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夙沙府的大廳外,早已經被心懷忐忑的下人們圍的裡三層外三層。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看到這氣氛,不由得就會想起十四年前那場有驚無險的再難。年輕的則是從未經歷過,只是聽說,但是看到這陣仗,也是沒來由的害怕恐懼,想要去探個究竟。
大廳內的正座上,夙沙淵鴻端坐於太師椅上,一副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亂的樣子。三老爺夙沙淵臨和五老爺夙沙淵平也都陪坐在側,卻都是面色複雜!
客位上坐著的是一名戎裝甲冑的將軍,三四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英武非凡,即使斷然不動,渾身上下也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大氣和霸氣,想必定是久經沙場磨礪的緣故。
而那將軍的下首坐的則是一個絳色官袍、白面微鬚的中年官員。雖然居於下首,但是眼中卻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得意和不屑之色,彷彿這裡所有人的命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容將軍戍邊多年,戰功赫赫,此次進京述職,本也是來去匆匆。而劉大人身為司天監的冬官正,與春、夏、秋、中四位官正同掌推曆法,定四時的要職。怎麼兩位今日來到寒舍,卻只是為了這樣的小事?」座上夙沙淵鴻面色謙和,閒談一般緩緩道。
「夙沙先生未免太過自謙了,這樣的事,怎能算是小事?」容將軍嘴角勾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死而復生對於夙沙先生來說都是小事,那麼敢問,究竟什麼才算是大事呢?古惑民眾、動搖國本能否入得了先生的眼?」一邊的冬官正劉福來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道。
「劉大人供職於司天監,也算是視野開闊,見識廣博之人,怎麼可以聽信謠言,與無知庸碌的升斗小民一般呢?市井流言,聽聽即可,非要相信的話,這世間豈不亂了套?當初鳳熙山莊無故失火,小女正與其中養病,以至於重傷,但上天垂憐,索性一息尚存。之後草民遍尋名醫良藥,歷經數月,總算將她救活。為何在民眾的口中,竟然成了妖術?」夙沙淵鴻有些好笑道。
「先生果然巧舌如簧,避重就輕的功夫十分老練,末將佩服!」那容將軍彷彿一個看戲的局外人一般,聽著夙沙淵鴻不動聲色的轉移劉福來的話題,不由得好笑道。
劉福來立刻驚覺,一時間也不拐彎抹角了,拉下臉皮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外間早有傳聞,夙沙家妖女臨世,必將會給王朝帶來禍亂。試想那麼大的孽火,能將偌大一個鳳熙山莊化為廢墟,偏偏一個弱女子置身其中卻還能活命,除了妖孽,還能作何解釋?」
夙沙淵鴻也喊了臉,泠然道:「劉大人口口聲聲稱小女為妖女,想必也聽說過『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只說吧?你身為朝廷命官,竟然敢詛咒國家,莫非是有異心不成?」
此言一出,廳中之人盡皆抽了一口冷氣。
就連方纔還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劉福來也是臉色發白,聲音有些顫抖道:「夙沙淵鴻……你、你栽贓陷害,你想誣陷本官?本官都朝廷忠心耿耿,豈會隨意造謠詛咒王朝?好,好,好,今日不與你多說了!」他霍然起身,袖中撤出一份案卷,大步走到廳中朗聲道:「鳳熙山莊一事,吾已派諸位祭司核查清楚,那場大火並非尋常火災,而是有一種詭異陣法所引起的咒火,能焚盡世間一切生靈,任何人一旦置身其中絕無生還之能。夙沙長女歷劫歸來,完好無損,除非有人以逆天禁咒或者巫蠱之術強行虛名,否則絕無可能。」
他揚了揚手中的案卷,道:「此乃國師大人的手書,有印鑒為證,夙沙淵鴻,你要是不信可以親自驗證。」隨即轉向一邊已經收斂了懶散笑容的容將軍道:「容將軍,煩您帶人將夙沙妖女捕獲交於國師府,國師大人已決定要與下月十四舉行除妖大典,設祭台親自佈陣燒死夙沙妖女,以防其日後為禍生靈,蠱惑人心。」
變生肘腋,任誰也不曾想到。
一邊陪坐的夙沙淵臨和夙沙淵平皆是面面相覷,俗話說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雖然兩人之前因為夙沙緋胭身為女子卻佔了繼承人的身份而心有不忿,但此刻卻不由得都是捏了一把汗。
他們並非真正鼠目寸光的庸碌之輩,怎麼會看不出來此次抓捕夙沙緋胭不過是個借口,真正的目標,依然是夙沙家族。
「得令!」那容將軍站起身,對著正座的夙沙淵鴻拱了拱手,道:「得罪了,夙沙先生,還望先生能在此刻大義滅親,切莫為妖女迷惑了心智,妨礙末將處理公務!」說著就要轉身。
「等等!」夙沙淵鴻豁然起身向前走來,他的語聲堅定而不容置喙,道:「妖孽之說,實屬謠傳,夙沙家族歷經百世,從來都是血統純正,還請容將軍莫要被謠言蒙蔽了雙眼。既然國師大人懷疑小女是被妖術救活,那麼不如讓在下陪您走一趟,就讓國師大人親自審一審,在下究竟是人是妖?究竟是否會妖法抑或巫蠱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