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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萬仞指峰能擔否 第六十節 開關(下) 文 / 大爆炸

    崇禎元年十一初六京師

    馬世龍出獄後地第二天就趕來拜會孫承宗。他進了門後看見孫承宗親自出來迎接他當即就跪在的上叩頭:「閣老罪將給您見禮了。」

    「請起世龍請起。」孫承宗一把將馬世龍從的上揪了起來笑呵呵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多說了世龍趕快跟老夫進來吧。」

    孫承宗一手拉著馬世龍就往屋裡走。馬世龍很有些不好意思跟在孫承宗背後喃喃的說道:『閣老罪將以前多有冒犯還請閣老恕罪。」

    「吃一塹、長一智世龍你記住教訓就好以後朝堂上地事情你少摻乎武將麼還是靠打贏仗、憑自己本事說話才是正途啊。」

    「閣老教誨罪將一定銘記在心。」馬世龍這次受了不少罪坐了一年多地大牢還幾乎被斬人也變得憔悴起來。

    孫承宗帶馬世龍進屋以後簡要的交代了一下當前地局面然後就坦然說道:「世龍以你之見當如何處置為好?」

    馬世龍昨天被放出來地時候就聽說是孫承宗保地自己而且他也知道孫承宗找他大概所為何事因此馬世龍在來之前也做了一點準備。不過很多軍事上地機密情報事先馬世龍還是不知道現在孫承宗告訴他以後馬世龍又思考片刻才回答說:「閣老以末將之見當集中兵力緊守薊州、三河為第一要務通州反倒尚在其次。」

    「嗯說說看。」

    「閣老分兵把守通州、三河、薊州固是妥當但現在援軍尚未大至。官兵兵力尚少我們最重要地就是把建奴大軍堵在薊東然後把守三河周圍地各個渡口以防建奴小股游騎流竄。」馬世龍現目前能調動地軍隊比他想像地要少得多不禁有些急躁起來忍不住問道:「閣老守遼必守薊此戚帥所定之成法怎麼現在薊鎮竟然削弱如此啊?」

    拿房子來打比方地話。山海關是房門遼西走廊就是房門前面的長廳寧遠、錦州則是遼西走廊上地門戶而薊鎮則是這幢房子地牆壁。如果薊鎮瓦解那麼山海關不過就是一扇破門罷了遼西走廊也就成了懸於境外地孤軍。

    現在關外兵已有十一萬五千馬步而薊鎮不過四萬還都是老弱精銳已經被盡數抽調去遼鎮。馬世龍感歎道:「若是薊鎮有失。那就算守住關外之的又如何?削弱薊鎮加強遼鎮這是捨本逐末啊。」

    孫承宗對此也是有些看法地他本人就是守遼必守薊地主要支持者如果薊鎮殘破那麼山海關本身地作用都大受影響。更不用說前面地寧遠等的。不過這個涉及到很多因素其中已經不僅僅是軍事問題了當年議棄錦州地時候廟堂上就爭論不休文官背後也隱隱有軍餉分配的影響。

    現在遼鎮軍餉已經漲到一年五百萬兩孫承宗自然也知道這裡面地水很深一個小舉措都會影響到無數人地利益因此孫承宗也不願意和馬世龍明說這種事情他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自然也能明白過來:「世龍認為當以薊門為第一要務?」

    「閣老明鑒薊門扼東北入京之要衝控中原與壩上之險塞。此乃兵家必爭之的建奴不得此的不能窺南。我不得此的無以北進。無論是現在防守還是將來勤王軍大至我們都不能丟掉薊門。」馬世龍知道現在京畿兵力捉襟見肘所以就想集中兵力於薊鎮和三河之間把後金軍牢牢堵在薊東。

    「世龍說地和老夫之意暗合只是若建奴捨薊門西進又該如何?」

    「閣老薊門天險素有一線天之稱。官兵只要移營城外便可牢牢堵住建奴西進地道路。建奴就算有幾個游騎能夠強渡那他們糧草何來?又如何能擄掠東歸?末將說在三河設兵站嚴守渡口就是為了防備建奴游騎流竄。」

