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淞滬會戰（四）
從一開始有些慌亂，在老兵的鼓勵下，隨著戰鬥的激烈，七連的官兵們面對隨時會奪取自己生命的子彈沒有任何選擇，同時也顧不得倒下弟兄的生死，拚命地扣動這扳機向鬼子反擊。雖然槍法比不上訓練有素的鬼子，但是對方並沒有工事的掩護。而且那些士官手中的衝鋒鎗的火力完全蓋過了鬼子手中的三八大蓋。也不時地在一個個臥倒的鬼子的頭上鑽出一個血窟窿。
七連的十一挺輕機槍則對準鬼子的六挺歪把子輕機槍展開了對射，雙方都試圖壓制對方的火力。雖然歪把子機槍的射速比不上捷克式和勃朗寧，但是小鬼子射手的素質要高出七連的機槍手一籌，打出來的不論是短點、長點還是連發，又鑽又刁，很快就有超過半數的機槍手倒下。
但是旁邊的副射手沒有一絲猶豫，推開倒在機槍上的弟兄，扶正已被鮮血侵染歪倒的機槍，繼續壓制同樣熄火後馬上又開始轟鳴的鬼子的機槍位置。
「擲彈筒，擲彈筒，消滅敵人的機槍。」正野一健趴在一塊石頭後面大聲命令擲彈筒展開。
六門擲彈筒一字排開，六名鬼子絲毫不顧及身邊橫飛的子彈，直起身子，半跪著瞄準前沿陣地內的機槍陣地。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對於這些訓練有素的擲彈兵來說，根本不用試射就能把榴彈打到各自瞄準的機槍陣地。
「快躲。」一個參加過廟行防禦戰的原八十八師的老兵聽到一陣嗚嗚地聲音從空中傳來，連忙大吼一聲，抱著機槍貼著壕壁滑進了戰壕。
連聲巨響，六發榴彈，四個沒有來得及躲避的機槍位被擊中，頓時被化成滿天的血霧，肉塊、內臟和機槍零件，散落在戰壕內外。
擲彈筒射擊的一瞬間，正在前沿指揮的程德安也發現了鬼子的擲彈筒陣地，看到自己的四個機槍陣地被摧毀，頓時心疼地大聲命令道：「重火力點，給老子敲掉小鬼子的擲彈筒陣地。」
早於蓄勢待發的兩挺隱蔽在第二道防線後側的馬克沁重機槍，頓時開始轟鳴起來。正要裝填第二發榴彈的鬼子頓時被撲面而來的彈幕掃倒。
「快消滅重機槍。」趴在石頭後面的正野一健沒想到守軍的重機槍這個時候才冒出來，連忙衝著抱著頭臥倒在地上的擲彈兵嚎叫道。
但是他的話音剛落，隨著「咚，咚」兩聲，兩道火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和擲彈筒陣地來了個親密接觸。正野一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擲彈筒陣地籠罩在一片血與火交織的煙塵中。
在打掉了威脅最大的擲彈筒陣地後，三營機炮排的兩挺重機槍和兩門八二迫擊炮開始掃蕩那些歪把子輕機槍和趴在地上的步兵。
鬼子的機槍手試圖擊中火力突破，但是他們卻悲哀的發現，在馬克沁重機槍的掃射下他們沒有任何抬頭的機會，這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連人帶槍被迫擊炮的榴彈化作一團血霧和零件狀態。
正野一健失魂落魄的看著自己一個中隊所配置的擲彈筒和輕機槍損失殆盡，對方太狡猾了，隱藏了他們的重火力，居然還有迫擊炮。
「撤退。」儘管心有不甘，但是正野一健清楚，己方已經完全被對方火力壓制住了，再不撤退傷亡將更大。
隨著第一輪進攻鬼子的撤退，前沿陣地上七連的士兵們都非常興奮，不斷地向正在往後跑的鬼子開火。
「程德安這個笨蛋，趕緊隱蔽啊，鬼子的炮火就要來了。」沈修文一邊用望遠鏡觀察著，一邊著急地罵道。
果然，話音剛落，空中便傳來了炮彈的呼嘯聲。
「隱蔽，小日本炮擊了，隱蔽。」這時前沿陣地上的士兵才醒悟過來，紛紛往防炮洞跑去。
但是由於霓虹軍炮兵之前就對前沿陣地和二道防線進行過炮擊，根本不用試射，第一輪炮彈直接命中了三營機炮排的陣地。瞬間，兩挺八二迫擊炮和重機槍連同來不及隱蔽的十幾名士兵在九二步兵炮70毫米的炮彈爆炸中被炸飛了。
