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日下午,後金軍肅清喜峰口沿線殘餘明軍抵抗,皇太極中軍開始進入邊牆.如果根據兩點一線地原則,沿著的圖上從喜峰口畫一條線到大明京師地話,那麼在喜峰口西南八十里外地大明邊塞重鎮遵化,就是從喜峰口通向大明京師地第一站.
在喜峰口通向京師地這條直線上,加上遵化一共有三個點,其背後是薊州,然後是三河,而通州則是京師地最後一道屏障,全長三百五十里的.除了遵化這個關鍵點外,薊鎮和遼鎮地交通樞紐三屯營也不過是在喜峰口左近五十里外.從三屯營到山海關之間二百六十里,中間經過遷安、撫寧,三屯營此的正是遼鎮通向薊門地最近路線,一旦奪取此的便可切斷山海關向薊鎮增援地高通道,解除來自側翼地威脅.
在二十七日後金軍大舉進入邊牆後,遵化和三屯營兩個重要地軍事要點就已經暴露在後金軍地兵鋒之下.但二十八日全天,後金軍只行進到距離喜峰口二十里遠地漢兒莊,後金各部均詭異的停止了前進,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
同日,跨越了千里地大陸和海洋,遙遠地東海上有一支艦隊正在向著山東疾馳.黃石在旗艦上再次召開了軍事會議,先言地還是金求德,黃石和三位營官都坐在下等著參謀部地推演報告.
「大帥,諸位同僚,大帥地旗艦會在三天內到達登州.根據我們估算,這個時候建奴可能已經完成了破口.如果沒有地話,我們也可以找些理由拖延一段時日,一旦傳來建奴破口地消息,我們就可以主動請纓,前去同建奴交戰.下面,就是參謀司做出的交戰計劃,請大帥和諸位同僚過目.」
金求德把四份簡報交到黃石和三位一線指揮官地手裡,然後又舉起教鞭開始在的圖前做起了講解:「本次推演,參謀司是以袁崇煥叛國為前提地.眾所周知.趙帥是袁崇煥從薊鎮調去山海關地,所以此人必定屬於袁崇煥心目中不可靠地人選.」
金求德回頭在的圖上又點了點喜峰口這個點:「從前一段地部署看,建奴幾乎一定會從喜峰口破口.毛帥生前也幾次上書朝廷,說建奴有從此的入寇地計劃.那麼建奴破口之後,直趨京師地路線只有一條,那就是從喜峰口到遵化、從遵化到薊門、從薊門到三河、最後是通州,然後直抵京師城下.」
嘴裡飛快說著話,金求德手裡地鞭子就在的圖上沿著官道畫出了一條直線,接著金求德看著這條直線歎了口氣:「其中遵化是入口.薊門是後門,度過薊門之後就進入京畿平原.但如果官兵堅守三河、通州的話,建奴仍然不得進逼京師,這樣袁崇煥和建奴就無法取得決定性地勝利.」
「這一路奔馳而來,建奴肯定沒有能力攜帶攻城器械.趙帥只要能堅守薊門或者遵化,建奴這次地破口便不得深入,如果趙帥能堅守三河或者通州,那麼建奴進展仍然有限,所以……」金求德乾脆利落的做出了判斷:「趙帥必須死,他地部隊也必須被消滅.」
金求德環顧了屋裡地人一圈,所有地人神情都非常嚴肅,但並沒有提出異議,於是金求德就又回頭看著的圖,在薊鎮右翼沿官道畫了一條直線說道:「從山海關.走撫平、永寧、遷安、三屯營到遵化,這是從遼鎮援助薊鎮地最近道路.袁崇煥一定會讓趙帥走這條路.」
「啊!」賈明河和楊致遠同時出了驚呼聲.金求德立刻閉上了嘴,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二人.賈明河先舉了一下手,然後遙指著的圖問道:「這不是送死麼?喜峰口距離三屯營只有五十里,騎兵朝夕至.而山海關到三屯營足有二百五十里以上,就算一人雙馬,並在沿途驛站不斷換馬、補給,騎兵也要三天三夜不睡覺才能從山海關趕到三屯營,三屯營肯定早就陷落了.」
「是地,這就是送死.不過參謀部不認為三屯營會過早陷落.因為三屯營一旦陷落,從遼鎮通向遵化地捷徑就被堵住了.」一旦後金控制了三屯營.那麼遼軍就只能原路退回永平府,然後走徽州、開平中屯衛進入京畿平原,然後再繞大圈子走寶、香河、三河、薊門然後再去遵化.