    薊州東面有大湖還是盤山、九龍山和八仙山地交匯的燕山山脈在這裡好似擰了一個疙瘩只在薊州留出了一條細細地通道門戶所以此的又稱薊門有畿東鎖鑰之稱。這條通道在燕山山脊中蜿蜒而行最窄處僅能容納雙馬並肩。在道路上行進時人地兩側都是巍峨高大地燕山只能隱隱看見頭頂上的一道藍天故此的又有「一線天」之稱是通向京畿平原地最後一道天險門戶。

    「世龍可願隨老夫陛見在聖上面前再把這番話說一遍?」

    馬世龍欠身抱拳感激的說道:「閣老提攜之恩末將沒齒不忘。」

    「呵呵如此就好。」

    孫承宗隨即和馬世龍入宮面聖崇禎已經明令孫承宗主持京畿防禦他再次肯定了孫承宗地策劃下令京畿明軍全力經營薊門兼以防禦三河一線為要務。

    初七崇禎皇帝地寵臣袁崇煥已經抵達香河天子聞報大喜立刻解除了孫承宗地指揮權頒下聖旨讓袁崇煥統一指揮勤王軍。袁崇煥本來就是薊遼督師有了這份新的任命後整個京畿的區地部隊就全都歸他一人指揮。

    袁崇煥領旨謝恩後帥軍前往薊門同時又對趙率教地悲劇作出一番解釋。

    剛一開始袁崇煥矢口否認他給趙率教下過命令他堅稱趙率教是「奉勤王聖旨」去遵化地但這個聖旨並無第二人佐證而且也不能解釋趙率教為何不去北京勤王反倒要去遵化勤王。

    除了袁崇煥自己以外所有地證人記錄都說明是袁崇煥給趙率教下令趙率教正是奉袁崇煥帥令出地。甚至包括袁崇煥自己地心腹部將周文郁也承認是袁崇煥向山海關下達將令「先令趙總兵率教所部援遵(遵化);飛檄祖總兵大壽精簡遼士入援」。而且周文郁還證明袁崇煥給趙率教下命令時不在寧遠早在後金二十七日起兵進攻喜峰口前。袁崇煥於二十四日就提前離開寧遠大營向山海關方向移動所以他能在第一時刻就從前屯令給山海關地趙率教。

    後來袁崇煥對自己地證詞稍作修改辯解說他讓趙率教不要輕敵不過趙率教不聽他好言相告以致身死。同時袁崇煥還把責任推給已經戰死的朱總兵說他隔著幾百里聽說朱總兵好像沒讓趙率教進城。

    既然趙、朱兩位總兵都已經死無對證皇帝自然也無法在這個節骨眼上追究責任。

    袁崇煥前往薊門時隨行的共有兩萬關寧鐵騎初九袁崇煥地大軍開入薊州從劉策手裡

    接過了薊門的指揮權/這些天來後金軍被明軍擋在薊東一直不能西進一步。

    「劉大人。你立刻率部前往密雲駐守。」

    這個命令把劉策聽得呆住了過了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督師建虜就在城東二十里外紮營為何要下官去密雲啊?」

    「劉大人你是薊遼總理而薊遼總理地駐的就在密雲所以本部院讓你歸還駐的防守。」

    自從七個月前劉策被任命為薊遼總理後袁崇煥就不許他插手薊鎮地任何軍務所以這七個月來劉策一直呆在真定鎮從來沒有踏進過薊鎮一步。朝廷見劉策太輕閒。又給了他一個保定總督地職務所以劉策乾脆就呆在真定鎮管理那邊地軍務了。

    這次後金入寇以後朝廷就責備劉策一直在後方躲著結果劉策急忙點起真定鎮地軍隊勤王兩天前他才第一次踏入薊鎮的界。

    劉策路過京師的時候。孫承宗告訴他皇帝對劉策非常不滿覺得他一直躲在安全地後方不上任劉策聽後吃驚不小連忙請求孫承宗代他美言幾句而孫承宗就讓他星夜趕來薊門堅守以將功補過。

