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南口大戰（四）
龍虎台上瀰漫的硝煙有效地掩護了一連和二連進入陣地，以及清理戰壕的動作。當第一中隊的鬼子衝到龍虎台山下時，硝煙已經慢慢退卻的龍虎台已經恢復了寧靜。
龍虎台與其說是山，倒不如說是一個方圓一公里左右的四五十米高的大土堆。但它卻是南口鎮外唯一的制高點，平綏線鐵路和公路都在山腳下通過，是南口鎮的屏障，同樣也死死遏制了平綏線。雖然整個龍虎台的坡度很緩，但其正面則是一大片開闊地，著實是易守難攻。也難怪柳田淳一為了保險在飛機轟炸後，還要進行大規模的炮火準備，就是為了消滅在龍虎台上設防的華國家隊。
當第一中隊衝到龍虎台山下時，整個龍虎台依舊一片靜悄悄，沒有任何動靜。岡谷新作在望眼鏡中看到這一切，臉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和他判斷的一樣，此刻龍虎台上的華軍恐怕早已被消滅了，及時有倖存者，恐怕也早已逃命去了。
「全隊突進。隨同第一中隊佔領龍虎台。」當第一中隊開始朝龍虎台上衝去時，岡谷新作下達命令，大隊所屬另外三個中隊以及原本負責掩護的機槍中隊迫不及待地開始向龍虎台進發。
龍虎台雖然不高，但坡度很緩，從山腳下到山頂將近有六百米的距離。一線陣地就設在半山腰，後面一百米是二線陣地，山頂築有環形工事，兩側則是重機槍火力點。儘管已經被炸的面目全非，但是簡單修復一下還是能用的。
「都沉住氣，誰都不要露頭，把小鬼子放近四十米以內，用手榴彈招呼他們。」一連長低聲下令道。命令很快由班排長傳達到每一個士兵的耳中。一箱箱的手榴彈打開蓋，官兵們每個人的手中都緊緊地攥著一顆長柄手榴彈，後蓋已經打開，拉火環套在了手指上。蹲在戰壕內等待著命令。
自九一八事變後，混成第十一旅團就已經駐紮在東北，一向是關東軍向華北滲透的急先鋒。之前和他們交手的不是東北軍就是西北軍，混成第十一旅團一直是所向披靡。從長官到士兵一個個都是驕兵悍將。剛才所有人都目睹了飛機、大炮對龍虎台的狂轟亂炸，那些基層軍官和普通士兵的想法都和他們的長官一致，都認為在如何強大的火力下，龍虎台上不要說華守軍，恐怕連活的生物都不復存在了。所以第一中隊在向龍虎台衝上來的時候，連必要的散兵線都沒有排，而是一窩蜂地端著三八大蓋往山上衝上來。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鬼子的衝鋒隊伍越來越近。趴在戰壕裡利用戰壕邊上的一塊大石頭掩護的一連長一邊觀察著鬼子，一邊心中默默計算著鬼子離戰壕的距離。
囂張跋扈的鬼子越來越近，三八大蓋上的刺刀在初升的太陽的照射下發出刺眼的光芒。終於，鬼子衝到了離前沿陣地四十米的距離。一連長突然站直身體，大喝一聲：「打。」隨之用力將手中的手榴彈拋了出去，緊接著抓起另一顆手榴彈。口中還是大聲喊道：「弟兄們不要停，把所有的手榴彈都砸出去。」
瞬間，原本一片寧靜的半山腰突然有無數的冒著青煙的手榴彈砸向鬼子衝鋒的隊伍中。
「轟，轟，轟……」一個連，一百四十多人，以每人投出三枚手榴彈計算，那就是四百多顆手榴彈，集中在戰壕前三十米到六十米之間的區域內爆炸，威力是極其恐怖的。
密密麻麻橘紅色的火球騰起，轟隆聲夾雜著嗖嗖彈片飛舞聲，噗噗彈片扎入人體聲音，以及鬼子的慘叫聲，爆炸的衝擊波飛沙走時，一片片血雨灑向天空，還有畜生的殘肢乃至下水。
「一連長這老小子打的好，重機槍，給老子狠狠地揍。」待在山頂環形工事的莫建林看到這一幕，拍手叫好，大聲命令兩側火力點的六挺馬克沁開火。
「噠噠噠……」山頂兩側的交叉火力立即向手榴彈爆炸的濃煙中射去，再次激起一片慘叫聲。扔完手榴彈的一連官兵，同時拿起手中的槍開火。
原本一片寧靜的龍虎台一下子沸騰了。整整一個中隊，三百多名官兵一下子被手榴彈爆炸的煙霧所包圍，整個山頭槍聲大作。
「叭嗒。」一聲原本拿著望遠鏡想看著自己的部隊攻上龍虎台的岡谷新作手中望遠鏡掉落在了地上，儘管他已經看不到遠處山上的情況，但是傳來的槍聲卻絕不是他所熟悉的歪把子和三八步槍的聲音。
「中埋伏了。」岡谷新作來不及想為什麼輪番轟炸過的龍虎台還有這麼強大的火力，拔出指揮刀，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全軍突進，重機槍掩護。」
