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密室（上）
另一個房間裡，一個弱冠少年坐立不安的在屋中來回踱步。
一個人的房間，有桌有椅，有塌有床。已經是最好的待遇了，可還是令屋中的人十分的不安。
楊昱推門進來的時候，這位狼狽少年正煩躁的揪著自己凌亂的頭髮。一身衣服蹭的黑一塊灰一塊，下擺上還破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連著腰帶，鬆鬆垮垮的。
楊昱一看他就笑了，「秀才，還真是你啊？」
秀才盧循尷尬的趕緊把門關上，「小點聲，小點聲。」
楊昱嘿嘿一笑，故意的放亮了嗓子，「喲，這不是盧公……。」
盧循氣的一捂他的嘴，「別叫，別叫。嫌我死的不夠快啊？」
楊昱揶揄他，「我說盧大公子，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上次高飛，小尉我們三個叫你來，你死活不來，不和我們同流合污。怎麼？現在想通了？不裝清高了？」
盧循俊臉一紅，尷尬的，「我這，這是硬被朋友拉過來的，沒辦法。」
楊昱撇撇嘴，「不信。咱們兄弟多少年的交情了，上次硬拉你來都拉不動。我說，秀才，你不會看上這家的哪位姑娘了吧？」
盧循一跺腳，著急的，「小八，你就別損我了。我真是第一次來，一時大意了。唉，你趕緊想辦法把我弄出去啊。這事兒要是捅到我家老爺子那裡，我這條小命就甭想要了。」
楊昱心念一轉，想這件事還真是麻煩。盧家的家法森嚴他是知道的，比之他們楊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盧循的父親盧多遜是文人出身，更講究個禮義廉恥，容不得子弟一絲行為不妥。這事要是被記錄在案，肯定要被盧老爺子知道，到時候雷霆爆發，盧循這條小命不沒也要去一半。他跟盧循幾年的交情，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就地正法。可是若私下裡放了他，他自己這條小命也得看緊一些了。這一次查案，事關重大。醉花居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私放嫌犯，這事若真追究起來，可小可大。更何況這一次查案的，不光是他們楊家的人，還有開封府的人和官家御前禁衛隊，幾方協力關係複雜，若是處理不好，把他們楊家搭進去可就麻煩了。
他也奇怪，這秀才平時從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他們死磨硬拉了幾次都不能拖他下水。怎麼突然轉了性，居然自己偷偷的跑到這種地方來了？而且還早不**，晚不**，偏偏這個時候一頭撞進網裡。
他唉了一口氣，「秀才，你就坑害兄弟吧。」
盧循也是一臉無辜，「真倒霉，我就一時大意，來這麼一次，居然能遇到這種事。小八，到底出什麼大事了？這麼興師動眾的？」
楊昱猶豫了一下，說，「這是機密，現在還沒公開，你聽了可別跟外人說。」
「恩」，盧循點頭答應。
楊昱又囑咐，「就是你爹問，也別說。」他想說，你爹雖然官職不低，不過因為是文職暫時也還不知道。
「我隱瞞還來不及，哪敢去跟他老人家說。」
楊昱想想也是，「昨天狩獵，官家遭到刺殺了。」
「什麼？」盧循吃驚的張大了嘴。
「我六哥奉命追查刺客，查到了這醉花居。結果又被人一把火給燒了。所以你知道事關重大了吧？你說你也是，皇家狩獵你托病不參加，偏偏跑到這種地方來。這不是找死麼？」
盧循懊惱的一拍額頭。
楊昱還想說什麼，門口一陣敲門聲，一個大頭探進來，「你們談完沒？六少爺那邊有發現，找你過去呢。」
楊昱起身，「行，我過去看看。」
「哎！」楊子安和盧循齊聲叫住他，「那他怎麼辦？」「那我怎麼辦？」
楊昱頭痛的在原地一轉圈，「子安，你先把他藏這吧。等我回來解決。」
盧循急道，「小八，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不放我走？」
楊昱氣道，「你以為這事就直接放你走這麼簡單？你不是跟朋友一起來的麼？你沒叫姑娘陪著？那麼多人見過你，不對好口供，怎麼放你走啊？你先老實在這呆著，等我回來。」
比起這邊的繁華喧鬧，對面的那一邊火海肆虐後，是一片淒涼灰燼。
曾經的紙醉金迷，燈紅酒綠，都隨著烈焰，塵歸塵，土歸土。只留下若有若無的殘痕，等待著有心的人們，聽它們講述著曾經的故事。
楊景一指地上的一塊鐵板，「這裡應該就是地下密室的入口了。原來是廚房的灶台，入口藏在了這底下，若是平時，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楊昱點點頭，嗯，要不是那只燒雞，他們也不會把懷疑重點放在廚房上邊。「六哥，你猜底下是什麼？」
楊景一笑，「下去來看看就知道了。」
有人把入口打開。一股燥熱撲面。楊昱一皺眉，也燒了。
兄弟兩相對一視。
丟一隻火把下去，熄滅。再等，再丟。終於有火光燃起來。
楊景對楊昱說，「你別下去了，下面灰太大，空氣不好。」
楊昱搖頭，「沒事。我弄個濕巾蒙好口鼻就沒事了。」
楊景想一想，同意。他也希望楊昱能夠下去，在重要的地方，多一個人的智慧總會有更多的發現。他這個八弟，雖然在家裡排行最末，可他從小就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智慧。儘管他越長大，行為就越乖張，好像玩世不恭，智商表現上也越趨於常人。可楊景能感到，這個八弟身上有一種大智若愚的味道。就比如這次獵場救駕，楊昱所表現出來的臨危不懼和機智聰慧，已非常人能夠做到。所以，當父親跟他交待，要他帶楊昱一起出來查案的時候，他不以為累贅，反而認為楊昱是一個很好的幫手。一個可以完全信任，心意相通，且聰穎機智的兄弟，是他能夠找到最好的搭檔。
楊景身一縱，跳了下去。楊昱緊跟其後。
燥熱，惡臭，混著灰燼撲面而來，令人窒息，咳嗽。
楊昱緊捂口鼻，悶著聲，「六哥，又是人為縱火。」
楊景一拉他，把火把降低，搖曳的火光下，三具燒焦了的屍體整齊的排在地上。
楊昱一陣發嘔。這是他今天見到的第六具屍體。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死亡的氣息，還是令他異常的恐慌和不安。
楊景上前檢查，「屍體沒有掙扎過的痕跡，位置排列整齊，口鼻中沒有煙灰。應該跟前三具一樣，都是先被人殺死，後淋油燒燬的。」
楊昱沉默不語。這是一間並不太大的密室。從痕跡上來，沒有床，沒有常規傢俱。似乎並不是住人用的。火燒的很徹底，找不到一片倖免的物件，所有的物品都已化為灰燼，難以還原。他略想了一下，說，「六哥，看來這火燒的的確很大。」
楊景也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是有點大，就算是淋了燃火油，也不應該燒的如此徹底。」
「這是一間密室，沒門沒窗，入口處又被鐵板封死，按理說，不應該有足夠的空氣支持燃燒。除非……」
「除非，這間密室外，還有另一個出口，可以通風。他們先把這間密室燒光，又把那個通風口封死。」
「找找！」
一邊的沈武吩咐手下，「四處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出口。」
幾個人貼著牆摸索。
「六公子，這片牆是空的！」
楊景走過去，仔細的查看，然後用手一按牆壁上一塊突起的磚頭。
石牆吱嘎一聲翻轉開。
幾人相視一笑。果然還有一個暗道。