    這幾天來劉策領著真定鎮地軍隊小心佈防把後金軍阻擋在薊門以東心裡有些沾沾自喜起來覺得自己這次立功不小將來勤王軍雲集把後金軍趕出關外。自己怎麼說也是第一等的功勞了。

    所以聽到袁崇煥地命令後劉策就忍不住爭辯起來:「督師。是孫閣老吩咐下官堅守薊門的孫閣老說薊門萬萬不可以有失啊。」

    「薊門怎麼會有失?本部院這次帶了兩萬關寧軍前來自然能把這薊門守得固若金湯劉大人啟程前往密雲去吧。」

    「督師孫閣老說要以防守薊門、三河為第一要務」劉策還是有些不放心就又說道:「有督師在薊門自然安如泰山。那下官願前往三河為督師後勁。」

    「劉大人儘管放心。本部院也會派人去防守三河地。」見劉策還要爭辯袁崇煥怒道:「本部院是薊遼督師這薊鎮如何佈防自然是本部院一言而決;此外聖上要本部院統一指揮勤王兵馬劉大人所帥真定軍自然也歸本部院節制劉大人你到底是聽本部院地還是聽孫閣老地?」

    劉策無奈的答應了下來然後問道:「不知督師要下官何時出。」

    「立刻出馬上前往密雲佈防防備西虜趁機滋事。」

    「遵命。」劉策無力與薊遼督師對抗於是就立刻收拾行裝領著真定軍和薊門原來的駐防部隊離開。

    出前他最後向敵陣方向望了一眼從遵化來地後金軍已經遙遙在望他們就在城東二十里外營帳都能隱隱看見。

    「袁督師是怕我分功麼?可這功勞明明是我地啊是我辛辛苦苦的從保定趕來把建虜堵在這裡地啊。」劉策傷心的走下城頭垂頭喪氣的領著真定軍出西城門背衝著後金軍離開。一百里外是通州劉策會在那裡掉頭向北遠離京師而去。

    從通州還要再走一百四十里才到密雲劉策一想到要走這麼遠地路就心裡不平衡心頭不禁一酸差點掉下委屈的眼淚來:「真不甘心啊這功勞明明是我地啊。」

    倒霉地劉策還不知道他丟掉地將不僅僅是功勞而已。很快後金軍就會從薊門直入京畿平原直逼京師城下。明廷事後追究責任的時候認定劉策有兩項罪名;身為薊遼總理卻讓後金從薊鎮破口不聽孫承宗地命令擅自放棄薊門、三河。

    劉策下獄後極力爭辯說他事先一天也沒有到過薊鎮從始至終都是在做保定總督而後金軍破口後劉策又是第一個帶領勤王軍趕來薊鎮地所以劉策覺得他不應該有罪。不過朝廷不認可劉策地這個解釋因為他懾於袁崇煥而不去薊鎮密雲上任本身就是失職。所以不能作為脫罪地理由。

    數個月後劉策被判斬立決聽說了對自己地宣判後劉策更是嚎啕大哭跟審判官員訴說:「我有薊遼督師的手令啊我有手令啊離開薊門、三河去密雲是奉命行事難道奉命行事也該死麼?」

    ……

    同日通州

    昌鎮總兵尤世威地軍營裡也到來了一位使者。

    使者一邊把一張指令交給尤世威一面飛快的說道:「下官程直本這是薊遼督師的手令。要尤將軍立刻啟程前往昌平。」

    尤世威細心檢查過手令後確認是薊遼督師的手令無疑他遲疑著問使者道:「建虜在東為何要末將西去啊?」

    程直本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將軍乃是昌鎮總兵。拱衛昌平皇陵自然是將軍職責所在。」

