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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萬仞指峰能擔否 第三十七節 准點 文 / 大爆炸

    第三十七節准點

    天啟六年八月九日,蓋州

    黃石遇上東江鎮左協的巡邏隊後,他立刻向東江軍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被崇拜的部下迎進蓋州附近的營地後,黃石稍作休息,就把自己對趙二姑娘講過的一番話又對部下重複了一遍,

    繪聲繪色地描述自己去遼陽的歷險記。

    「黃帥殺了奴酋!」蓋州的一百駐軍被這個消息震驚了許久。

    黃石說:「離開這麼久都沒有追兵追上來,我猜第一是他們到了轉天清晨才發現不對的,第二,他們那裡現在準是一片大亂了。」

    「黃帥說的好,定然如此!」聽眾們齊聲應道。

    「好了,立刻派人往復州、長生島、金州、旅順、東江、遼東都司府,往朝廷……報捷。」

    蓋州衛的負責軍官並不是黃石的嫡系,他猶豫著問道:「黃帥,這事是不是先確認一下。」

    「還需要確認什麼?」黃石詫異地看了那個軍官一眼,雙手握拳做了擊打的動作:「我親手用木棍把老奴的腦殼敲癟了,他必死無疑!」

    「黃帥明鑒,標下擔心會不會有替身什麼的,是不是等到確鑿無疑的消息再上報為好?」

    黃石不耐煩地揮手道:「不必再等了,我看得真切,那人定是努爾哈赤本人無疑,絕對不會是替身,你立刻通報東江鎮左協全軍。」

    「遵命,黃帥。」

    東江鎮左協官兵本來對黃石就有極大的信心,他們再也不多想下去了,隨即就向整個遼南系統發出了信使。

    天啟六年八月十日,

    黃石離開復州繼續南下,他昨天發出的命令是通報東江鎮左協全軍,所以這條道上迎接他的東江官兵都已經聽到這個驚人的喜訊。十餘年來。努爾哈赤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屠殺,遼東漢人十而去其八、九,東江鎮的官兵無不與努爾哈赤有著血海深仇,就是在睡夢中,他們也不曾忘記這個大仇敵地姓名。

    聽說這個惡貫滿盈的仇敵死在他們敬愛的統帥手中時,他們先是不能置信,然後就激動得熱淚盈眶,一起湧到路邊向黃石發出歡呼聲。

    「父親、母親。黃大帥替我們家討還了血債。」

    「大哥,你安息吧,黃大帥替你全家報仇了。」

    這一路走來,黃石看到無數東江官兵都在燒紙錢祭奠亡者,他們痛哭流涕地向黃石表達著最深切的感激之情,還紛紛說就是立刻戰死疆場,他們也此生無憾了。

    「真不是大丈夫所為。」在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黃石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他記得歷史上努爾月十幾號死的。努爾哈赤已經七十歲的高齡了。這半年來東跑西顛地就是累也累得夠嗆。努爾哈赤及時死亡那自然是最完美,但只要他活不過九月也就可以了,黃石已經基本立於不敗之地,因為他完全可以把最後十幾、二十天說成是後金方面用替身來遮掩的。

    如果說努爾哈赤死亡這種大事能用替身遮掩過去十幾天,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但如果說不是黃石動手殺的話。那黃石提前預言努爾哈赤死亡就根本無法解釋了。兩種說法之間,黃石相信大家還是會選擇前者的,更不要說努爾哈赤之死還是大明上下打心裡願意相信的事情。

    經過這幾年的征戰,黃石已經把眼前的形勢看得很清楚了。後金主力根本無法在某一個戰略方向上停留一個月以上,而在這麼短地時間裡,後金無論在哪一個戰略方向上都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這個先天的戰略劣勢絕對無法靠戰術水平來彌補。

    除了知道後金迫切需要喘息的機會外,黃石還知道努爾哈赤和他的子孫都是絕對不能信任地,因為努爾哈赤有一套家傳絕技。當年努爾哈赤就是抱著殺父仇人的大腿喊「爹」,憑著這套本事活下來,他把這一招也傳給了他的子孫。

    皇太極這個人滿身都是驕橫之氣。黃石不好做出什麼評價。但多爾袞卻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這個傢伙被努爾哈赤評價為最像自己,還把汗位傳給了他。而多爾袞似乎也認為自己很聰明,充分學到老爹那套「無恥就是智慧」地理念,更非常土鱉地給自己起名叫「睿親王」。

    多爾袞對自己一生的評價是:「大家快來看啊,我很聰明啊。當年八哥逼死我老娘的時候,我跟著喊好;八哥整我同胞大哥的時候,我站在一邊給他添把手;八哥拿走老爹給我的遺產時。我像一條狗一樣地幫他搬;現在八哥死了。活活,我也算是奴才翻身了。既能強迫八哥的寡婦陪我睡覺,還能沒事欺負我的大侄子玩。看清了吧,我有這樣的大智慧所以就叫『睿親王』。」