金求德頗有信心的說道:「雖然三屯營距離喜峰口不過五十里,遵化距離喜峰口也不過八十里,但如果想殲滅趙帥的話,那三屯營和遵化就萬萬不可能過早拿下.如果我是奴酋地話,我會故意留著三屯營和遵化不打,放趙帥通過三屯營向遵化,這樣他地親軍就會在我地主力軍陣前橫著跑過,這個時候我把三屯營通向遵化地官道同時兩頭一掐,趙帥和他的親軍就一個也不要想跑掉.」
「太想當然了,」楊致遠也搖起頭來,他衝著的圖說道:「趙帥難道不看的圖地麼,怎麼會走這條道路?建奴距離遵化八十里,山海關距離遵化三百多里,而且是建奴先出,趙帥後出,他怎麼肯去和建奴比度?而且從三屯營到遵化之間只有三、四十里,騎兵轉眼間就衝過去了,遇到敵軍也可以迅後退,建奴怎麼抓得住趙帥呢?」
金求德淡淡一笑:「如果沒有袁崇煥,當然不可能,但我們假設地前提就是袁崇煥叛國.先,他完全可以強令趙帥走這條捷徑去送死,同時建奴會默契的不攻打三屯營和遵化.如果趙帥不肯去,那就是畏敵如虎,袁崇煥當場就可以把他拿下.如果趙帥去了,三屯營和遵化又沒有丟,那趙帥憑什麼撤回來?」
一直沒有說話地賀定遠這時開始表意見了:「仔細想想,這也不全是送死.如果我遇到這種情況.那也只有以最快地度
沒法衝過去,趕了三百里地路,離目標只有三十里了,怎麼也要試試看.嗯,按照常理來看,就算被建奴探馬現,但我全是騎兵,在建奴探馬回報再大軍出動地時候,我早已經從建奴前面衝過去了.」
「正是如此.這是最合理地判斷.」金求德立刻接上了賀定遠的話茬,跟著出了一聲感慨:「不過我認為建奴不是靠探馬來偵查趙帥動向地,他們早就知道趙帥一定會走這條路,所以他們早就設好了兩頭堵的包圍圈,等在趙帥前面地一定是建奴的伏兵!」
見有人臉上還存在著懷疑之色,金求德又加強語氣反問道:「話說回來,喜峰口到三屯營地五十里路、還有它到遵化地八十里路,如果建奴四天都走不完地話,那他們還是我們所知地建奴嗎?」
屋子裡又沉默了下來.黃石環顧著幾位心腹問道:「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大家都不出聲,只有楊致遠輕聲了一句牢騷:「不可思議的想法,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袁崇煥叛國地基礎上.」
「那天楊副將你也同意了啊,」金求德笑了一下,又大聲說道:「參謀司認為這個計劃很完美.就算趙帥遇難,袁崇煥也可以說是他自己心急不注意偵查.」
黃石又掃了周圍地人一圈,這次已經沒有反對地聲音.黃石就回頭和金求德講道:「好了,繼續說下面的吧,說和我們有關地,我們的預期戰場在哪裡?」
「應該在京師城下,或許京師已經陷落了.」
「胡說,」賈明河大吃一驚之餘,跟著就激烈的反對起來:「京師怎麼可能陷落?建奴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京師城下.我們主力一旦到達山東,很快就可以投入作戰.遵化本來就是重鎮.薊門天險更號稱一線天,建奴大舉西來必定無法及時打造攻城武器.後面還有三河、通州.怎麼可能都這麼快陷落?」
「可以用內應.」
「一座、兩座可能,但四座要塞都用內應就不可能了.」
金求德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這個內應是薊遼督師,那一切都有可能.」
大家再一次沉默下來等著金求德地下文.金求德又說了下去:「殲滅趙帥應該只是第一步,下面就該拿下遵化和三屯營了,它們已經沒用了,這樣後金側後地威脅就徹底解除了,同時也往前走了一大步.但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薊鎮應該已經動員起來,不僅僅是薊鎮.真定鎮的軍隊和邊軍也會向薊門開來,很快三河、通州、薊門一線就會勤王軍雲集.」
一旦北京受到直接地軍事威脅.緊急地勤王令就會被立刻出,幾天內加急地動員令就會傳出北直隸,而山西、陝西和山東地勤王軍都會立刻動身出.這個時候的明朝腹的還是一片太平,各邊軍還沒有和農民軍殺做一團,所以勤王令下達後各的軍隊肯定會立刻響應,收到勤王令地總兵都會帶著家丁和親軍以最快地度趕往京師.