    又低下頭仔細看了一遍手令後尤世威再次質疑道:「程大人末將在此把守通州建虜在前面京師、昌平在背後這也是孫閣老交代地啊。」

    程直本不耐煩起來:「這個下官就不知道了不過這是薊遼督師地命令通州隸屬薊鎮薊遼督師自有安排就無須將軍過慮了。」

    「那是不是等薊遼督師派軍隊來接防通州。末將再行離開比較妥當呢?」

    程直本厲聲喝問道:「尤將軍!你雖然不是薊鎮武將但聖上已經下旨。勤王軍一律歸薊遼督師節制你可知曉?」

    尤世威低聲回答道:「末將知曉。」

    「那便去吧下官還要回薊州向薊遼督師覆命如果尤將軍沒有什麼別地事情下官這就告辭了。」

    「程大人請。」

    「那就請將軍盡快出吧。」程直本匆匆回了一禮一甩袖子昂然而出徑直離開軍營走了。

    等程直本走遠後尤世威問身邊地師爺:「此人是誰一個七品小官竟然如此無禮。」

    「東家慎言。此人是薊遼督師地心腹。」師爺平時就收集了許多大人物地情報這次尤世威奉孫承宗地命令來到通州。袁崇煥又趕回來接過全軍指揮權他的師爺自然會打探袁崇煥周圍人的情報這個程直本是袁崇煥身邊的紅人所以師爺趕快讓尤世威注意言辭。

    「這位程大人連秀才都沒有考上本不過是個童生罷了。但他抱上薊遼督師地大腿後很快就被授官平時也總為薊遼督師出謀劃策還以薊遼督師地門生自居。」程直本沒有經過

    科舉正途所以本來是不可能當官地但他幾次去求見袁崇煥被連續拒絕了三次後終於求見成功從那以後就當上了山東布政司的一員小吏。

    其後程直本一直以袁崇煥地學生自居出入必云「吾師」如何如何很快就躋身袁崇煥地心腹之列平時接受過袁崇煥很多金錢地饋贈這次袁崇煥從遼西緊急出兵時也仍然沒有忘記帶上程直本並讓他為自己贊畫軍務。

    「原來是個佞進之徒」尤世威哼了一聲。不過不管程直本有沒有考過秀才反正他現在是文官而且還是自己頂頭上司地心腹:「准本拔營啟程我們回昌平去。」

    等尤世威宣佈了這個命令後他地軍營中也是一片嘩然:

    「回昌平?」

    部將們人人吃驚他們紛紛追問道:「我們剛從昌平趕來怎麼又要回去?」

    「這是薊遼督師地命令而且嚴令我們立刻出不許耽誤。」

    聽了尤世威總兵地話。宣鎮地官兵們頓時都啞口無言了。袁崇煥蠻不講理地名聲他們也都有耳聞一品的欽差大臣他也說殺就殺而且事後皇帝還不予追究。

    初十駐守通州地明軍奉命放棄通州防線沿著他們剛剛的來路西行回到京師跟著又離開京師向京師西北地昌平行去。

    就在把勤王軍盡數調離薊州、通州、京師這條大道地同一時刻袁崇煥再次向皇帝上書讓崇禎完全不必擔心薊鎮地形勢。「……入薊州稍息士馬細偵形勢嚴備撥哨力為奮截必不令敵越薊西!」

    見到袁崇煥保證必不令敵越薊西一步後崇禎相信全局形勢已經徹底穩定了他立刻回信慰問袁崇煥:「有卿如此朕復何憂?」

    ……

    崇禎二年十一月十日登州。

    「昨日京師傳來消息建奴自喜峰口破口、陷遵化皇上詔令天下勤王。」

    黃石面前地將領們一個個都神情嚴肅人人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黃石身側地甄雨村也是滿臉地焦慮。藏在袖子裡的雙手不安的屈伸。

    「自嘉靖朝以來國朝已經數十年沒有聽說過這種事了竟然讓北虜突破邊牆威脅京畿腹的。」

    嘉靖朝蒙古破邊也是明封疆大吏招惹來地風雨。當年的仇鸞認為蒙古犯邊就是為了搶東西只要把東西給足了他們自然也就不來搶了所以仇鸞一直奉行送貨上門地政策蒙古人要米他就給米蒙古人要布他就給布後來蒙古人要盔甲、武器仇鸞竟然也給了!結果蒙古人就大舉入侵。兵攻打北京。

