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剎那之間,最後一抹紅光融入了她的指尖。
「爹爹……」夙沙緋胭下意識的喚了一聲,把手臂伸進去扶住了夙沙淵鴻,驚覺與他忽然變得如此輕,整個人彷彿一口鬆散的破麻袋一般。而她的指尖所觸及的,竟已經失去了皮肉的柔韌感,而是硬邦邦的,彷彿燒的滾燙的石頭一般……
「爹爹,爹爹,您怎麼了?爹爹……」夙沙緋胭一時間心膽俱裂,幾乎語不成調。
因為她忽然發現,此刻一身血跡斑駁的囚衣包裹下的,只剩下一了一副枯骨,方纔還活生生的人,此刻已經沒有了絲毫生機,頭髮如同烈日下的枯草般變得乾涸而稀疏,臉上和手上的肌膚萎縮如同枯紙般,隨著她指尖的觸碰簌簌飄落下來。
「爹爹……」夙沙緋胭陡然間幾欲瘋狂,忽然嘶叫了一聲拚命去搖那黝黑粗壯的鐵柵欄。
就在她想要破門而入之時,忽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腦子裡開始變得一片空白,思緒漫無目的的四處飄蕩,可是在腦海深處,卻一直有一個聲音不停的響起,告訴她已經發生的一切。
父親死了,父親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對她交待後事!她費勁千辛萬苦並不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她是想要救他走,可是,她甚至已經沒有了機會。
她同時又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幻境,腦海裡迴盪著不久前聽到的一席話:鳳熙山莊一事,吾已派諸位祭司核查清楚,那場大火並非尋常火災,而是有一種詭異陣法所引起的咒火,能焚盡世間一切生靈,任何人一旦置身其中絕無生還之能。夙沙長女歷劫歸來,完好無損,除非有人以逆天禁咒或者巫蠱之術強行虛名,否則絕無可能……
焚盡世間一切生靈的咒火?
那麼先前自己恍惚中看到的那個幻境,應該是真實事件的回放,是屬於這具身體的最後記憶!那個房間裡的一切擺設,不就是一個詭異而強大的陣法嗎?
她想起來了那次拜會夙沙夫人時她說的話:
你雖然是個嬌弱的閨閣女子,但是這麼多年來,除了偶爾感染風寒或者發熱,從來沒有過其他毛病。
你昏倒後就開始渾身發熱,像是非常痛苦的樣子,娘一直守著你,握著你火燙的手喚你的名字,但是你一點兒意識也沒有,只是掙扎呻吟,娘記得很清楚,當時握著你的手,能感覺到你的皮膚下面的血脈在不停的跳動,像是要爆裂一般。之後還不到兩個時辰,你的雙手雙腳就開始潰爛,臉上也一下子長滿了可怕的紅斑,那些紅斑像是會動一般,爭先恐後的欲破膚而出……
夙沙夫人不止一次的向她暗示她身患惡疾之事來得蹊蹺,以及那絕對不是尋常的病患。
惡疾、退婚、咒火、應劫、重生,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操縱計劃呢?
即便是在夢裡,她的思緒也無法停止流轉。
爹爹最後說為父一直在等你,只要能最後再見你一面,一切就都值了。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傳給自己的功法,又是什麼東西?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潮濕陰暗的牆角,頭頂的天光有些模糊,灰濛濛的一片,有種鋪天蓋地的壓抑和窒悶。
「好點了吧?」身邊突然有人開口道。
夙沙緋胭愣了一下,抬手捶了錘有些鈍痛的腦袋,抬起頭來,看到一身筆挺勁裝的容成正站在身邊兩步開外,,雙手抱臂望著天空。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當時你情緒有些失控,所以被人打暈了帶出來的!」容成歎了口氣道:「你父親的事,我聽說了,還請節哀順變!」
夙沙緋胭猛地一顫,心口彷彿被再次撕裂了一般,喘了口氣,啞聲道:「那是……真的嗎?」
容成點了點頭,沉聲道:「聽說其狀甚慘,已經報上去了。如果一切正常的話,可能過兩天你們就可以把人領回去了。」
夙沙緋胭死死咬著嘴唇,張開雙臂瑟縮著抱住了肩膀,強忍著眼中泛起的淚意。
「你父親的死因有些蹊蹺,恐怕有人會借此大做文章,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容成又說了一句。
夙沙緋胭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現在不能說話,她怕自己說話的聲音裡會帶上哭腔。
她現在還不能哭,因為很多事都還沒有做呢!她不會忘記自己半日前剛剛對母親做了保證,說一定會把父親救出來得事情。想到這裡,她再也忍不住把臉埋進了臂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