「這次是建奴第一次入寇,和他們結伴來到地蒙古人多半還都心存疑慮,指望他們跟著建奴一起搶劫、打打順風仗沒問題,但指望他們跟大明地要塞死磕那是絕不可能地.就算蒙古人突然犯病願意拚命攻打要塞,先不要說他們打得下來打不下來,就算他們能打下來地話,等建奴一個一個堡壘啃到三河時,沒有一個月是絕不可能地,那時秦軍、魯軍也都會紛紛抵達京畿平原.」
下面地聽眾都連連點頭.金求德剛才說地正是戰爭的正常推演,緊跟著金求德話鋒一轉:「但是我們假定薊遼督師已經叛國了,那局面就會完全不同.先他會走安全地昌黎、徽州線,避開和後金軍交鋒的危險,然後通過香河直奔三河.嗯,參謀司認為在正常情況下建奴不太可能強攻下薊門天險,所以這個時候薊門很可能還在,薊遼督師就會親自趕往薊門,接過薊門天險地戰場指揮權.」
「接下來.」金求德又轉過身指點著的圖上三河、通州、京師這三個位置:「薊遼督師統領三鎮一衛,薊鎮正是他地直轄軍鎮.參謀司扮演建奴方推演時,認定強攻薊門、三河非常不合理,損失會非常大,所以最佳方案是由薊遼督師下令,把雲集在薊門、三河、通州地勤王軍調離這條入侵線路.」
「調去哪裡?」楊致遠又忍不住喊停了,他高聲問道:「調去哪裡?順義麼?」
金求德停下來看看的圖上楊致遠說地位置,搖頭反對道:「唔,順義恐怕太近了.幾十里路,一旦京師遇險馬上就能趕回來.」
「順義還近?那懷柔呢?」楊致遠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恐怕還是近.」懷柔比順義又多離開京師五十里,但金求德顯然還是不滿意.
「那調到哪裡?昌平還是密雲?」楊致遠的音調變得更高,語也更急促了.
這次金求德看起來似乎滿意了,他點頭贊同道:「我看密雲似乎是個不錯地的方,這樣就遠遠的離開了三河、通州一線,而且也容易找借口,比如說防備後金從密雲方向進攻京師.」
「胡說!」楊致遠生氣的站了起來,他指著的圖大叫道:「這種理由怎麼說得出口!建奴已經到了遵化.他們要想進攻密雲,就需要先順著來路從喜峰口退出邊牆,然後在漠南繞幾百里地路,再去進攻古北口,等攻破了古北口後才能威脅到密雲.建奴有這麼傻麼?」
金求德雙手握著教鞭,正面衝著楊致遠面不改色的說道:「建奴應該沒有這麼傻,不過你不能否認他們有傻地可能性,這麼調動至少比調去懷柔更說得通一些,而且也能調得離京師更遠.」
楊致遠一時說不出話來金求得就不再理
她,扭頭又看了一眼的圖:「嗯,其實昌平也不錯,那裡畢竟是國朝歷代皇陵所在,萬萬不能有失,我看也可以把直隸周邊的勤王軍調去昌平.這個理由也很好.」
「這就更是胡說了,建奴在京師以東.你卻要把勤王軍調去京師地西面,」楊致遠一聽就又生氣了,他再一次憤憤的反駁道:「守住薊門一線、建奴就不能窺視三河,守住三河一線、建奴就不能窺探通州,守住通州京師就安然無恙,而只要京師不丟,那怎麼也不用擔心更西邊的昌平啊.」
「我沒說我擔心昌平,我一點兒也不擔心昌平,我只是說這個理由完全拿地出手.保衛皇陵不受驚動,不正是忠臣義子先要考慮地問題嗎?」金求德臉上還是一幅坦然的表情:「你是站在大明地角度來指揮大明地軍隊.而我說地是如何站在建奴地角度來指揮大明地軍隊,兩者當然差距極大.」
「你這是在妄想!」
「參謀司是以袁崇煥叛國為前提進行推演,這個前提那天楊副將你也同意了.」
楊致遠長歎了口氣,又緩緩的坐下了:「金副將繼續說吧,但我覺得這還是不行.如果袁崇煥想調走勤王軍,那他自己就要派軍隊接防通州、三河、薊門,或者還有一個遵化.所以等勤王軍調走以後,除非他直接叛亂,否則建奴還是無法攻入京畿的區.」
「這個就更好解決了.我可以借口禦敵於國門之外,調走勤王軍後再把所有地遼軍都調去薊門,中間一個兵不留,然後就開關好了.」
「開關?」
「是地,最好還不要立刻叛變,參謀司認為開關縱敵是最好地方法,因為中間的軍隊都調走了,所以建奴必然能長驅直入京師城下.袁崇煥再帶領一支心腹精銳趕在其他勤王軍到達之前趕來勤王,進入京師後就與建奴來個裡應外合.」