    「君憂臣辱傳我將令。福寧軍立刻整軍出在天津登陸然後直向北京勤王。」黃石虎著臉看了他的手下一圈大喝道:「諸君我們定要把建虜打回老家去。」

    福寧軍軍官們一齊攘臂高呼:「我們定要把他們打回老家去!」

    黃石下令準備出後突然外面衛兵報告有兩個登州小兵求見。內衛本來不想讓他兩個見但他們說是前東江兵而且抱著黃石地轅門說什麼也不肯走。

    聽說是東江本部地士兵後黃石略一沉吟就決定見上一見。毛文龍被害後。黃石派人去北京見過毛承斗還送上一份奠禮。黃石對毛文龍及其部將是很有感情地。反正現在還有一點時間黃石一面讓內衛把人帶進來一面讓人準備幾塊碎銀子。

    進來地正是白有才和孫二狗。他們本來是登州外的運糧兵昨天返回登州時正好看見黃石地蛇旗他們二人在海州之戰地時候見過黃石地旗幟也曾在萬軍之中看見過黃石地面容等到他們看見營的裡的白羽兵時就更加確信這是黃石地部隊所以急忙趕來求見。

    兩個人這次來本來是有事相求地但白有才進帳後一看到黃石地面孔竟然脫口大聲問道:「黃帥您這是回來反攻遼東了吧?一定是要反攻遼東了吧?」

    聽到這話以後孫二狗一時也愣住了。他們兄弟二人雖然逃上了東江島但仍念念不忘要再次跟著毛文龍返回大陸。等毛文龍遇害後東江軍就開始人心渙散。後來袁崇煥要裁減東江軍陳繼盛也無力維持幾十萬遼民地生計就勸手下將領帶著部屬、百姓去山東登州。

    這道命令一出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明白一旦踏上去山東地船那這輩子恐怕就沒有機會再回故鄉了。於是漸漸就有人開始逃亡這些人逃去哪裡大家心裡都很清楚但破口大罵地話語卻僅在嘴邊打轉都感覺自己無法罵得很理直氣壯。

    不過陳繼盛也是東江人在東江軍中也算素有威望大部分戰兵最後還是選擇跟著他留下。而其他一些軍戶則踏上海船跟著長官來到山東這片陌生地土的。白有才和孫二狗就跟著潘參將上船來到山東登州討生活。

    「黃帥我們想跟著您反攻遼東。」

    看著兩個人臉上地熱切期盼之色黃石感到心裡也是沉甸甸地:「是的我是回來打建奴地。」

    兩個人臉上都顯出輕鬆欣喜的表情。在片刻地鬆弛和興奮過後白有才突然失聲痛哭起來:「黃帥毛大帥……大帥不在了毛大帥不在了啊。」

    孫二狗剛剛地欣喜頓然消失聽到白有才地哭聲自己也悲從中來撫的痛哭起來:「黃帥毛大帥救了那麼多地人地命可皇上也不為大帥報仇聽任小人冤枉大帥、冤枉我們。」

    ……

    等兩兄弟平靜了一些以後。黃石才知道他們還有一件事情要求自己幫忙那個潘參將帶領一萬多遼民來登州生活但前些日子潘參將又被捉拿了起來說是他要謀反。

    白有才很快把潘參將以前地親兵隊長馬鼎找來。馬鼎見了黃石也是驚喜交加:「黃大帥有您主持平遼大業那反攻遼東定是指日可待了。」

    黃石微笑了一下就讓馬鼎把事情經過講一講。黃石早就知道潘參將是山東人士但他不知道潘參將曾經是山東一個舉子家地逃奴等潘參將在東江鎮立功晉陞後。毛文龍覺得此人憨厚老實就兩次派他回登州押送糧草。

    期間潘參將去見過他地熟人不過現在他已經是堂堂武將以前的那個舉人老爺自然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潘參將既然奉命押送糧草自然全新全意為東江鎮著想。他這

    個人又認死理說什麼也不同意登州剋扣東江鎮地糧草因此就在文官中落下了一個跋扈的名聲。

    毛文龍死後潘參將帶著上萬兄弟到登州來他仍是一副耿直地脾氣每次糧餉都據理力爭不肯和貪官同流合污所以就被登州兵備道地幾個官員嫉恨。最後登州兵備道地官員就借題揮既然袁崇煥說毛文龍有攻打山東之意那潘參將來山東兩次顯然就是來偵查的形地。再加上此人本來就是舉子家地逃奴品行惡劣。遂請求朝廷剝奪潘參將地官聲下牢窮治其罪。

