沒想到,林行遠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的聲音裡,卻是透著一股驚喜的。
榮甜放下心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意識到自己點頭對方也是看不見的,於是連忙應聲道:「是真的,嗯,真的。」
說完,榮甜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鏡子,剛洗完澡的女人,臉上正帶著傻傻的笑容,居然還有一絲甜蜜的感覺。
她有些失神,難道,自己……
飛快地搖搖頭,榮甜想把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全都甩出去。
「榮小姐,你說可以嗎?」
見她一直沒說話,林行遠不禁又追問了一句。
榮甜「啊」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她的臉燒得滾燙,只得不好意思地問他剛剛說了什麼,自己這邊信號不太好,沒有聽清楚。
林行遠笑了笑,重複道:「沒關係,我是問你,明天有沒有空,我們見面說。如果真的可行的話,我明天再給韓小姐打電話。反正,她那邊似乎也沒有什麼好的主意,如果你能幫忙修好,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榮甜想了一下明天的安排,明天下午她有空,於是兩個人訂好了時間地點,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榮甜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長出一口氣,覺得心臟忽然跳得好快好快。
一想到明天的碰面,她再一次心猿意馬起來。
對於那個只見了兩次的男人,榮甜承認,她確實對他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好感。
那種感覺很複雜,她從來沒有在其他的異性身上得到過,好像兩個人很早很早以前,就十分熟悉了似的。但她又知道,自己明明不認識他,在「喵色唇」是第一次碰面才對。
就好像,在冥冥中有一種奇怪的力量似的,一直在不停地督促著她,再去和他見面,去瞭解他,或者,去……愛上他。
腦子裡被亂七八糟的想法塞得慢慢的,以至於,榮甜竟然失眠了。
她來了中海這麼久,哪怕是剛來的時候也沒有過失眠的時候,居然在今晚,只因為和林行遠約定第二天下午見面,她就輾轉反側,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過來之後,榮甜毫無意外地看見自己的眼睛下方青灰灰的,急得她四處翻找眼膜,想要補救,起碼不能頂著兩隻熊貓眼去見林行遠。
看她竟然這麼緊張,就連一向不怎麼在乎別人的榮華珍都不禁主動問道:「你今天有重要的約會?」
榮甜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畢竟,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早早說出來也沒有什麼益處,如果不行,反而還會受到別人的嘲笑,還不如先三緘其口了。
她洗了澡,做了眼膜和面膜,又畫了個淡妝,換了好幾次衣服,直到時間快要來不及了,這才匆匆出門,開車前往林行遠昨晚和她說的那個地方。
是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據說正餐很一般不怎麼出挑,但是下午茶卻是令最挑剔的美食老饕也挑不出任何的差錯兒來。
餐廳開在巷子的深處,車子開不進去,榮甜很是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一個停車位,還是靠近最裡面的位置,十分挑戰她的停車技術。
她下了車,正看見林行遠站在不遠處,笑著看著她。
「我開車開得很糟糕。」
榮甜無比害羞,不自然地伸手碰了碰發尾。
「還好,還好吧。」
林行遠的安慰一聽就是沒什麼誠意在裡面,說完,他自己都已經先笑出聲來了。
榮甜微微橫了他一眼,神色裡不見慍怒,都是嫵媚。
他看得一愣,待反應過來才急忙轉移了視線,和她一起走進小巷。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來,雖然是下午,但客人並不很少,想來都是慕名而來,來喝下午茶的。
榮甜也不怕胖,點了大份的什錦冰激凌,還有整客的拿破侖甜點,林行遠只喝咖啡,想了想,他又要了一份鬆餅。
空腹喝咖啡太傷胃,他今早上胃疼得險些在地上打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自己硬是扛了過來,後來吃了一大把的藥片才止住疼。
但是現在,他還是點了咖啡,就像是飲鴆止渴。
「你看一下,這是我的想法,還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兩人點好了東西,榮甜從手袋裡把記事本那一頁翻給林行遠看,指著上面的圖畫解釋道:「其實,最大的問題不是不能焊接,而是擔心焊接之後影響美|感,不過,我覺得可以這樣子……」
她的點子也不算多麼高明,只不過,比較另闢蹊徑。
按照思維定勢,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把芭蕾少女的那根斷腿重新接上,不過榮甜經過一番考慮,她決定讓芭蕾少女盤起一條腿,做出單腳踮起的姿勢,這樣,那條斷腿只會露出一個曲起的形狀,從蓬蓬裙下面露出一點點即可。
這麼一來,所有焊接的部分都可以隱藏在裙子下面,以及掛墜的背面,不會影響正面的美觀。而且,新造型似乎更加靈動了,顯得更有生氣。
榮甜連說帶比劃,很有些小激動。
林行遠幾乎不費什麼勁兒就聽明白了,不過,最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從榮甜的說法和畫工上看,她似乎不太像是個外行。
「你是學藝術的嗎?」
等她說完,他率先問道。
「啊?不是,我是學管理的,不過成績很衰就是了。」
榮甜尷尬地說道,她在香港的時候見過自己讀書時候的成績單,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都是好的。
「或許你在這方面有天賦。起碼,我聽完之後,覺得你的想法非常好。」
林行遠不吝讚美,實話實說。
「真的?你覺得可以?你願意用我的這個方法來試試?」
榮甜很驚訝,她原本以為,自己天馬行空的點子,或許林行遠根本不會採納。畢竟,她看得出來,這個掛墜對他來說很重要,否則他也不會親自拿去店裡維修。
林行遠點點頭。
她喜出望外,但又明白應該矜持一些,於是笑了笑,開始吃著面前的冰激凌。
接下來,兩個人說的話都很少,氣氛好像有些尷尬似的。
不過,好在甜品和冰激凌的味道都十分的好,特別是冰激凌濃郁香馥,味道好得叫人嘗上一口,就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榮甜默默地記下來地址,想著有機會還要帶朋友來品嚐。
林行遠雖說不忙,但手機也總是零零星星地在響。偶爾,他也會接起來,應付兩句,半真半假,開開玩笑,更多的時候,他按斷了並不接聽。
她一邊吃著一邊歪著頭,不著痕跡地在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應該比自己大幾歲,但也不會很老,三十歲上下,剛剛褪去青年特有的那股青澀的味道,又不會有任何衰老的跡象。不得不說,這個年紀的男人,特別的迷人。
而且,他的話很少,並不是那種高傲的沉默寡言,而只是單純的安靜,不會令人有反感的安靜。
林行遠喝了一口咖啡,放下來,終於主動出聲問道:「我的臉上有髒東西嗎?」
「啊?沒有啊。」
榮甜疑惑地看著他,左看右看,確定沒有,然後,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偷看被發現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只是……」
她結結巴巴一句,說不下去,因為實在編不出來一個合理的理由,所以榮甜只好眼神飄忽地看向他身後的磨砂玻璃屏風。
「沒有就好。其實我是不好意思,很久沒有女生這麼看著我了。」
林行遠摸|摸鼻頭,自我解嘲地說道。
聽他這麼一說,榮甜的一句問話其實都已經到了嘴邊,但她又嚥下去了。
她很想問問,那個掛墜,是屬於一個女人的嗎?
可是,不敢問,她怕一問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點兒剛剛萌芽的感情,就徹底死了。
自欺欺人也不過如此吧。
所以,最後,她只是笑了笑,低下了頭。
或許這個時候裝矜持,才是最合適的,榮甜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林行遠剛要開口,手邊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瞥了一眼來電號碼,原本輕鬆的神情立刻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