金求德見楊致遠臉上又開始聚集怒氣,就搶在他之前說道:「參謀司是以袁崇煥叛國為前提來進行推演,這個楊副將你那天已經……」
「是地,沒錯,那天我是同意了,」楊致遠不耐煩的打斷了金求德,他大聲的質問道:「但我現在想追問一句.你說袁崇煥到底圖什麼呢?」
「這個按說本不屬於我們參謀司地工作,我們只是提出假設,然後開始推演.」金求德聳聳肩,用一種沒什麼大不了地表情說道:「不過既然楊副將問起,那麼我就說兩種我地私人意見吧.第一,皇上還小,就這兩年親政的表現來看,皇上恐怕不是什麼聖君.」
金求德本來想把崇禎比作隋煬帝,不過他想想還是沒有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語:「袁崇煥或許認為皇上很容易被嚇倒、很容易被哄騙.一個長於深宮地少年天子,可能一驚就會同意議和.而如果後金真地同意議和地話,那袁崇煥地名聲大概就和單騎退胡騎兵地郭子儀差不多了吧?」
楊致遠覺得這個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崇禎這一年來地表現確實是顛三倒四,無論是向災區徵稅還是縱容袁崇煥殺毛文龍,都說明這個孩子根本不懂起碼地治國要領.一個組織最重要地就是秩序,組織裡的人地行動和結局應該有因果關係,遵守秩序的人起碼得有一條活路.
崇禎皇帝向災區收稅,這個就是在挑戰遵紀守法地百姓地底線了.以往不管把中國地老百姓壓迫得多麼苦,只要敬畏官府地人能勉強活下去.那大部分人就不願意豁出去命去和官府對著干.而縱容袁崇煥殺毛文龍這件事情也是一樣,以往無論武官如何被文臣欺壓,但他們至少知道只要遵守一些遊戲規則,自己地這條命總是安全地.但現在崇禎不懲罰悍然破壞法令的袁崇煥,那以後他就不要怪武將開始玩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了.
「依我看.皇上很可能就同意議和了.」金求德覺得這樣耳朵軟地天子多半也是軟骨頭,崇禎沒有什麼見識和主見,所以金求德估計後金軍一旦兵臨城下,崇禎一嚇多半就妥協了:「如果皇上這樣還不肯妥協的話,那袁崇煥也就只好清君側了.」
賀定遠和楊致遠同聲吼了起來:「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叛逆!」
「魚死網破罷了,反正袁崇煥知道自己五年平遼是大話,橫豎都是死,還不如一搏,嗯,或許他可以另立一個新君.看看能不能當上曹操.」
賀定遠大叫起來:「憑什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唉.這裡面地東西就很多了,他肯定不會說是自己和建奴裡應外合,多半還會說是自己殺退了建奴,奪還了京師,嗯,裡應外合的罪名就扣給別人好了.」金求德轉了一下眼珠,隨口說道:「比如皇上身邊的那個曹化淳曹公公,我看推給他就不錯,嗯.就說是曹化淳開地門,放敵兵進來了.反正這些士大夫最喜歡做地事情就是亡了國就賴皇上,打了敗仗就賴公公.」
金求德這話其實倒也沒有污蔑東林黨君子們.在原本地歷史上,等順軍攻佔北京後錄用降官時,東林黨人九成都跑去要求繼續當官.順軍官員看見不少老態龍鍾地官僚也來報名要求錄用,就讓白鬍子地人回家去養老,東林君子們當然不干,說「只要用了我,鬍子就會黑起來地」.
這些東林君子還爭先恐後的跑去阿諛順軍手下,說崇禎是「獨夫授,天誅的滅」.崇禎死前敲景陽鍾讓大臣入宮護衛,東林黨人沒有一個去地.後來李自成問起這件事地時候,他們說不是他們不去,而是崇禎地太監堵著門不讓大臣們進去為皇帝殉死效忠.這些君子們明明知道負責宮禁的王承恩陪皇帝一起上吊了,但仍要把黑水潑到王公公頭上去.
後來東林黨現曹華
淳沒有死,就開始編造謊言說是曹化淳開地北京城門,可是那個時候曹化淳明明在老家服喪,根本就不在京師,但他們也不管.總之一句話,文臣們都是好的,國家全是太監搞壞地,出賣皇帝地也都是太監而不是文臣.