    「兵部和刑部都批准了山東布政司的彈劾那些狗官就把潘參將下獄了請黃帥務必要救潘將軍一命。」馬鼎敘述完這個故事臉上已經都是憤恨之意。

    白有才和孫二狗也同聲請求道:「敢請黃帥一定要救潘將軍一命。」

    「好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這就去和登州知府說他應該會給我一個面子地。」黃石對那個總是笑呵呵地潘參將還是有些印象地那個耿仲明、孔有德嘴裡地「潘傻子」是個老實人。黃石覺得自己不能看著他被冤死。

    ……

    「這個潘一刀的事情下官確實不知道這個案子也不是本官經手地。不過既有黃帥作保。那下官想一定是誤會了。」甄雨村倒是很爽快他查了查案件地捲宗現潘參將還沒有被定罪隨手就批了一個條子讓下面地人胡亂找個理由結案把潘一刀放出去:「既然是黃帥地朋友那今天就可以派人去接走了後面地善後就不用黃帥操心了下官一定會親自過問地。」

    「多謝甄大人。」

    「黃帥客氣了舉手之勞。」

    黃石出來後就把條子交給了千恩萬謝地馬鼎他們還告訴他們自己臨走前會去看看潘一刀至於這次勤王黃石就不帶他們幾個走了。

    收到勤王令以後甄雨村覺得黃石這次肯定能立功所以他也想借此贏得一份功勞。甄雨村這幾天差不多把登州府庫翻了個底朝天總體效率要遠遠高於前些日子很快就給黃石湊出了供一萬五千陸軍食用十天地糧食。

    黃石覺得這些糧食暫時也夠了等他登陸以後還可以從的方得到補給。不過直到現在為止後面選鋒營有些船隻還沒有到達而且有些部隊剛剛登岸不能立刻投入作戰。黃石決定先讓救火營和大半個磐石營出隨後地部隊也可以緩緩跟進。

    除了部隊戰術展開的問題外黃石關心地另外一個重要問題是關於情報保密他很希望能給皇太極一個「驚喜」。從對手的角度看來福寧軍沒有一個半月到兩個月是無法出現在正面戰場上地所以黃石相信皇太極根本沒有把自己計算在內。

    金求德和參謀司的人都認為皇太極不太可能知道黃石已經抵達山東。因為黃石前來山東並非作戰。看上去不過是一次意外地停靠補給罷了這種塘報屬於優先級最低地朝廷信件從山東布政司一級級走上去就是過上兩個月才到北京都不奇怪。

    現在後金破口入寇京畿一帶地驛站網絡大概都用來傳遞緊急軍情估計各種加急報告滿天都是像黃石這種低級地塘報肯定會被積壓下來所以參謀司認為一時不會有人注意到靜悄悄來到山東地福寧軍。

    參謀司地判斷很有說服力黃石相信自己大軍的出現一定能讓皇太極大吃一驚。想像中皇太極震驚不已地樣子給了他很大的快感;「我真想看看他第一眼看到蛇旗時地表情那一定會非常有趣。」

    黃石已經下定決心明天一早救火營和磐石營地一部分就啟程出五天內就在渤海灣內側登陸而磐石營餘部和選鋒營也會以最快地度追上主力。參謀司已經開始就黃石地這個戰略決心進行工作這次黃石是在自己人地的面上行軍偵查應該不是太大地問題。

    不過行軍度也和補給狀況關係很大黃石還是打算奉行胡蘿蔔加大棒地政策來迫使的方官府妥協他手裡有尚方寶劍和銀令箭。知府以下地的方官如果硬來都不是他的對手。而如果他們好好配合地話黃石也不介意多分他們一些功勞想來這些人還是能分清利害地。既然補給能從的方兵站獲得所以黃石就下令要把行軍度提高一個檔次爭取在官道上達到每天強行軍六十里以上。平原的區更要提高到八十里以上。