    可惜「睿智」地的多爾袞同學忘記了他的侄子也是努爾哈赤的子孫,福臨既能親手給孝莊老娘和多爾袞倆人鋪床,也能跪在地上喊多爾袞「親爸爸」,先讓「睿親王」多爾袞得意了幾年,然後等他一死就把他挫骨揚灰,近支屠戮一空,向世人證明了他也是當之無愧的一位。

    推此及彼,黃石知道後金的無恥,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和建奴交手時,更不能去做一個正人君子。」

    天啟六年八月十一日,

    殘酷地殺人魔王努爾哈赤在連續三次遠征千里,先後同林丹汗、毛文龍和陳繼盛交戰後,死於從建州返回遼中平原地途中,結束了他的一生,終年六十九歲。

    與此同時,黃石地通報正像長了翅膀一樣在遼東大地上飛速傳播著,並以遼南為中心。向四周急速擴展開來。無論是遼東的百姓、還是蒙古的牧民;無論是東江鎮的將士、還是後金方面地滿漢官兵;無論是驚奇不已的眾多商人,還是呆若木雞的各路細作,他們都在口口相傳,加速著黃石神奇故事的流傳。

    每一個聽到了黃石通報的人,或欣喜若狂、或將信將疑、或魂不守舍,他們都把目光投向遼陽,苦苦等待著從後金那裡傳來進一步的消息,確認或是駁斥努爾哈赤的死訊。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寬甸

    「萬歲!」

    「萬歲!」

    「萬歲!」

    雖然這樣的歡呼聲實在過於罕見,但無論是東江鎮右協副總兵陳繼盛,還是監軍太監都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地反感。在萬眾歡騰的同時,右協的東江軍官一個個也都露出欣喜欲狂的神態來,後金方面已經證實了努爾哈赤確實死了,而且死亡時間和黃石所說的相差不到三天,以當時的通訊手段來看,這點誤差就和同一時刻沒有什麼區別了。

    整個寬甸地區都沸騰了。陳繼盛摸著鬍鬚笑道:「黃帥真乃孤劍鐵膽,成就如此奇功,真當世豪傑也!傳我的將令,殺豬宰羊,犒賞三軍。為黃帥賀!」

    「遵命,遵命,遵命!」陳繼盛的親兵一蹦三尺高,激動地跑出去傳令去了。親兵衝出營帳地時候因為行動太猛。頭盔也都被碰歪了,但那親兵顧不得停下腳步,隨手扶一扶頭盔,就呼喊著跑到歡樂的人群中去了。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四日,東江島

    自從遼南的消息傳來以後,毛文龍就一直滿懷希望地等待著證實,這些天他不斷地跟部下說,黃石是個穩健的人。絕不會胡言亂語的。

    東江本部地人雖然也都很期待,但他們當中還有不少人心存疑慮,畢竟這個故事實在是太離奇了。所以剛從後金領地內傳來確認消息時,大夥兒仍然一下子不敢相信,毛文龍也同意再等等、再看看。幸好,確認努爾哈赤死亡的消息一波接著一波傳來,雖然死因千奇百怪,但有一點定而無疑:那就是在黃石宣佈誅殺努爾哈赤的三天內。努爾哈赤被大批後金貴族確認死亡了。

    雖然努爾哈赤的很多隨行喇嘛。護衛,還有瀋陽附近地不少後金官員都竭力否認努爾哈赤是死於遼陽的。但是黃石已經掀起了滔天的浪潮,所有辯解的聲音在它面前都蒼白無力。等待多時的毛文龍終於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他滿頭的花發一夜之間彷彿也都亮了起來。

    今天早晨再一次得到努爾哈赤的死亡確認後,毛文龍下令全軍歡慶,並立刻動手寫奏章。但是他幾次提筆要寫奏章,手總是哆嗦得太厲害了,怎麼也寫不出一篇像樣地字來。毛文龍身後的師爺看得不由心焦,忍不住說道:「東家,這封奏章還是讓我來代勞吧。」

    「不,不,不。」毛文龍連忙回絕了師爺的好意。剛剛一份奏章的字寫得七扭八歪,毛文龍把那張紙團成一團扔到了旁邊,大笑著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毛文龍衝著桌面上的紙筆重重地指了幾下,但他還是笑得太厲害了,所以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最後毛文龍長長地喘了幾口大氣,樂不可支地說道:「這……這份奏章,我……我一定要親手寫,親手寫啊。」

    也是極其興奮的師爺完全能理解毛文龍的心情,反正他已經幫東家草擬好了稿子,於是師爺就告了聲罪,趕回去向家人報喜了。師爺走出東江本部大營地時候,看到一貫肅穆有序地本部大營也騷動不安,甚至連營門兩側的衛兵都無法保持安靜地站崗姿勢了,他們一個個都無視森嚴的軍規,紛紛湊在一起交談歡笑。

    對這些不守規矩的士兵,東江本部的軍官們都視若無睹,這些軍官們自己也全是喜形於色,三三兩兩地聚攏起來交談,人群裡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的歡笑聲。師爺臉上也掛著和藹的笑容,他一步三搖地邁著方步踱出營門,走在回家的道路上時,師爺自己還像抽風一般。毫無徵兆的突然仰天大笑上幾聲。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七日,覺華