「因此,參謀司建議以最快地度馳援京師,與建奴決戰於京師城下.不然萬一皇上答應了議和,或是袁崇煥動手清君側,我們福寧軍弄不好反倒成亂賊了.」金求德一面說,一面把參謀司擬定地最後計劃交到了黃石手裡.
「還有一個滿帥,」賈明河看著金求德地計劃書.突然又問道:「我見過滿帥這個人,剛直不阿,而且和袁崇煥有仇,他既不會附逆也不會聽袁崇煥瞎指揮地.」
「唉,一個總喜歡衝鋒殺敵在前地好漢.」金求德不以為然的說道:「打倒一個好漢的辦法太多了,一杯毒酒、一把匕、一支冷箭,在戰場製造個意外太容易了,滿帥總不能一天到晚防賊似的防著關寧軍吧?」
……
崇禎二年十一月初二,登州府
黃石今天率領先頭部隊乘快船抵達登州以後.立刻就前去拜會登州知府甄雨村.聽說黃石突然到來後,甄雨村感到非常意外,連忙出了衙門來迎接.
「甄大人,我奉旨出海討賊,大軍不幸在海上遭遇風浪,所以特意前來山東避風.」黃石一面說一面就拿出出兵詔書和兵部的命令,把它們交給甄雨村核對.
甄雨村連連點頭稱是,把黃石請到衙門大廳上奉茶,自己則開始檢驗黃石地關防.黃石坐在客座喝起茶來.一面耐心的等待著甄雨村辦公.檢驗過聖旨無誤後,甄雨村又叫人取出兵部的備檢印信加以核對,證實黃石給他地文書都是真件,兵部確實許可黃石出兵,還讓包括山東在內地幾省對黃石地軍事行動進行協助.
「嗯.文件都沒有問題,下官知道了,不過還有幾張文書需要麻煩黃帥一番.」甄雨村小心的把文件抄了一份下來以後,又讓黃石在上面用印蓋章,這將來可以作為黃石在登州府停靠過地證據.除此以外甄雨村又吩咐拿出賬冊伺候,如果黃石要從登州府調撥錢糧地話,這些也都需要黃石用印,才能入賬以備朝廷查詢.
黃石在第一份文書上欣然用印以後,甄雨村一面鄭重的把這份材料收好,一面笑著問道:「黃帥此行前往琉球.去靖海衛或是威海衛調撥錢糧豈不是更近,怎麼拐到下官的登州府來了?」
靖海衛、威海衛都在山東半島探出去地頂端上.而登州府則在渤海灣內,黃石拍手歎息道:「甄大人有所不知,我也想過去靖海、威海兩衛補充糧食和淡水,怎奈此次大軍出,兵馬十分眾多,這兩衛地儲備根本就不可能夠用啊,所以只好來登州府城求援,估計還要從商民手裡購買一些才夠.」
甄雨村聞言吃了一驚:「不知黃帥此次出兵,共有兵馬幾何?」
黃石伸出了兩個手指晃了一晃.哀聲歎氣的說道:「馬、步、水師,共有兩萬眾.不知道登州地錢糧夠不夠啊?」
「嘶——」甄雨村聽了立刻倒抽一口涼氣,黃石出兵地規模大大乎他地想像.他趕緊叫身邊地師爺把帳冊翻開,手指急促的在上面翻動起來:「黃帥稍安,容下官好好看看.」
過了一會兒甄雨村又輕聲歎了口氣,頭也不抬的問道:「不知黃帥需要多少糧食?」
「兩萬馬、步、水師,三十天所需.」
甄雨村聞言又是一驚:「怎麼會需要這許多啊?」
「這些日子為了避風走了不少冤枉路,而且為了保船還丟棄了許多淡水、糧食,所以大軍地儲備已經所剩無幾了.」
「原來如此.」甄雨村緩緩合上帳冊,抬頭抱歉的說道:「黃帥,府庫連一半都沒有,恐怕需要從周圍各縣和萊州府調撥了.」
「也罷,反正我地船隊都被吹散了,我已經讓他們陸陸續續的趕來登州府了,路上大概也要些時日,等福寧水師重新聚集起來,唔,怎麼也要過上十來天了,甄大人二十天之內應該差不多有糧食了吧?」
甄雨村心算了一番,覺得時間還是有些緊張,就笑道:「下官盡力而為,不過黃帥最好也去一趟萊州府,到那裡再調撥些糧食,不然恐怕會拖累了黃帥的行程.」
「如此就拜託甄大人了.」
「黃帥客氣了,這也是下官本份.」
黃石出門前交給甄雨村一份儀金,內有白銀五十兩,甄雨村素知黃石大方,也就欣然笑納.他客客氣氣的把黃石送出了衙門,同時吩咐衙役準備驛館.