所幸的是霓虹軍的炮火有限，前沿陣地上的官兵趁著第二輪炮火到來的時候，全都躲進了防炮洞，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亡。
「唉。」躲進防炮洞的程德安懊悔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第一次真刀真槍地跟日本鬼子干，打退了一次進攻，程德安自己也得意忘形了，以致於自己的一個機炮排損失殆盡。
正野一健一身狼狽的逃了回來，帶去的一個中隊撤下來的只剩下半數都不到。和剛才被伏擊的一個中隊一樣，徹底地喪失了戰鬥力。
「閣下，請允許我再衝一次。」正野一健筆挺地站在前田敏夫的面前，懇求道。不過，令他意外的是一向暴躁的司令官的巴掌並沒有甩到自己的臉上。
前田敏夫一臉鐵青，神情嚴峻。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在望遠鏡中看的清清楚楚。對面的這個保安三團比意料中的要頑強許多，完全不像五年前的那支十九路軍那樣不堪一擊，戰鬥力甚至超出了當年他也曾交過手的八十八師。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指揮能力相當突出，事先隱藏了重火力，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突然一擊，徹底摧毀了一個中隊的擲彈筒和輕機槍。前田敏夫甚至開始擔心正在小樹林中迂迴到防禦陣地側翼，由吉川富郎帶領的那個中隊。小樹林裡至今沒有動靜，但是按照對方指揮官的指揮能力來看，似乎不應該不會注意到防線的這個漏洞。
「正野君，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也突破機場外圍的防禦陣地，你就為天皇陛下盡忠吧。」前天敏夫嚴厲地說道。這個時候，就算小樹林裡有埋伏，他也無法顧及到了，只有嚴令正野一健盡快突破正面防禦陣地。如果吉川富郎進展順利的話，那個時候也應該達到側翼。
正野一健不由打了個寒顫，兩腳一靠，一低頭，大聲說道：「哈伊，如果再攻不下來，我將剖腹謝罪。」
一發發70毫米炮彈不斷在砸在前沿陣地上，每一次爆炸，躲在防炮洞中的七連士兵感覺大地像是發生了劇烈的地震一樣。也幸虧是這種小口徑的九二步兵炮，要是碰上100毫米以上的重炮的話，這些防炮洞肯定是士兵的墳墓。
陣地上擔任觀察哨的士兵則面臨著生死考驗，他們一個個貼在戰壕的彎角，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即將向陣地發起攻擊的密密麻麻的霓虹軍。
「日——」一發炮彈準確的落入戰壕，強大的衝擊波頓時把在附近的一個觀察哨掀到了半空中，化成一團血霧消失在爆炸的火光中。
「小鬼子發急了，這次進攻足足投入了兩個中隊的兵力。命令三營九連，炮火一延伸，馬上增援前沿陣地。」沈修文站在掩體內，觀察著遠處將近四百多名霓虹軍已經展開進攻隊形，慢慢向前沿陣地撲過來。
傳令兵下去傳令後，沈修文看著不斷有炮彈落下的前沿陣地，不由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彭輝的特務連究竟能不能摧毀霓虹軍的炮兵陣地。經過今天的實戰，沈修文感覺自己不知道是低估了霓虹軍的戰鬥力還是高估了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特務連的能力。
此時的彭輝正帶著特務連二排和三排正潛伏在離霓虹軍炮兵陣地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從望遠鏡中彭輝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不遠處的小土坡上，四門九二步兵炮正在不斷的怒吼著，散發出來的熱量已經讓那些炮兵脫去了上衣，幾個運送炮彈的更是光著膀子忙碌從把裝好引信的跑彈送到操炮的炮兵手裡。