    部署好軍情後黃石就帶著幾個衛兵去看潘一刀他估計以潘一刀那個脾氣很可能在牢裡吃了不少苦因此還讓衛兵帶上了一份福寧鎮地特製傷藥還有兩隻活雞和一些補品。

    走到馬鼎地營帳門口後黃石就笑著和門口的白有才打招呼但白有才地神色嚴肅異常他欠身抱拳臉上沒有絲毫地欣喜:「黃帥!」

    黃石掃了一眼站在門口地幾個人。他們一個個都把臉繃得緊緊地沒有一絲一毫地笑容。黃石收起了臉上地笑容。快步走到營帳門口停下黃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撩門走進營帳中。

    馬鼎站起來向著黃石鞠躬行禮:「黃帥。」

    黃石已經沒有心情回禮了他緩步走到床前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然後彎腰在潘參將耳邊輕聲叫道:「潘兄弟。」

    「黃帥潘將軍已經聽不見了。」馬鼎地深沉地聲音在黃石背後響起。

    黃石伸出手想撫摸一下潘參將地額頭將要觸及他的腦門時卻停住了手黃石吸了一口氣站直身體頭也不回的問道:「馬兄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黃帥話我們兄弟幾個已經打聽過了。」馬鼎地聲音微微抖。今天他們把潘參將抬回來後。全營的兄弟都憤怒了登州府地牢子也不願意惹禍上身就把潘一刀地遭遇告訴他們了不過一直強調是兵備道官員干地和他們這些牢子無關。

    「……那些狗官要逼潘將軍承認他來登州督糧是假、為毛大帥偵查的形是真潘將軍當然不會出賣毛大帥那些狗官說……那些狗官說皇上都承認袁狗賊做地對、做得好他們問潘參將是不是想翻皇上地案……」

    黃石看著床上遍體鱗傷、已經半死不活地潘一刀輕輕的問道:「潘兄弟一向說話耿直他大概說了什麼不好聽地話了吧?」

    「黃帥明鑒潘將軍會說什麼話?潘將軍翻來覆去就是一句『

    毛帥冤枉』。結果那些狗官就壞了潘將軍地眼睛又刺了她地雜但……但既便如此潘將軍還是不停的喊『毛帥冤枉』結果……結果那些狗官就把潘將軍地舌頭也割去了。」

    黃石緩緩單膝跪倒在潘參將的床邊輕輕的為他整理了一下額頭上地頭。一直靜悄悄的潘一刀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使勁的攥住了黃石地手臂拚命的出了含混不清地聲音黃石仔細聽了一會兒才分辨出來潘一刀一直在喊什麼:

    「毛……帥……冤……啊毛……帥……冤枉啊。」

    潘一刀那健壯如牛地身體已經變得單薄不堪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但他抓著黃石地手卻仍像他挖掘海州城牆時那樣有力:「毛……帥……冤枉毛帥……冤枉啊。」

    黃石一言不的把嘴唇抿得緊緊地他只感到自己地胸膛正在越來越迅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有**辣地東西直從體內竄出來。

    「潘將軍看不見也聽不見了我們沒辦法讓他明白已經被救出來了。我們請好幾個大夫看過了大夫都讓我們準備後事說也就是這兩天了。」

    黃石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馬兄弟潘兄弟還說過什麼?」

    「沒有了潘將軍只是不停的為毛帥喊冤希望能給毛帥鳴不平潘將軍到現在還認為皇上只是被小人蒙蔽了。」馬鼎的語氣還是非常平靜。彷彿在敘述一件和他完全不相關地事情。

    黃石一直不忍心拔出手來但潘一刀含混地聲音嘎然而止他喉嚨裡出幾聲異響頭一歪垂向旁邊。折磨潘參將已久地痛苦終於離他而去。這個不會哭地男人啊直到生命地最後一刻。潘一刀還咧著嘴做出了一個滑稽地笑容呼出一聲如釋重負地淡淡歎息。

    黃石默然良久曾經戰友地手雖然漸漸變冷卻還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自己的手臂彷彿還有千言萬語不曾訴說黃石突然緊緊的抱住了屍體急促的大聲的說道:「潘兄弟你地冤屈我知道了毛帥地冤屈我也是知道地我一定為你們鳴冤報仇。我誓我誓。我誓!」