被剛才龍虎台一下子沸騰起來，而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的其他三個中隊的官兵這才醒悟過來，迅速以小隊為單位，三個中隊分成十條散兵線，用他們慣用的波形衝鋒隊形向數百米外的龍虎台衝去。機槍中隊也迅速擺開，但是濃煙遮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不敢把槍口壓的過低，深怕誤傷還在濃煙中的第一中隊的同伴，只得根據槍聲傳來的方向向山頂兩側壓制性射擊。但是這種盲射的效果可想而知的，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哪裡來的華軍？哪裡來的華軍？」後面觀戰的柳田淳一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也是張大的嘴巴。龍虎台上的華軍就像是從地底冒出來一樣。衝上半山腰的整整一個中隊全部陷入一片硝煙火海中。等他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岡谷大隊已經集團向龍虎台發起衝鋒。
看著岡谷大隊另外三個中隊，將近上千人向龍虎台發動波形攻勢時，柳田淳一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此刻正確的做法應該讓部隊立刻撤回來，重新再組織炮火覆蓋。但是話剛到嘴邊，柳田淳一猶豫了，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柳田淳一感到惱火的同時，也影響了他的正確判斷，他寄希望於此次岡谷大隊的集團衝鋒能夠一舉拿下龍虎台。
濃煙漸漸地散去，山底下的霓虹軍終於看清龍虎台上的情況，半山腰居然還有華軍的前沿陣地，山頂兩側的火力點更是把第一中隊倖存下來的還不到百來人的士兵死死地壓制在山坡上，根本抬不起頭來。
儘管一上來就吃了大虧，但是清一色老兵，且又極富戰鬥經驗的混成第十一旅團不愧是精銳中的精銳。岡谷大隊的機槍中隊迅速找到了山頂兩側火力點，準確的進行火力壓制，頃刻間，四挺重機槍啞了火。
「副射手頂上去！迫擊炮，敲掉鬼子的重機槍。」莫建林見狀，連忙大喊道。
其實不用莫建林命令，啞了火的重機槍在莫建林喊叫的同時，已經重新響了起來，射手陣亡了，副射手上；射手和副射手同時陣亡，旁邊的彈藥手搬開倒在機槍邊的同伴，拿起已經被鮮血浸的光溜溜的機槍，向遠處衝上來的鬼子開火。
六挺馬克沁顯然不是十二挺九二式的對手，山頂兩側六挺馬克沁同時開火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又有兩挺啞火。而半山腰倖存下來的鬼子在壓力頓減的情況下，和半山腰前沿陣地內的一連展開對射。儘管有戰壕的掩護，但是鬼子精準的槍法以及在壓制住山頂火力點的鬼子的重機槍有一半開始對一連進行壓制。一連不可避免地開始出現傷亡，陣地上幾挺輕機槍也很快啞了火。
不過好在隨著幾聲「咚咚咚……」迫擊炮彈出膛的聲音，六發迫擊炮彈準確地落在鬼子的機槍陣地附近，其中一發儘管沒有準確地擊中機槍位，但是爆炸飛濺的彈片把機槍手、副射手以及彈藥手統統射殺。
突然起來的迫擊炮彈讓所有的機槍都停了下來，富有戰鬥經驗的鬼子都明白剛才的炮彈不過是試射，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將是更精準的打擊。未等中隊長下令，紛紛準備扛起機槍轉移。但是第一次試射就已經非常接近目標了，調整十分有限，很快新一輪的炮彈呼嘯著向正在慌忙準備轉移的機槍陣地砸過來。頭腦靈活的，扔下機槍，抱著腦袋就趴在地上，反應稍微遲鈍一點一下隨著轟隆的爆炸聲，連人帶機槍同時歸為零件狀態。第二輪精準地打擊就一下子打掉了三挺重機槍。五輪炮火後，除了五挺重機槍及時轉移之外，其餘的全都被摧毀。
「八格牙路！沖，衝上去，殺光華人。」一個步兵中隊差不多全軍覆沒，機槍中隊在迫擊炮的打擊下損失超過了半數。這讓岡谷新作徹底暴走了。除了長城抗戰，關東軍所屬的部隊的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這是岡谷本人的恥辱，同時也是整個關東軍的恥辱。後面觀戰的聯隊長至今沒有任何命令傳來，岡谷新作能夠想像得到脾氣暴躁的聯隊長如今是怎樣一副表情。他心裡十分清楚，在損失如此慘重的情況下，如果再攻不下龍虎台，等待他的除了向剖腹向天皇盡忠，已經別無他途了。岡谷新作，咬了咬牙，脫掉自己身上的軍裝，在接近零度的天氣中，隻身穿著一件白襯衫，揮舞著指揮刀親自帶領部隊向龍虎台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