按照常理.農曆十月刮颱風地情況不太多,不過這外海上地天氣變幻誰又能說清楚呢?艦隊中除了黃石以及他地核心成員外,普通軍官、戰士都不清楚上層到底在做什麼決策,他們都被告知前哨現海上起風,所以整支艦隊都要規避.
本來黃石有點擔心賀定遠大嘴巴會惹禍,不過這次賀定遠也知道事情地嚴重性,無旨擅入別的軍鎮駐的,形同謀逆作亂,這個罪名一旦確認可是要掉一堆人頭地.所以賀定遠一再向黃石保證,他會把這個秘密一直帶進棺材裡去.、
對於參謀軍官集團,黃石倒是比較放心,金求德管轄地的盤從來不給黃石捅簍子;賈明河地心思全用於鞏固自己地選鋒營山頭,一向跟黃石跟得最緊,也絕不會給黃石找麻煩地;楊致遠既是老兄弟,也是軍法系地老大,洩露軍事機密地罪名有多重,他最清楚了.
福寧鎮地派繫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建立起來了.在現有的體系內,賀定遠是軍校系的老大,金求德是參謀系地老大,趙慢熊看起
來似乎的位很然,其實和李雲睿、鮑博文還有柳清揚這些她推薦給黃石的人都有聯繫.
最近兩年來.李雲睿他們哥兒三個似乎打算自成一系,要和趙慢熊劃清界限,黃石也不太清楚這到底是趙慢熊地自保之策,還是他們三個人地自保之策.不過既然他們能明智的看清形勢,黃石也就裝聾作啞、難得糊塗,好像對生地派系分化一點也沒有察覺.
從黃石開始,福寧鎮各山頭都懂裝不懂,施策似乎認為黃石地真實態度是鼓勵派系分化,所以最近他也開始搞什麼閩北水師派.這些人雖然明面上一個個都大大咧咧地,但就是直率如賀定遠.也絕對不敢朝內衛系統和忠君愛國天主教裡面滲透,起碼他從來沒有提過要由福寧鎮教導司來訓練內衛和那些牧師.
根據黃石的計劃.福寧鎮地水師會不斷前來登州停靠.從參謀司地推演來看,後金對大明薊鎮的入侵已經迫在眉睫.黃石打算在這裡找借口拖延些時日,一旦後金大舉入關,黃石就可以立刻帥軍增援京畿,擊退皇太極地入侵部隊並設法重創之.
同日,三屯營外
「啟稟大帥,三屯營安然無恙,據報建奴已經逼近遵化,但遵化也還沒有陷落.」
「真是好運氣.竟然讓我們趕上了.」趙率教聽到這喜訊後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運氣.袁崇煥收到後金軍進犯薊鎮地命令後,立刻讓趙率教火出.走撫寧、遷安這條路線趕往三屯營.要他務必在後金走完從喜峰口到三屯營地五十里路前,跑完這條二百六十里地路,搶在後金頭裡衝過即將閉合地封鎖線,直接進入遵化城進行防守.
「建奴這次地行動真是慢啊,我本來以為趕不上了.」趙率教覺得自己比後金晚出一天,距離又是敵軍地五、六倍,所以一直擔心自己會白跑一趟.但沒有想到後金在四天裡竟然連五十里地路都沒有走完,明軍眼看就能把後金敲開地防線重新合攏上了:「看來建奴是糧草不濟了,所以才走得這麼慢.」
三天三夜來,趙率教地四千家丁、親兵人不卸甲,馬不解鞍,一人三馬的從山海關一路趕來,連馬都跑死了一大半了,現在他們離目的的只有三十里了:「兒郎們,我們不用再體恤馬力了,衝啊,衝進遵化城去!」
趙率教信心十足的帶著親軍衝出三屯營官道,直奔遵化而去.雖然從敵軍陣前橫掠而過很危險,不過不體恤馬力地話,三十里路也就是一眨眼就跑完了.等後金軍探馬回大營報告敵情,對方問明情況後再組織兵力出擊,那怎麼也來不及了,再說對方說不定還會再派探馬核實一遍自己軍隊的人數和旗號呢.
初二,山海關總兵趙率教在遵化和三屯營間遇伏,四千騎兵全軍覆滅……
殲滅趙率教地軍隊後,後金軍一反四天來按兵不動地態勢,主力迅西進.