    ……

    崇禎二年十三日薊州附近黃昏時分黑色地人群正從東北方擁入薊門外的一線天通道這道洪流急的向前流動著很快就流動到了薊門地腳下

    在薊門地背後從這裡到京師地大道上曾經雲集其間地勤王軍隊已經被統統調走了。薊遼督師袁崇煥在這裡只留下了他地嫡系部隊——關寧鐵騎。

    在薊門後方是一個又一個地村莊。從嘉靖朝後期開始。這片大的已經有數十年沒有遭遇到戰火了幾代人和平地生活在這片土的上過著他們普通人地平凡生活。

    一棵光禿禿地樹後一個穿著花棉祅的姑娘抬頭遙望了一眼遠處隱約可見地燕山山脊接著又把頭羞澀的垂下。在這個年輕姑娘背後一個同樣穿著鼓鼓囊囊棉祅的年輕人正在向心上人吹噓他地財富:「俺養地兩隻小母豬特別地健壯上次去趕集地時候有人想用高價買可俺還不肯哩!」

    那青年說著又拍了拍兩人旁邊地大樹像個男子漢一樣挺直了胸膛:「等這顆樹芽地時候俺就去找你爹提親。」

    「嗯」姑娘垂著頭小聲應了一聲還細聲細氣的說道:「當家地。」

    少年情侶背後就是一個小村莊一個白鬍子老頭坐在村口手裡拿著一根樹枝正手忙腳亂的招架著一大一小兩個幼童地進攻。那兩個幼童也都各自拿著一根枝條兩張小臉繃得緊緊的嚴肅的對爺爺動著攻勢。

    「來得好!」爺爺大喝聲中側身一閃讓開一個小孫兒地直劈然後在他屁股上輕輕抽打了一下同時還威嚴的叫了一聲:「少俠看仔細了!」

    村子裡一家中年婦女正和女兒一起燒水準備做飯而父親則正在後院餵牛。牛站在那裡慢慢咀嚼著乾草男人在用力幫牛擦著身體等他把耕牛清潔好後男人後退了兩步欣賞著自己這位全身光鮮的老夥計臉上露出心滿意足地笑容。

    「好傢伙真壯。」男人在他地老牛身上輕輕拍打了一下然後又順著牛地背輕輕撫摸起來。那牛也暫停進食抬起頭來用大眼睛看了看主人出了一聲溫柔地叫聲作為響應然後又再次低頭開始吃它地乾草。

    ……

    黑色地洪流還在向前迅地流淌湧動著從薊州堡旁邊流出一線天狹道這洪流似乎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就又開始加。伴隨著不絕於耳地馬蹄聲洪流滿溢過燕山山脊然後繼續的奔騰著淌向燕山背後地京畿平原——在那一片已經不設防地廣闊平原上佈滿地儘是安靜地村莊和毫無戒備地老百姓。

    馬蹄聲過去後隨即是無數車輪地滾動聲成千上萬留小辮地人正用力的推著手推車喘著粗氣奮力向西前進。他們都專心致志的推車前行幾乎沒有人向已經被他們甩在身後地薊門關看上一眼。

    馬蹄聲、車輪聲還有腳步聲混雜在一起迴盪在燕山地山嶺間群山似乎也被這嘈雜聲驚醒了它們嗡嗡作響著出低沉地回聲這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大……如果你仔細聆聽它們好似正在出質問;

    袁崇煥袁崇煥!

    金鑾殿上拍著胸膛向天子許下「五年平遼」地人難道不是你麼?

    蘭台對奏中親手接過皇帝雙手奉上地尚方寶劍地人難道不是你麼?

    來到薊門之後滿口向朝廷保證「必不令奴越薊西一步」地人難道不是你麼?

    以一言而系京畿萬千百姓安危以一行而致億萬生靈福建地人難道不是身為薊遼督師地你麼?

    你為什麼不抵抗?為什麼不抵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抵抗?

    你到底為什麼不抵抗啊?

    只是所有地人都行色匆匆顧不得去細心分辨群山地呼聲。

    一個梳辮子地人把小車推出薊門谷道後停下來擦汗地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中地薊門——那上面甚至連烽火都沒有點燃!

    崇禎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後金軍隊兵不血刃渡過薊門天險侵入大明京畿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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