一陣簌簌的聲音，兩個身上插滿枯枝爛葉的士兵悄悄地從前面爬回來，其中一個向彭輝輕聲匯報道：「連長，炮兵陣地上大概一百來個鬼子，四門炮。沒有機槍。不過在炮兵陣地的周圍有一個小隊負責警戒，重點就是小樹林方向。」
彭輝不由皺起了眉頭，炮兵陣地上那一百多個炮兵他倒是沒有放在眼裡，但麻煩的是負責警戒的那個小隊。要知道附近還有霓虹軍的一個大隊，一旦被驚動，非但不能搗毀這個炮兵陣地，而且自己也會被拖在這裡。
「連長，你帶人迂迴到另一邊打一下，吸引負責警戒的那個小隊的注意力，我帶一個班衝到小樹林的邊緣地帶，架上炮把炮兵陣地給他端了。」二排長唐誠在一旁說道。
「不行，這樣的話，你們沒有任何掩護，即使摧毀了炮兵陣地也很可能被鬼子咬住。」彭輝皺著眉否決了唐誠這個建議。
「連長，時間來不及了，鬼子迂迴到側翼的那個中隊估計快要到攻擊位置了。而且現在鬼子的炮火越打越猛烈，三營那邊的壓力肯定很大。再說了，小鬼子想咬住我唐誠，沒那麼容易。」唐誠著急的說道。
彭輝一時無語，在目前沒有其他好辦法，而且時間很緊的情況下，唐誠的這個辦法無疑是最好的。但是前提是突擊到小樹林邊緣，並且向霓虹軍炮兵陣地發起炮擊的這個班就要放棄。
「連長，你就別在猶豫了，就讓我帶一個班上去吧。我本來就是炮兵出身，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唐誠見彭輝還在猶豫，連忙又說道。
「那好。你們在帶上一挺重機槍。記住，一旦摧毀鬼子的炮兵陣地，馬上把迫擊炮和重機槍炸了，我讓你們排的六班就等在這個位置接應你們。」彭輝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用接應，人少反而方便突圍，放心吧連長，我對這兒的地形熟。」
下午，在圍剿逃脫的那十三個鬼子的時候，唐誠的二排，一共幹掉了七個鬼子，自己不過輕傷了一名士兵，是三個排中戰績最大，傷亡卻是最小的。
彭輝點了點頭，緊緊地握了握唐誠的手道：「小心點，兄弟。一定要把弟兄們都活著帶回來。」
「行咧。連長，你們的動作麻利點，只要負責警戒的鬼子一動，我們就馬上衝出去。」唐誠笑呵呵地拍了拍彭輝的後背說道。
跟著唐誠一起行動的士兵，六個特務連專屬炮兵、兩名重機槍手、外加整個二排四班，一共二十人。
「都給我機靈點，待會連長那邊一打響，咱們就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小樹林邊。迫擊炮必須要保證首發命中。另外，四班的人也不同全跟著，去一半就行了，還剩下一半原地接應。」彭輝帶著部隊走後，唐誠小聲地對圍坐在一圈負責突襲的弟兄們說道。
「排座，您剛才不是跟連長說不用接應嗎？要上咱們就一起上，幹嘛還要留一半人在這裡接應呀？」四班長詫異地問道。
「放屁。咱們這是突襲，人去多了也是白搭。記住嘍，這次突襲，咱們可是都把腦袋繫在了褲腰帶上，誰都不許慫包。如果誰不敢去的話，現在就給老子站出來，省得待會連累弟兄們。」唐誠掃了一圈，惡狠狠地說道。
所有人都沒有動，個個臉上都是一副義無反顧的表情。唐誠一臉滿意地點點頭道：「弟兄們都是好樣的，如果這次咱們能活下來，我唐誠請弟兄們喝酒。」說完，轉頭瞟了一眼四班長道：「四班長，你帶一半的弟兄在這裡負責接應。記住，我們我們被鬼子包圍，脫不了身的話，不許貿然行動，馬上撤離和連長會合。」
四班長一聽急了，連忙道：「排座，可是」
未等他說完，唐誠的臉一沉，打斷道：「沒什麼可是的，服從命令。」
四班長頓時語塞，眼淚汪汪的看著唐誠，只得應道：「是，排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