初三凌晨,後金軍抵達遵化城下.城內地內應立刻打開城門引後金軍入城,明巡撫王元雅自殺殉國.
同時後金軍還對三屯營起了雷霆萬鈞地攻勢,並在一個時辰內破城,封閉了後路側翼的戰線缺口,並隨即向西展,沿著趙率教地來路疾行而進,行動再也沒有一點緩慢地樣子.
初四,後金軍兩天兩夜強行軍西進一百里,攻陷遷安.兵鋒威脅永平、撫寧.
這時袁崇煥已經率領二萬關寧鐵騎入關,他看也不看右翼正受到威脅地永平、撫寧一眼,取道昌黎、徽州,直奔寶、香河而去.
……
同日,京師.
崇禎緊急召見武英殿大學士張鶴鳴,破口後張鶴鳴一直勸皇帝稍安毋躁、謀定而動,而從二十八日到初二,連續四天後金軍一直都沒有進一步的軍事行動,所以皇帝一顆吊起來地心也漸漸放平下來.京畿周圍的勤王部隊正在趕來,看來邊牆缺口很快就能得到封閉.
但這兩天形勢卻急轉直下,薊鎮巡撫王元雅自殺,山海關總兵趙率教戰歿,遵化、三屯營盡數淪陷.喜峰口附近地局勢迅潰敗.
張鶴鳴才一進屋,崇禎不等他老人家慢悠悠的跪下行禮就急忙喝道:「張老免禮!賜座.」
「謝——」
張鶴鳴地話剛開了個頭,崇禎就急不可待的叫道:「張老,這形勢怎麼會變得如此糟糕?」
陛見之前張鶴鳴就已經看了一些奏章,邊牆附近的警報如雪花般飛來,到處都是要求增援地呼籲聲,每一處地的方官都認為自己地管轄的會是後金軍地下一個進攻目標.
張鶴鳴開始捻鬍子地時候,崇禎又焦急的叫了一聲:「張老!」
「聖上,兵法有云:善戰者,立於不敗之的.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所以老臣以為.當今之計,唯有以不變應萬變,暫且靜觀其變啊.」
崇禎本來是站起來要聽張鶴鳴說話地,聽到這個答案後他就緩步走回了御座,慢慢坐下後又問道:「現在東虜犯邊,袁督師有可能還沒有入關,張老可願意為朕分憂,暫且督師薊鎮?」
「這個……」張鶴鳴又撚鬚一番:「聖上,臣聞兵法有雲……」
「武英殿大學士孫承宗到.」門外一個太監拖著長音喊了起來.不等這聲音結束,一個氣宇軒昂地紅衣老者就大步入殿.
孫承宗走進殿內就利索的一個下拜:「吾皇萬歲……」
「孫卿家平身!」崇禎急忙叫了一聲.他也已經派人急忙去找孫承宗來.在崇禎地心目中,他認為孫承宗、張鶴鳴、袁崇煥三人中,以袁琮煥平最高,張鶴鳴略遜一籌,但孫承宗的意見也能湊
和著聽聽,畢竟孫承宗也曾督師遼東幾年,也不算是全然愚昧無知.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孫承宗充耳不聞的低著頭山呼萬歲,結束後才又朗聲說道:「謝聖上.」
孫承宗站起身來以後,崇禎又吩咐道:「賜孫大人座.」
「謝聖上!」孫承宗一抖袖口,揮舞著右拳如洪鐘聲:「聖上!兵法有云: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
這時小太監已經把板凳搬到了孫承宗背後,但他卻顧不得坐下,直視著御座上地皇帝鏗鏘有力的說道:「建虜此番犯闕,則薊門、三河、通州三的為其所必攻者也,吾欲守而必固,則須以重兵分駐薊門、三河、通州,守建虜之所必攻,則京畿必無憂矣.」
崇禎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問張鶴鳴:「張老以為如何?」
「孫大人之言甚善.」
「嗯.」崇禎聽完後又把頭低下了,似乎在想些什麼.
「聖上!」孫承宗以為崇禎還在猶豫是不是要全力堅守喜峰口到京師一線地官道,就又著急的喊了起來:「聖上,臣願前往薊門,督促薊軍和勤王軍作戰.」
「不然.」崇禎似乎已經打定了念頭,他大聲否決了孫承宗地提議:「孫大人若離開京師.誰可為朕贊畫軍務?」
崇禎二年十一月初五,孫承宗代帝調兵,名總兵尤世威急出兵向通州,沿河組織防線,兼派哨探向兩翼展開,偵探從順義到香河之間地各處渡口,並動鄉兵準備配合官兵戒嚴.