    「真不愧是黃帥!」

    姚與賢把桌子拍得震天動地的響,這些日子,每傳來一次努爾哈赤死亡的消息,姚與賢就要來上這麼一下,喊上這麼一嗓子。到昨天為止,姚與賢已經這麼叫喊了沒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今天地確認消息是從蒙古傳入遼西走廊的。死亡時間還是和黃石的通報相吻合,姚與賢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

    現在姚與賢已經被提升為僉事都督、遼鎮加銜總兵官,他身邊的金冠和胡一寧也都是僉事都督、遼鎮副總兵官,那二人也和姚與賢的看法基本相同,他們齊聲喝彩道:「果然不愧是黃帥,今夜當大擺宴席,為黃帥賀。」

    是夜,

    「為大明賀!」

    「為皇上賀!」

    「為黃帥賀!」

    歡樂的營帳中。遼西官兵紛紛彈冠相慶,這歡呼聲不僅僅響徹在參與上次覺華之戰的遼西眾將之間,新任同知都督、實授遼鎮總兵官滿桂也在手下官兵面前,舉杯遙祝黃石身體安康、長命百歲、福及子孫。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巴彥蒙古

    巴彥蒙古部和後金接壤很久了。雖然面對著巨大地軍事壓力,但巴彥蒙古內部的親明派仍然穩居上風。直到寧遠之戰時,只有上千騎兵的巴彥蒙古,仍然奮勇向後金大軍出擊。事後還斬殺了努爾哈赤的使者,向大明顯示他們不變的忠誠。

    後金多年來的搶掠確實讓一些年輕頭人眼紅了,但這些心思活絡的人無一例外地被那些持重的老人痛斥:數百年來,所有招惹明國地人都沒有好下場,多少比巴彥部強大得多的部落都覆滅了,本部能流傳到今天,靠的就是堅定不移地維持著和大明的友好關係。

    這個既定的政策在前些天受到了一定地挑戰,據說聞名遐邇的黃石親自到遼陽和後金的三貝勒、四貝勒討論招安問題。這個消息被傳得神乎其神。當天就有幾個年輕的頭人來找老酋長髮牢騷:既然存在招安地可能性,那現在我們先和後金一起搶一把富饒的大明,然後再跟著他們一起接受招安,豈不是最好麼?

    就在一股莫名的騷動剛剛在部落裡升騰起來以後,一個悶雷就狠狠地打了下來,從遼南傳來消息說,黃石親手把與他討論招安問題的努爾哈赤勒死了,而且他竟然還安然地星夜逃回了遼南。

    這個消息頓時讓整個巴彥蒙古部變得萬馬齊喑。今天老酋長下令部落的持重派、少壯派一起來他的帳篷議事時。每個人都知道這肯定是關於遼陽、黃石和招安問題的。

    「雖然建州女真一口咬定他們的老汗是病死地,還一口咬定他們的老汗到死都沒有見過大明黃石的面。但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在撒謊。因為根據時間來看,如果建州女真的老汗不是死在黃石手裡的話,那黃石就得在老汗死亡的兩天前預見到這件事。而這……這即使是我們草原上最有法力的大薩滿,也絕對是做不到的。」

    一個持重派正在發言,他雄辯地論斷引發了一陣陣地贊同聲,這個持重派威嚴地掃視了全營帳的人一圈,全場都鴉雀無聲地等著他地下文:

    「建州女真四貝勒所講的招安條件我們已經知道了,那幾乎不是招安而是投降,但就連這麼屈辱的條件,大明仍然不肯接受。大明為了殺女真人的老汗,竟然不惜賭上他們最兇猛的將軍的性命,可見大明與建州女真勢不兩立。」

    幾乎所有的人都鄭重地點了點頭,那個持重派的頭人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大聲疾呼起來:「建州女真已經和死人無疑,為了我們部落的年輕人和孩子,為了我們的草原和牲口,我們絕不能和建州女真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絕不能啊!」

    以往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營帳裡雖然大多是附和的聲音,但偶爾也會有些小聲嘀咕的反對意見。但今天巴彥蒙古部各位頭人的意見卻是高度統一,以往的中立派、甚至還有幾個少壯派都站起來大聲表示了贊同,而那些最死硬的反對派則都把腦袋縮到衣服裡,低著頭悶聲不語。

    「大家都沒有異議了麼?」老酋長重重地拍了幾下大腿,把營帳裡的沸騰人聲壓了下去:「我知道這帳篷裡有些人曾經拿牲口、糧食和建州換女人換鹽巴,以前我也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叫他們建州賣得便宜呢。」

    有幾個人聽到這話後就垂下了頭,臉上也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現在誰都知道和建州的任何私下關係都可能給族人帶來災難,雖然巴彥蒙古部一向和大明關係不錯,但這種事情還是最好別沾邊。

    「但從今天開始,」老酋長的聲音猛地抬高了八度,對滿營帳的頭人們厲聲喝道:「再有敢這麼幹的,他就是背叛者,全家男子都得死!如果有人站出來告發背叛者,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半牲口、女人和部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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