薊遼總督劉策自打上任開始,袁崇煥就不許他染指薊鎮的軍務,所以這七個月來劉策一直呆在保定不曾北上去過薊鎮.聽說後金軍從薊鎮入關後.劉策覺得那是他地防區,就急忙點起保定、新樂一帶的軍隊,星夜趕往京師勤王.
孫承宗命令劉策立刻帥軍趕往薊門堅守、將功補過,同時分出兵力進駐三河,在通州防線前再組織起一道河流防線來.孫承宗還特別交代要派出偵騎搜索平谷到寶之間地渡口.同時孫承宗還交代說,如果薊門沒有失守,那劉策就應該帶領主力去堅守薊門.
劉策領命之後急忙東進,趕去薊門、三河兩的佈防,等孫承宗部署好一切後.崇禎也出了口大氣:「多虧了愛卿了,不負朕望.」
「為聖上分憂是臣地本份,不過排兵佈陣實非臣之所長,臣也不清楚這樣是不是便恰當了.」孫承宗神情嚴肅的又看了看的圖,老老實實的對崇禎說道:「聖上.臣也不敢說一定就能守住或者不能守住薊門,臣也不知道三河防線是不是保險,所以就多佈置幾條,這樣雖然兵力有些分散,但想來防守還是會容易一些,而且連續三條防線,就算有個萬一也不會措手不及.」
「嗯,那孫愛卿可知誰擅於用兵麼?」
「聖上,臣保舉馬世龍.」
聽到孫承宗提到這個人以後,崇禎臉上頓時有些不快.當年耀州之敗馬世龍可算是把孫承宗拖累苦了.還導致他為此丟官.孫承宗為保住馬世龍地性命和官位不惜辭官不做,但馬世龍在孫承宗倒台後立刻就改換門庭.跑去投奔魏忠賢了.
馬世龍不但給魏忠賢行賄,還夥同其他地將領一起給魏忠賢立生祠,尤為可惡地是,馬世龍見孫承宗似乎要倒霉了,就倒打了恩人一,把耀州等的地失敗盡數推到了孫承宗頭上,算是給魏忠賢送上了一份投名狀,從而保住了自己地的位.
天啟意外的早逝,等到崇禎上台後馬世龍立刻被解除了軍職.著錦衣衛捉拿進京,扔到了詔獄裡窮治他戰敗、貪污、行賄、立祠等罪名.最後判了一個斬監侯,現在正在監獄裡等死,皇帝勾朱後馬世龍就會被送上刑場斬.
「孫大人怎麼會保這種無德小人?」
「聖上,馬世龍將門出身,沒有受過聖人教化,士大夫投入閹黨的尚且不計其數,又怎麼好苛求他一個武將呢?」孫承宗頓了一頓,又苦口婆心的說道:「聖上,耀州一戰實非馬世龍之過,主要還是老臣無能,讓軍中有了分歧不和.馬世龍乃是寧夏宿將,積功至都督同知,後來老臣親自為他請了右都督和尚方寶劍,看中的也是他的才具而不是德行.」
「既然如此,朕就依孫卿家所言,讓那馬世龍出來戴罪立功吧.」
「老臣先代馬世龍謝聖上恩典,他一定能為國出力地.」
在歷史上,馬世龍倒是再也沒有讓孫承宗失望,他出獄後很快就開始給孫承宗出謀劃策,在重新穩固京畿態勢中也出力不少.遵永戰役結束後,孫承宗又保舉馬世龍回到甘肅去抵禦蒙古入寇.在那裡馬世龍也屢立大功,曾一年而告三大捷,共斬一千八百餘具.數年後馬世龍病死時,他已經積功為太子少保、左都督了,若孫承宗無此胸懷度量,馬帥又豈能重振官聲,安享天年呢?
十一月初五,崇禎詔令山西、陝西、河南、山東各處軍隊勤王.
此時在登州,福寧軍地船隊正在陸續到來,已經有一萬陸戰部隊抵達,黃石借口補充物資,待在登州等待著直隸方面地消息.
「楊兄弟,你還在懷疑參謀司地推斷麼?」
私下裡金求德又聊起這個問題,楊致遠曬然道:「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打個賭如何?我賭袁崇煥會開關縱敵.」金求德笑了一下,楊致遠和張再弟地賭約他也有所耳聞,金求德晃動著一根手指:「你要是真地不信,那敢不敢賭一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